世上大概没什么会比睁眼第一刻看到心爱之人更美好的事了。不知怎么的,梁绯絮眼中来了浅浅的一层水雾,这一次,是喜。
魏栖正在看她,双眸格外地亮,仿佛嵌了星光,面色比起刚醒那会儿要好地多。“醒了?”
“嗯。”她鼻音颇重。
“饿么?”他又问。
两人挨得太近,她没好意去摸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有一点,你呢,饿么?你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单手撑起下巴,他盯着她,眸中笑意弥漫,“不饿,秀色可餐。”
“贫嘴,我让柳色去准备吃的。”她说着便要起身下床,没想被他拉住了手,她回身看他,他眨着眼,“我一刻前同她说过。”
“嗯。”她再次躺下,侧过身,学着他的样子撑起下巴,两人像是互相看不够似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假死是什么感觉?能听得到我说话么?”
“听不到,跟真死了一样。”他摇头,唇角勾得风流,剑眉一挑道:“不过我能猜到你说了什么。”
“我不信。”她鼓起脸,闭了一下眼。那些心理话他没听到,她还真是喜忧参半。
他凑近了些,俊挺的鼻子快要碰上她的,呼出的热气直往她面上吹,“你一定会说,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嫁给我。”
“哼。”她重重呼了口气。“没有。”
“我说有就有。说不定,你还会说自己不生我的气了。”被她小孩子气的动作感染,他也重重呼了口气,哑声道:“眼下我醒了,成亲的日子能提前么?”
“不能,还得等你好了。”她再次瞪了他一眼。
“你竟然反悔,早知我……”
“不准说!”她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唇,秀丽的眉紧紧皱起,双眸氤氲。他假死的一日,她都快疯了。
“你别哭,我不说,别哭啊,我会心疼,心疼会扯着伤口。”他捏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言语中满是歉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岂止是担心。”她吸了吸鼻子,强忍泪光,想起地牢里他倒下前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闭上眼时有多难受……”一开口,沉寂已久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顺着她的面颊滴在他的手臂上。
那滴泪的热意快要灼伤了他,他吻着她的眼睛,轻轻哄她,直到吻干她面上肆意的水光。“我知道,昨日让你难过了,你打我吧。”他说着松开了她,躺平后闭上眼,作出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
她此时是又气又喜,最后却是叹了口气,凑过去亲在了他的唇角。“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
听得这话,魏栖颤了一下,睁开眼,对上她后,眸中隐有泪光。他能感受到,她昨日不知真相时是什么心情。
不待他出声,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道:“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做都必须先跟我说,我真的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是不是非得我来一次,你才懂。”
“你来一次,我怕是直接跟着去了。娘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他侧脸,抬起她的脸靠近,一字一字说得如同发誓,“等我们老了,我一定不会比你先死。”
“别说死字。”她气得轻轻捏了他一把。
“好好好,不说。”他有以下没一下地啄着她的脸,“我们来说说成亲的事。”
“咚咚咚。”柳色扣响了房门,笑道:“公主,饭菜准备好了,你们俩要出来吃么?”
“饭菜好了。”她推开他坐起身,锁着眉头道:“你能下床么?若是不能,我们……”
他打断她,“我又不是残废。”
*
前厅有不少人,两人自己待着倒是可以无所谓一些,见人还是不能太不修边幅。等他们俩从内室走出时,几人齐齐看了过来。
王昼使劲打量两人,心头感叹,好事多磨,经历这事后,这俩应该安定了吧。“公主驸马,你们俩可真能折腾的。”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还是他们的错了。梁绯絮不悦道:“不是我们能折腾,是别人能折腾,你会不会说话。”
“他的嘴何时会说话过?”魏栖接着道。
“要怪就怪大公主,蛇蝎心肠。”柳色哼了声,气道:“真没想到,她的心思会如此带歹毒。”
几人说话时,凤瑀一直没开口,或许,他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公主原谅他是公主豁达,但他自己还没能过那一关。
“她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梁绯絮悲哀地叹着气,那些儿时欢快的记忆,终究还是跟她一起去了。从好姐妹走到今日,真叫人唏嘘。
看出了她此时内心的复杂,魏栖忙拉着她坐下,扬声道:“大家都别站着了,吃饭吧。”
“来来来,我们干一杯,庆祝驸马重生。”王昼端起目前的酒杯起身,笑呵呵道:“下次一起喝酒就是公主驸马成亲的时候了。”
“干!”
“皇上驾到……”李桑的声音总能响得及时,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将屋内的氛围打个稀碎。
众人相视一眼赶紧起身跪迎梁钊。“卑职参见皇上。”“奴婢参见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你身上有伤,别急着行礼了。”魏栖正要下跪,梁钊大声喝住了他,阴沉着脸道:“身上的伤如何?”
“回皇上,微臣的伤已无大碍。”
梁钊点着头,生硬道:“没事便好,吃完饭出宫回靳府吧。”魏栖昨日不死不活,他实在拗不过女儿才答应让他留在灵素宫,如今他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待着。
“父皇,我见不着他睡不着。”今晚不成,梁绯絮撇撇嘴,隐有撒娇之意。“你就让他留下吧。”
“女儿家的矜持呢?”梁钊沉下脸,他就不该惯着她,越惯越起劲儿。
“若不是因为我们俩信了成亲前不能见面的鬼话,哪儿会有今日的事。”梁绯絮小声埋怨,说起来都是这话惹的,“父皇,他若真不能留在宫内,那我陪他出宫去。”
“你!”梁钊气结。
其他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同时也在看戏。
见此,魏栖低头道:“是,微臣待会儿便出宫,请皇上放心。”
“你不准走,你要是走了我也走。”梁绯絮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眼神坚定。
“……”梁钊咬牙看着两人的手,再看一眼两人的脸,难受,非常难受。他的宝贝女儿已经离他而去了,她要不要这么死心塌地。
第85章 大婚吉日
女大不中留, 越留越成仇。“哼!”梁钊狠狠瞪了魏栖一眼,随后扶额离去。他不管了,也管不了,年轻人不听过来人的话迟早要吃亏。
他一走, 几人如同挣开枷锁一般, 瞬间从地上站起, 拿起酒杯异口同声道:“干!庆祝驸马重生。”
“唉。”王昼放下酒杯沉沉叹息,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凤瑀, 泛着点点冷意, 意有所指道:“若是成谭与莫瑆此时也在便好了。”
在座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次凤瑀确实背叛了大家,但也是他杀了仇末,虽说功过不相抵, 可他有自己的苦衷。
凤瑀低垂着脑袋, 自觉不该留, 正要起身, 只听魏栖说道:“莫瑆再过两日便能自由走动, 至于成谭,只要七公主不远嫁, 他何时不能来。”他直直看向凤瑀, 眸中一片淡然,“这次的事, 我不怪任何人。”
闻言,凤瑀抬头, 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暗流。他给他下毒,他还不怪他么。
就知道他会如此说。梁绯絮含笑望着魏栖,他苍白清冷的侧脸在烛光下发着光。“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以后谁都不得再提,开饭。”
这顿饭众人吃得畅快,席间满是欢声笑语,有王昼在的地方,他们绝不会沉闷。饭后,几人各自回了该待的地方,魏栖不走,凤瑀身为他的暗卫自然也没走,独自一人住在偏殿。
厅上,柳色拿出太医院送来的药给林琛的脸抹上,为看清楚仔细,她特地拿了只蜡烛过来,喃喃道:“千万别留疤才好。”
林琛坐在椅子上,仰脸冷声道:“留点疤才像男人。”
“噗嗤。”芸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再说。”柳色黑了脸,眼神忽地冷锐起来。
林琛:“……”
*
前厅几人在闹在笑,无人的内室便显得格外安静,最终还是开门声率先打破满室的暧昧烛光。
既然梁钊没再赶人,那魏栖自然能留下。
今晚夜色无声,梁绯絮沐浴过后才进屋,刚放下长发,这时,柳色端了碗金喆熬的药进来,“公主,金御医说这碗药治外伤,你让驸马快些喝了吧。”
“嗯。”梁绯絮接过药碗坐上床缘,她拿起调羹转了几圈试温度,觉着差不多了才递过去,“喝药吧。”
“公主喂我么?”他定定地看她,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眉间神采飞扬。
她瞥了眼碗里的药,脑中不由想起白芷姑姑上课时曾说的一句话。“喂就喂。”她低头猛喝一口,随后放下药碗。
然而还没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他的手圈住了她。唇上一软,他俯身吞下她渡过去的药汁,灵巧的舌尖逼地她直往后缩。
仿佛是不过瘾,魏栖搂着她的腰往前一拉,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长发顺着肩胛骨滑落,覆了半个背部。
这个吻不算温柔,更多的是调戏,他总逗她,尽兴之后才勾着她细细缠绵。
“唔……”她被亲得软了,喘不过气来便想推开他,谁知指尖触上了厚厚的绷带。碍着他身前的伤,她推拒的动作并不敢用力,半推半就。
意乱情迷间,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交换的心意里带着前世今生的悱恻。
不知过了多久,她软成一滩水,无力地攀着他的肩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让她无法进行思考,只是重重换着气。
“我喜欢这喂药的方式。”他垂眸凝视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眼中,爱恋与情意浓如黑夜,怎么也化不开。出口的声音里夹了一点邪肆,落在两人急促的呼吸间,深入人口。
“苦地不行,我不喜欢,剩下的自己喝。”她拿起药碗看着他全部喝下,随后爬进里侧躺好。
烛光一灭,两人躺在同一张薄薄的被窝内,相互挨着,不得不说,夏日躺在一处确实热。
“你怪凤瑀么?”“你怪梁媛么?”
两人同时出声,煞有默契地相视一眼,又同时回答。
“不怪。”“不怪。”
“明日我还是得出宫。”默了一会儿,魏栖开口,他在心里已做好了打算,婚礼不能太寒酸。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她按住他的肩头,单手撑着上半身坐起,帐帘内有昏暗的光,“我不放心。”
“我得回靳府准备亲事,府里空荡荡的,下人也不够,你嫁过去一定不习惯。”他说着尴尬地别了眼,小声道:“你从小到大都是公主,嫁入靳府,我想让你继续做公主。”
“……傻子。”她一笑,手臂一软,重新躺下身,“去珲州的一路上我可不是公主,但我过得比皇宫里更开心。”
“我明白你的心意。”他抬手抚着她的脸,如风拂绿草,柔柔的,“可我不想你受委屈,还让你父皇觉得选错了女婿。”
“笨蛋,我要的又不是那些。前世在劲武国的冷宫里,我过得那般艰难,也没不习惯。”她说着伸手环在他肩头,细语道:“我更想我们俩在一起。”
“原来如此,我们互相吃定对方。”他笑着看她,目光中饱含前世错过的遗憾和今生相许的欢喜。
“谁跟你互相吃定。”她空着的那只手摸索上他的胸膛,按着一处狠狠拧了一下,眼波清荡,小脸上满是得意,娇声道:“你记住,是我吃定你了。”
她刚沐浴过,身上幽香浓郁,柔软的指尖刺激地他尾椎骨一麻。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张口咬住她,喘着气道:“你是仗着我有伤在身胡作非为?”
“对,你要是现在动了,新婚夜就不能碰我。”她学他的样子去咬他,发现他直哆嗦后,她哼了声。“谁吃定谁?”
“你。公主……”他按着她的腰拉近自己,浓如墨砚的眸子里火苗浓烈,惹得她心尖一跳。
“嗯。”她的双手横栏在两人身前,别开脸道:“快歇息,等你好一些,过两日便让你回靳府。”
“公主……”调子低沉,他的嗓音比起之前紧绷不少,这一声唤得暧昧又撩人。
熟悉的喊声让她想起了那羽族的一夜,他带着她骑马走人,酒醉后的他连连喊她,将她喊得面红耳赤,她面上转红,热辣地很,低声道:“闭嘴。”
“我不闭嘴。公主……”他凑近她耳边,含着她的耳垂低喘道:“等新婚夜,那本书要全试一遍。”
“色胚!”闻言,她面上烫地慌,使劲掐着他腰间的软肉,“叫你虚了。”
“你看我虚不虚。”他笑,低哑的嗓子钻入她的耳膜,她情不自禁颤了一下。
*
四日后,魏栖回了靳府准备婚事,梁绯絮在皇宫里待嫁。
距离下月初六还有十五天,等待成亲的一段时间是又漫长又叫人紧张。
试完几套嫁衣,梁绯絮便没什么事好做,整日待在灵素宫练字。按照规矩,定下亲事的姑娘不得再去学堂上课,这叫她更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