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嫔说的对,若被郑太后晓得她跟宁王不清不楚,郑太后可不信是宁王强X她,反会认为她不甘寂/寞勾引宁王。
毕竟她的母亲小郑太妃,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兴许这也是宁王敢对她放肆的缘由,若换了旁的妃嫔,宁王可不敢如此胡来。
而结果庄明心也能猜得到,宁王毫发无伤,梁嫔下场凄惨,能被赐死都算是好命了。
小郑太妃如今可是生不如死呢,难保郑太后不会故技重施。
梁嫔此人,向来循规蹈矩,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从未给庄明心添过堵。
故而庄明心也没法视而不见。
果然她这话一出,万春亭内一阵慌乱。
片刻后,衣冠整齐的宁王摇着折扇从万春亭走出来,见着庄明心,脸上故作惊讶的一愣,随即拱手行礼道:“给皇嫂请安。”
行完礼后,他又若无其事的闲聊道:“大冷天的,嫂子竟有闲情逸致来逛御花园?”
庄明心扬了扬手里的狗绳,无奈道:“本宫手里一摊子事儿,正忙的不可开交呢,偏这蠢狗在屋子里待不住,吵着闹着要出来遛,把皇上都闹烦了,本宫只好赶紧将它拉出来了,不然再闹下去,皇上该杀它吃肉了。”
为了摆脱自个听壁角的嫌疑,庄明心给毓景帝头上扣了个大黑锅。
宁王失笑:“这还真是皇兄能干出来的事儿。”
庄明心闻到他一身的酒气,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问道:“王爷这是才进来还是要出宫去了?”
宁王回道:“才刚进来,正准备去见皇兄呢,谁知走到半道酒意上/涌,只好进万春亭缓缓……”
庄明心赧然道:“倒是本宫扰到王爷了。”
宁王不甚在意的笑道:“皇嫂说的哪里话,小王歇的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呢,刚巧皇嫂就来了。”
“没扰了王爷就好。”庄明心夸张的舒了口气,然后笑道:“皇上在坤宁宫正殿呢,王爷自个过去吧,本宫得继续遛狗了,不然它又该闹了。”
说着,轻扯了下狗绳。
将军立时“汪汪汪”的叫起来,边叫还边上窜下跳左突右冲的,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闹”。
宁王看的好笑,心底的疑惑彻底打消,拱手道:“那小王去了,皇嫂请自便。”
话虽如此,他却站着不动,一副恭敬不敢僭越的模样。
庄明心笑了笑,牵着将军干脆利落的走人。
宁王目送庄明心一主一仆一狗三个消失在甬道尽头,扭头略带遗憾的朝身后的万春亭扫了一眼,这才抬脚往坤宁宫方向而去。
片刻后,梁嫔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蹭出来,见四周无人,这才撒丫子就往自个所住的承乾宫奔去。
中途不曾回头过。
若是她肯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本该早已离去的庄皇后,正站在甬道的尽头,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目色晦暗不明。
☆、88
因不想再与宁王撞上, 庄明心牵着将军在御花园里溜达了足足三圈。
再回到坤宁宫时,宁王果然已经离去。
东次间的玻璃窗也已更换完毕,毓景帝单手抱着年哥儿立在玻璃窗前, 冲才进院子的她直挥手。
这种丈夫跟儿子在家翘首以盼的感觉,倒是有了些家的味道。
庄明心抿唇轻笑, 将狗绳交给宫人, 拍了拍将军的狗头, 打发它自个去玩儿,然后抬脚进了明间的大门。
脱掉斗篷,在明间的熏笼旁边烘烤了片刻, 她这才进了东次间。
“母后。”年哥儿立时在毓景帝怀里扭/动, 并向庄明心伸出了双手。
毓景帝拿手轻拍了下他求抱的胳膊, 没好气道:“朕亲自抱你,不比你母妃强?”
年哥儿不理会他, 执着的朝庄明心伸着胳膊,嘴里撒娇道:“母后, 抱。”
庄明心上前将年哥儿抱过来, 白了毓景帝一眼:“您是年哥儿的父皇, 臣妾是年哥儿的母后, 谁也不能代替谁。”
毓景帝摸了摸鼻子, 没敢再教训年哥儿。
年哥儿趴在庄明心肩头腻/歪了一会儿, 表达了一番自个的孺慕之情,然后就待不住了, 奶声奶气的说道:“母后,儿臣想去找将军玩儿。”
庄明心将他放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去吧。”
想了想, 又嘱咐了他一句:“这会子将军应在东耳房啃骨头,你在旁边看着可以,但不可捉弄它,将军护食的很,仔细咬你。”
年哥儿歪了歪小脑袋,琢磨了一番庄明心的话,咧嘴笑道:“看将军啃骨头,不抓它尾巴。”
庄明心满意的笑了。
饶是如此,仍有些不放心,又吩咐年哥儿的乳母张娘子:“劳烦嫂子看着点,别让年哥儿乱来。”
张娘子自然应“是”。
把毓景帝看的直皱眉:“你也忒小心了些,将军又不是一般的蠢狗,岂会随便咬人?哥儿也不是头一次拽它尾巴了,你看它何时咬过他?”
庄明心在暖炕的锦垫上坐下,端起崔乔呈上来的红枣茶抿了一口。
这才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便是将军再通人性,也只是只狗,不能对它要求太高,还该人类自个约束好自个,如此才能构建人狗和/谐社会。
想到方才御花园里发生的插曲,她状似闲聊的问道:“宁王爷怎地这个时辰进宫来了?”
毓景帝笑骂道:“跟那些才子酸儒们一块儿吃多了酒,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跑来跟朕借曾大家的《月下舟》图,被朕骂了一顿,将他撵出宫去了。”
旁的就罢了,曾大家的《月下舟》图,可是他祖父高宗皇帝留给他的,岂能轻易借人?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成。
庄明心淡淡道:“撵的好,不知在哪里灌多了黄汤,竟跑到宫里来撒野了,简直是有辱斯文!”
毓景帝听着不像,庄明心向来谨慎,在自个跟前从不言太后跟宁王的是非,能和稀泥就和稀泥,不能和稀泥就不吭声,怎地这会子突然指责起宁王来?
莫非宁王招惹她了?
他立时脸色一黑,沉声道:“你方才出去遛狗时遇到宁王了?可是他对你不敬?”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的确遇到了宁王爷,不过他对臣妾恭敬的很,并未冲撞臣妾。”
没对她不敬?毓景帝立时暗舒了口气。
然后就听她话锋一转,噎死人不偿命的说道:“不过,他对梁嫔妹妹不敬。”
“梁嫔?”毓景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梁嫔是自个嫡亲姨母小郑太妃与前夫的女儿,前夫早逝,寡居的小郑太妃与先帝勾/搭成奸后,象征性的办了个大归的仪式,然后便被先帝纳进后宫做了妃子。
梁嫔是梁家的女儿,小郑太妃大归,却是带不走她的。
梁家乃是世家,对小郑太妃不愿守寡的行为虽有微词,但却并未牵连梁嫔,梁家将她教养的极好。
被迫选秀入宫后,也不曾惹是生非,只关起门来过自个的小日子。
这倒让毓景帝高看她几分。
宁王怎地突然招惹她?是嫌太后日子过的太顺心了,非找点事儿给她添堵?
庄明心颔首,也没瞒着他,直接将方才在御花园里头的所见所闻告知。
她前脚刚说完,后脚毓景帝就将手里捏着的盖碗给砸到了地上,怒吼道:“他这是嫌朕头上的绿帽子不够多,想再送一顶给朕戴?”
拜宁常在所赐,被戴绿帽子成了毓景帝的逆鳞,谁碰谁死。
庄明心掏掏耳朵,无语道:“您可以吼的再大声一点,让整个后宫都听见。”
毓景帝顿时神色一僵,朝外吩咐了一句:“高巧,叫人滚远点。”
高巧在明间应了一声。
这么一打岔,他集聚的火气消散了许多,竟还有心思朝庄明心道谢:“多亏梓潼机智,及时给制止了,不然此事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梁嫔他虽不在意,但名义上还是他的妃嫔,若被亲弟弟染/指,他颜面何存?
偏梁嫔出身尴尬,太后对其生母小郑太妃恨之入骨,他若因此事处置宁王,太后必定不依。
但若不处置宁王,纵得他心大起来,下回染指的怕就不是妃嫔了,而是他屁股下头那张龙椅了。
庄明心淡淡道:“梁嫔妹妹素日对臣妾毕恭毕敬,并无任何出格之处,臣妾既然觍为后妃之首,自然该护着她一些。”
顿了顿,她又进言道:“只是此事万不可闹到太后娘娘跟前,不然梁嫔妹妹反倒有了不是。”
她说的隐/晦,但郑太后跟小郑太妃那点子龃/龉,别说阖宫上下,全大齐的人都晓得。
毓景帝冷冷道:“闹不到母后跟前。”
*
次日早朝后,毓景帝迅速批阅完奏折,然后着人将宁王给宣到了养心殿。
宁王摇着折扇,嬉皮笑脸的说道:“皇兄急召臣弟进宫,莫非是同意将曾大家的《月下舟》图借给臣弟了?这可太好了,我正愁后日文会没有可以撑场子的书画作品呢。”
毓景帝拿起镇纸来,“啪”的往御案上一拍,怒道:“裴瑾,你可知罪?”
宁王给唬了一跳,忙收敛起神色,往地上一跪,恭敬道:“不知臣弟犯了何罪?还请皇兄明示。”
毓景帝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昨儿进宫后做了甚事,自个心里没点子数儿?”
宁王眼皮一跳,昨儿他吃多了酒,竟然色/胆/包/天的欲对表妹梁嫔下手,若非庄皇后遛狗路过,惊扰了他,只怕他就得手了。
此事干系重大,原以为只要梁嫔守口如瓶就无碍了,谁知竟然被皇兄知晓了……
如此说来,昨儿庄皇后就不单是路过了,怕是撞了个正着。
他连忙狡辩道:“皇兄恕罪,臣弟昨儿吃多了酒,路过万春亭时瞧见里头有个绝/色宫女,臣弟一时情/动,想与她成就好事儿……谁知才刚亲了个嘴儿,就听到了皇后嫂子的声音,唬的臣弟连忙将人松开……”
他俯身磕了个头,诚恳道:“轻/薄宫女,是臣弟的不是,臣弟甘愿受罚。”
好一个指鹿为马!
但不得不承认,将梁嫔说成宫女,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一来,可以全了毓景帝的脸面,不必背上被亲弟弟戴绿帽子的名头,同时也保全了梁嫔的名声。
二来,太后那里便是听到了风声,也不会多想,毕竟以宁王的种/马程度,是干的出来轻/薄宫女的荒唐事儿的。
毓景帝一抬脚,将宁王踢了个大马趴,他咬牙切齿的骂道:“往常你再如何荒唐,也只是在外头荒唐,朕懒得理会你,不想竟纵的你愈发没顾忌了,竟荒唐到宫里来,当朕是死人不成?”
宁王翻了几个滚,稳住身/子后忙跪倒在地,求饶道:“臣弟错了,臣弟真的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皇兄饶命……”
“当着朕的面积极认错,转头就到母后跟前告朕的状,对吧?”毓景帝冷哼一声,然后恶狠狠的看着他:“母后今冬新添了头风的毛病,最是受不得气,你若敢拿这些腌臜事儿去惊扰她老人家,朕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宁王战战兢兢道:“皇兄说的哪里话,这等荒唐事儿,臣弟哪敢叫母后知晓?”
喝酒误事,他悔的肠子都青了,太后跟小郑太妃之间的事儿说不得,饶是他这个最受疼爱的儿子,素日都不敢在太后跟前提半句。
偏他昨儿吃醉了酒,拉住小郑太妃的女儿梁嫔就要强X……
这若传到太后耳朵里,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还不知闹成甚样呢。
光是想想,他都要瑟瑟发抖了。
见他认罪态度尚可,也知晓后怕,毓景帝满意了几分,冷哼道:“这是头一回,朕姑且不跟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必将你发配漠北,谁替你求情都不好使。”
略一停顿后,他又未雨绸缪的补了一句:“往后进宫,走东华门或是西华门,打前朝那里去慈宁宫或是养心殿,不许再走神武门。”
神武门直通后妃所在的东、西六宫,不许他走神武门,就相当于断绝了他跟后妃接触的后路。
如此,才不容易再惹出是非来。
宁王连忙应下:“臣弟遵旨。”
面上不敢有半点不情愿,否则很容易被皇兄误会自个惦记他的妃嫔,招来他的忌惮。
天知道他半点这个心思都没有,后妃们的确姿色出众,但外头姿色出众的也不是没有,他再如何荒唐,也不敢对后妃们动心思。
☆、89
梁嫔惴惴不安了几日, 生怕自个被宁王调/戏的事儿露馅,连留给母亲的遗/书都偷偷写好了。
谁知宫里人人都在为过年的事儿忙活,压根没人理会她。
她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自此更加深居简出, 除了每日晨起到坤宁宫给庄明心请安,以及初一、十五与众妃嫔一块儿到慈宁宫给郑太后请安, 旁的时候半步都不肯出承乾宫大门。
因感激庄明心那日出现在御花园, 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她特意给年哥儿做了一件虎头帽跟一双虎头鞋,托与她同住一宫的喻嫔替她送出来。
庄明心拿起那虎头帽看了看,又拎起一只虎头鞋打量了一番, 笑道:“梁嫔妹妹好俊的活计, 倒是偏了她的好东西了。”
可怜见的, 年哥儿长这么大,还没戴过虎头帽, 没穿过虎头鞋呢。
喻嫔在纸本子上写道:“梁嫔姐姐人不错,就是不爱交际, 轻易不肯出门。”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 这哪是不爱交际呀, 分明是被宁王吓破了胆。
宁王已被毓景帝警告过, 也命令他不准再踏入东、西六宫地界, 梁嫔往后可以安全了, 很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不过这些话没法直说,只能靠梁嫔自个慢慢发现真相。
庄明心吩咐了崔乔一句:“拿两匹春缎出来, 叫人给梁嫔送去,说本宫谢她费心想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