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林格啾
时间:2020-10-11 09:20:28

  他大概也是被笑得心烦意乱。
  上午回纸条时,便顺手留下一句:【够烦的。】
  后头又跟着一串调侃和哈哈哈。
  末了,是刺猬带头,写了一句:【是呗,要不下午把她关器材室得了】
  【反正这胖子每次体育课都抱着书,妈的烦死了】
  【√】
  【看她就很不爽诶,上次还去老朱那里告状,搞得我上课被点名。】
  【好学生都那样呗= =】
  【光会打小报告,有本事跟我们直接说咯,哈哈哈】
  蒋成揉了揉眉心。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将这纸揉成一团,本想直接扔了,但总觉得刺猬那群人直盯着这头,要是做什么反应,八成他们还以为自己真……
  算了。
  他把那纸条随手夹在本子里,没再多管。
  然而那张纸条的内容,以及许许多多次类似的纸条的内容,却忽而在很多年后,突然涌上他脑海,密密麻麻,无处可躲。
  脑子里仿佛有根筋在抽抽作痛。
  一直到司机将他们送回家中,被舒沅礼貌地请走,他还一直坐在后座出神,一动不动。
  舒沅没办法,只得下车绕到他这一侧,径直打开车门。
  总觉得这天晚上他状态不对、情绪过火,然而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放轻声音,手中也跟着推推他肩膀。
  “蒋成,到家了。”
  “……”
  “蒋成,怎么了,你不舒服,还是……”
  脚下猛一趔趄。
  手腕被人扣住,她还没来得及悚然,下一秒,便被人紧紧抱住。
  这拥抱仓促,她几乎是半跪在他腿间,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蒋成究竟是又抽哪门子风,可想起他今晚的种种,一时却也没忍心推开他。
  想了想,倒是安抚似的拍拍他背。
  “怎么了?”
  她权当是为了以后平安离开铺路,不想惹怒这尊莫名其妙就发怒的大佛。
  可蒋成只是抱她。
  久久又久久,像是要从这拥抱中汲取某种力量,她无从得知缘由。
  末了。
  他忽而哑声说:“阿沅,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有万字章掉落。
  开v前三章均有红包雨,大家前三章请一定多多支持呀,对小格帮助hin大,感恩。
  下本写隔壁《我拥凛冬》,戳作者专栏可见,大家如果钟意的话可以先预收看看,暑假就开~
  文案:
  1.
  林柿高三那年,七中里人人都在传。
  那个叫谢久霖的混小子,爹不养娘不爱,哪怕少年堆里风光一时,以后铁定也活不成个好样。
  她却不知哪来的胆量。
  到毕业时,还不忘在同学录上写下页真挚祝福,偷偷塞进他抽屉——结果当然是在一众小弟们的笑声中被他当作笑料撕碎,没留半点痕迹。
  好在那时她是天之骄女,是万众所向,只以为不过一时失意。
  何曾想过多年后,却是昔日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盛名赫赫大人物,而她沦落至寂寂无名。
  甚至被一群人莫名堵在小巷口,只得蹭着这老熟人的威风,故作镇定地大喊:“你敢动我,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是谁?”
  “是、是……”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
  那小混混忽而被人一把揪住衣领,狠狠掼上墙壁。看清来人,当即大惊失色:“阿sir,我、我可没有……!”
  “没有什么?”
  林柿呆站在旁,只任由为她解围的男人,扭头懒洋洋睨她一眼。
  “今天我不执勤。只是告诉你,她男友叫谢久霖——傻仔,听过没有?”
  2.
  林柿曾经笃信,这世上的暗恋大多都无疾而终,有因无果。
  直到某天,她看见谢久霖钱包里一张破破烂烂,被胶带牢牢粘好的信纸。
  熟悉的隽秀小楷,是她当年拘谨笔墨,一笔一划写着:【谢久霖,祝你学业高升,前程似锦,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
  十八岁,他在底下龙飞凤舞地回了一个好。
  二十八岁,在喧哗闹市,他与她遥遥相对。
  “编号PC78356,西四区高级督察谢久霖,向林柿小姐敬礼。”
  哪怕世事纷繁,物是人非。
  原来他从未辜负过,她的金玉良言。
  3.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弗朗索瓦丝·萨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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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蒋成,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几年前,舒沅在香港陪蒋成念大学期间,其实曾提起这话题许多遍。
  那时节她常游走于港大的校园中, 虽然蒋父蒋母为她捐纳百来万换了个旁听席位, 但陪读的日子其实算不上充实——她不过参与最基础的课业活动, 那些对于她而言再轻松不过。但课后那些谈笑风生的社团活动, 她则多半没有加入的兴趣,也没能克服心里长期以往的恐惧。于是闲适的日子长了, 便总忍不住在零散写作的空隙里瞎想。
  不可否认, 那个阶段的她, 实际上确实抱有某种仿佛老一辈的幻想。
  她明白这场婚姻的由来以及不稳固的事实,可她的确是爱着蒋成的, 所以, 如果有一个孩子, 会不会能够保证这场婚姻的久久长长?
  于是许多个午后,她用于写作的笔,总不知不觉在草稿纸上勾画:
  她想象着, 这孩子或许会有像她一样和气的圆脸,与父母一样白白净净的面皮;
  眼睛的话,就还是像蒋成比较好,桃花眼双眼皮, 眼波一扫迷死一大片;
  鼻子——嗯,鼻子毫无疑问像蒋成最好了,又高又挺, 无论男女都好看;
  但嘴巴可以像自己,不厚不薄,像爸爸的话,人家相面的都会说薄情咧。
  “在画什么?”
  她正动笔画到兴起,蒋成正好回家。公寓门一开一闭,他习惯性地走到阳台找她。
  却还没等他凑过来看,舒沅便抢先一步,一把将那纸团揉皱,精准无匹地扔进旁边垃圾桶里。
  “没、没画什么,”她欲盖弥彰,还没想好这话题该如何开口,只着急忙慌起身到厨房,顺口又问了句,“今晚喝海鲜汤怎么样?还炖了牛腩,待会儿再拌个沙拉。”
  “都可以。”
  蒋成那时经常是清早便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上课,接着回公寓吃顿午饭又离开。
  她不爱动,自打高三那件事后身体便不见好,瘦了二三十斤。下午也就窝在家里随便写写东西,给杂志投稿,赚来的专栏费全都打进了两人共同的卡里。于他而言钱虽不算多,到底是一份偿还的心意;
  而他则依旧如少年时,穿梭于一个又一个社团中大放光彩。无论何时何地,都充分扮演着星光熠熠的主要角色,在脸书上的粉丝成倍增长,享受着满配风云人物待遇。
  唯有傍晚到家,窝在沙发上打会儿x-box等吃饭的间隙,蒋成看起来才像是那年纪的半大少年,带着抹不去的稚气。
  “话说,舒沅,周末要不要去迪士尼?”
  她忙于熬煮汤羹,听他冷不防在外头一问,险些烫伤手指。
  好在汤碗没被撞翻。她一边捏着耳垂不住嘶气,一边又连忙应声:“好啊。”
  “但怎么突然想起去迪士尼?你最近跟Dr.古的项目不是很忙。”
  “上次正好看见Anna发的脸书,你点赞了。”
  “……诶?”
  “你很少点赞别人的吧。想去干嘛不说,帮我省钱啊?”
  他窝在沙发里,伸了个大大懒腰,略长的头发时而遮了眼帘,被他孩子气地呼一声吹开。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蒋成总是这样的。
  哪怕待她并不算面面俱到,有冷脸的时候,也有勒令她暂时对这段婚姻守口如瓶的时候,和她保持距离的时候,可他从不是不好,从不曾仗着这段婚姻里他拥有所有主动权便肆意大提要求。
  她在日渐积累的相处中逐渐悟到这道理,因点点不漏痕迹的照顾而感动。
  于是某次事后夜里,小小蜷缩成一团靠在他怀里,她终于鼓起勇气,在心底千百次排练后问出那句:“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蒋成?”
  蒋成那时还没养成搂着她睡的习惯。
  即便如此,听到这话时瞬间僵直的背脊也分外明显,她察觉到他的意外和悚然。
  迟疑良久,他回答说:“我们才多大?生个孩子也没心思带。”
  “我会带他。”
  “你身体不好。”
  “可是……”
  “舒沅,现在想这些事还太早了。”
  他每每话说到这份上,就是不容置喙了。
  舒沅了解他的脾气,遂之后几年也没有再提,就那样平静无波地度过了在香港修学的四年。
  只是真说起来,其实后来偶尔还是会遗憾,毕竟,她确实曾真的、极热切的期盼过那孩子的到来。
  不是不知道生育是痛苦的,对她甚至是危险的,对青春的折损亦是显而易见的,但她那时的要求不过是安全感和家庭的归属感——如果那个孩子在那时到来,她会确信蒋成在一开始就曾抱好和她白头终老的念头,这就够了。
  当然。
  很多年后,在她读了许多书,见了许多人与事过后,也确实发现自己彼时那些幼稚的想法可笑极了。
  事实早无数次向人们证明,一对不够相爱的夫妻,哪怕有再多孩子又怎样呢?
  不过是让未来再多许多不快乐的怨侣,多少孩子用一生痊愈童年,或多或少,都来自于被迫肩负家庭的纽带作用。
  她自觉还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合格的母亲,也无比庆幸当年没能成功用一个孩子捆绑住蒋成也捆绑住自己,成为整天垂泪的怨妇。
  这件事,或许还要归功于蒋成的理智,在这点上她是感谢他的。包括后来很多次,在回到蒋氏、他们都各自成长后,蒋成依然在她动摇时,许多次教她不要轻易决定孕育一个新生命,她事后都十足感激。因为这些决定,让她在这个家里能够无所牵挂,仅仅用“爱或不爱”来衡量是否离开。
  然而,蒋成这天却突然向她提出:“阿沅,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他是如此独断专行。
  那又怎么解释,这么多年来不断搪塞她的借口?明明她的身体早在三年前就基本能维持健康状态,明明比起现在有工作的她,在此前她仅仅跟随蒋母学习各种礼仪同兴趣爱好的三年间,他们有更多时间生儿育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一个小孩?
  唯一的解释就是,蒋成不是傻子,这两个多月来她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或许仅仅是尝试了许多办法仍然得不到改变,或许是今天同学会里的对话突然提醒了他什么,于是他终于走向了她的老路。
  于是,这个孩子不出意外,会成为家庭的纽带,成为将他们紧紧绑住再不分离的捆绳。
  于是,这个孩子,她或他继承着可爱的圆脸,继承着漂亮的眼睛,继承着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会成为“蒋家的孩子”,而她成为“孩子的妈妈”,放弃他怀疑的“改变了她”的工作,放弃走到不受他控制的地方,从此乖乖为家庭放弃姓名。
  从此只属于他。
  “好吗?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蒋成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于是又一次追问。
  舒沅眨了眨眼,她控制不住平白无故鼻酸的情绪。
  只依稀想起,数月前买好藏在书柜深处的避孕药应该还剩下很多——蒋成通常自己都会做保护措施,所以轮不到她来用药,也想起蒋母在那天谈话的最后劝她,【蒋成的性格受不了激,越是逆着他来,他越要跟你作对。沅沅,你真的决定了的话,妈妈拦不住你,但是妈妈希望你不要用冲动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试试……先分居吧,好不好?】
  【妈妈记得你一直很想去伦敦大学深造,我会和Dr.古联系,帮你拿到研习的名额。到时候,你可以先在伦敦读两年书。如果分居这两年,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改变,回来后,再正式起诉离婚,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情绪和想法,一口轻而浅的叹息从喉口深处飘出来。
  到最后,比起回答,她更像是安抚面前的“小孩”,像是无奈的,无底线的纵容,或者说是毫无办法。
  只是淡淡说:“随你吧。”
  *
  ——可这种事怎么能是随你。
  蒋成受够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平和,平和中带着一种漠视,从小到大,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舒沅看他的眼神永远是莹亮的,情动时湿漉漉的,哪怕不开心或受委屈时,依旧带着那种永不动摇似的、渴盼被拥抱被需要的感情。
  她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大气的假人了?
  他说不清是气是怒,忽的一把拖住她手,往里,随即狠狠关上车门。
  车早已开到别墅车库,四下无人,自然没人听见她几声短促惊呼,下一秒,已是无从反抗地被压制在下方,背紧抵着座椅。
  他带着醉意的吻随即倾身而下。
  宽敞的后座足为他提供了诸多空间,即便唇舌交缠,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冰凉,扣在腰间。无奈多年夫妻,他熟悉她的身体甚至胜过自己,于是她只能犹如溺水的鱼任他摆布,任由他微微汗湿的额发扫在脸颊,呼吸近在颈侧,两人身体几无空隙,而她微微别过脸去喘息,手胡乱动着,终于摸索着抓住他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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