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橙——林格啾
时间:2020-10-11 09:20:28

  即便饭桌上全是小辈,登时,也是一片忍俊不禁笑声。
  钟秀也跟着掩嘴轻笑。
  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小孩儿,哪能让谁落单,于是索性个个话题都照顾一遍。
  “话说小雁,我也见过你吧?之前时装周呀!我看你和陈锦记他们少东家,叫什么、什么信,怀信的?关系挺好,我当时还在夸呢,说你们郎才女貌。”
  “哎呀,年龄算什么!只要你们相爱,人又不是未成年,怎么就有问题呢。我看是那些指手画脚乱说话的人有问题,别听他们的,不信你问谢sir,谈个恋爱,这肯定没犯法吧,对不对?不犯法那就是你的个人自由”
  说着,只等数个话题都落定,各个满意。
  永远的气氛调动者钟秀女士,复才又扭头看向亲儿子。
  “说起来,阿成,你们这次去新加坡找律师,是不是打算找李立文——沅沅?”
  她没说完,已眼尖地发现了一直站在旁边洗手间外、小小洗漱台旁的舒沅,又连忙向人招手。
  “宝贝,来,快过来,站在那干嘛,都等你吃饭呢。”
  舒沅点点头,刚想抬步,又没忍住,轻轻揉了揉眼睛。
  “阿沅——?”
  虽说此时此刻,确实不是她该流泪的时候。
  可是碰到关于“家”,关于“团圆”的那些、好像离她已经很远很远的旧事,她还是忍不住热泪滂沱。
  仿佛还是曾经在太平间外哭得歇斯底里的她,真的,好想让时光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那时的端午节,阿妈会教她包圆滚滚的粽子,奶奶戴着老花镜给她编五彩绳。
  爸爸总会买回来一大袋糖包,因为担心不够吃。
  结果每次都吃不完,所以第二天老被妈妈骂,送她去学校的路上,她坐在电动车后座,风从耳边过,爸爸的唠唠叨叨和笑着抱怨也“趁机”钻进来。
  【明天也吃粽子和糖包吧?】
  【不要啦老爸!每天吃每天吃……】
  【那这样,你帮我在妈妈面前说好话,等周末,老爸带你去麦当劳,吃那个——那个什么,圣大!】
  【是圣代冰淇淋啦!爸爸土包子。】
  【臭丫头,爸爸是大土包子,你是小土包子。】
  ……
  她已经长大了。
  爸爸再也不会买那么多吃不完的糖包,五彩绳堆了一盒,早已褪色,一切都再也无法回头。
  而这个家里,包粽子的人,也从妈妈,逐渐变成了长大的她。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可以集聚一堂的朋友,享受热热闹闹的节日。
  她的沙发,她的厨房,她的餐桌,不再只属于摸不到的亡魂,永远似隐若现的温馨幻想。
  她有可以团圆的人了。
  【沅沅,今天过生日请过来的小男生很帅啊?啊哟,看你,还脸红呢,老舒,你看你女儿,哈哈哈。】
  【嘁!再帅能有爸爸帅吗?我可说好了啊,我们沅沅二十五……不对,二十六……二十八!二十八才考虑嫁人的事啊。】
  【你不如让你闺女一辈子独守空闺得了。】
  【独守空闺就空闺!爸爸养着,爸爸疼她,我们沅沅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苦,顺风顺水的,以后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
  她冲蒋成笑了笑。
  但大概笑得很难看——她想,因为眼泪老争先恐后往下掉,她怕不是要成为偶像剧里笑着流泪的女主角了。
  不过,管他的呢?
  这是他们的家。
  这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亲人。
  她想哭就可以哭,想笑就可以笑。
  这辈子,好久没有过,但原来可以在亲昵的人面前流泪,是这样幸福的事——
  舒沅伸出手,抱住起身迎来的蒋成。
  多好。
  这至少意味着,无论走多远,她尚有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加坡副本前的最后(?)幸福了呜呜——
  没有啦!
  只是又要准备进入新的小高潮了(狗头)。
  幕后黑手即将出场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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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舒沅回忆起那时尚且不知前路、只知感动与欣喜交加的端午宴, 或许会迟来的意识到,比起团聚,那似乎更像是面临真正审判前的微末温馨与“最后晚餐”。
  只可惜当时, 无论她或蒋成, 其实都并没有把这起名誉权官司, 等同于身家性命般无比重要——
  或许蒋成有所预感吧?所以到最后仍留了一手防备, 但这也都是后话。
  至少对她而言,彼时, 这场法庭宣战, 更多只是为给难捱而漫长的青春时期划上一个艰难句号。
  她将其视为告别和最后的“喊话”, 对于在那背后更深的算计和图谋,却丝毫无从知晓。
  就连唯一嗅到些许不寻常的瞬间, 大概也只有当天晚上送走所有朋友过后, 蒋母撇开蒋父、格外在自家久留的那一时半刻罢了。
  两个女人凑在沙发一侧。你一言我一语, 原本气氛都还算轻松畅快。
  直至偶然一嘴,舒沅提到后天要去新加坡和律师商讨细节的事。蒋母才忽而像是想起什么,又倏然侧头, 看向旁边沙发上正敲着电脑办公的亲儿子。
  “说起来,阿成,你刚才还没跟我说呢,”她问, “你们这次去新加坡找律师,是不是要找李立文啊?”
  “嗯,”她问得匆忙, 蒋成同样头也没抬便回答,“已经提前和Uncle那边预约好了。”
  说话间,他仍忙着亲自安排这次因私人行程出国后、手头几个项目的短期人事调动,视线胶着于面前电脑屏幕。
  好半晌,敲完最后一个字母,觉察出母亲刚才的欲言又止,复才难得耐心的追问了句:“还是你有别的人选?”
  “那倒也不是……你Uncle业内名声好,以前又跟我们家私交不错,选他确实比较保险。”
  蒋母眉心微蹙。
  几度犹疑、把话咽下去好几次,最后,才轻而又轻的说:“……但我就是怕你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不开心。”
  “什么小时候的事啊?”
  舒沅在旁边,看蒋母脸上神色叵测,又想起李立文这名字似没听说过,听了半会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问:“这个律师来头很大吗?”
  “在新加坡算是数一数二的。”
  蒋成给方忍安排完工作,合上电脑。一边说,又轻车熟路,从小茶几上摸了杯咖啡喝。
  刚才还一副忙得不行的样子,这会儿对上舒沅发问,倒是知无不言起来:“虽然他现在已经出来单干了一段时间,不过以前好歹是lee & Lee的主要合伙人之一,那家律所在新加坡当地很有名,他也算是,为数不多混到金字塔顶的纯华裔律师。”
  话音刚落。
  蒋母在旁听了好半天他的说辞,又冷不防插了句:“但他比较擅长的是刑事诉讼的案子吧?”
  “不影响。”
  “可你……”
  “我问过了,他说民事侵权,特别是名誉侵权这块,他最近几年也很有兴趣,一直在研究。”
  比起蒋母的满腔担忧,蒋成这个“真当事人”,倒显得平和的很。
  低头抿了口咖啡,又继续道:“何况这次去新加坡,主要是为了避开那群苍蝇似的媒体,也迁就阿沅公司那边的决策。他好歹是个出名的大状,怎么说也够格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
  蒋母不蠢,当然意识到,这大概是综合考量过所有因素,最后得出的最优组合。
  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侧头看见舒沅仍满脸疑惑,叹息一声,伸手拍拍她手背。
  “没事,别担心,不是这个律师有问题,只是……妈妈心里有点怕。”
  “怕?”
  “嗯……”
  蒋母说着,瞥了眼蒋成神色。
  见他没有表露出什么抗拒或厌恶,以防万一,这才对舒沅彻底交代了自己心里真实所想:
  “妈妈也跟你说过吧?阿成他小时候,也就七八岁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当时为了庆祝他生日,又是逢八,为了讨个好兆头,他爸爸还特意在新加坡投了一个新楼盘,翻译过来中文,就叫秀成居,特意让阿成代表我们去剪彩。这么个高高兴兴的事,本来在新加坡那段时间,我们玩的也挺开心。结果……
  结果我们顺路带着他到马来度假的时候,有三个绑匪,趁着我和他爸爸在参加总理晚宴,打晕了别墅里的保姆,把当时还在发烧的阿成给绑走了,之后向我们要八千万的赎金,这也就算了,他们还要他爸爸公开在报纸上发表……发表一些言论,两边僵持不下。”
  蒋母越往后说,越发眉头紧蹙。
  那秀美面庞上难得愁云密布,显然,她其实也很不愿意回想那段经历。
  到最后,纯粹只是咬紧牙关在陈述:
  “最后没办法,他爸爸怕交了赎金,对面更有可能原地撕票,所以打定主意要报警。我又很急很怕,也心很乱。好在Richard当时也受邀参加晚宴,看我们干着急,他知道情况之后,马上找了他东南亚当地的一些熟人,最后调查到,绑架犯很有可能是从新加坡一路跟我们跟到马来,所以帮我们联系了立文——就是刚刚说的新加坡律师,最后说服了我们,由Richard的人搭线,立文带上八千万美金,负责去谈判。”
  “但这不是……还算顺利吗?”
  舒沅听得有些满头雾水。
  作为WR旗下员工,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Steven家族在新马当地的势力。有了这重保障,甚至连钱都准备妥当,按道理来说,绑匪应该至少不会撕票,算是万全之策了。
  然而蒋母摇了摇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蒋成倒像是已经彻底听厌,索性代为开口:
  “本来按照计划走,确实是万无一失。”
  他说:“结果那群绑匪不知道发什么疯,可能是跟我爸有什么私怨吧,也仇富,所以非要折腾我,把我关在一个铁屋子里,整整关了一个多礼拜,谈判也是时断时续,时不时就要把我打一顿、好拍个视频恐吓我爸加钱。最后加到一亿美金,直接惊动了官方,媒体派直升机过来拍现场,也激怒了绑匪,好不容易谈到一半,直接掀桌子,差点连Uncle lee也给崩了。”
  “当时情况一片混乱。绑匪为要不要继续加钱的事,开始窝里斗,有两个人当着我的面互相开枪,一个人重伤,一个人被爆了头。之后,Uncle为了保护我,拼老命抢了挟持他那个绑匪的□□,当时也是一枪毙命。最后因为情况太血腥,我虽然被救了,但也接受了两年多的心理咨询——人差点废在那。好不容易好了点,继续上学之后,就又开始被我爸逼着练散打和射击,说是让我吃一堑长一智,就这样。”
  这些话他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排演过多少遍。
  以至于真正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极为平静。中途橙子蹭到脚边来,还饶有闲心地跟它玩了会儿踢拖鞋叼拖鞋的游戏。
  仿佛在说别人家的经历和惨剧。
  舒沅沉默着,却着实听得心口直跳个不停。
  看蒋母在旁连连叹气,心里对当时情况的想象更是连上几个层次,终于,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我之前问你……你都没说过。”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啊。”
  蒋成摊摊手,“本来也是因为影响不好被封了的新闻,也就我妈爱多——”
  “怎么说话呢。”
  耳听得“多嘴”这两个字,立刻就要从他嘴里毫无顾忌地蹦出来。
  舒沅忙伸手拍他一下,蒋成抬头,两人眼神半空交汇。
  他瞬间了然她那皱巴巴表情,及时嘴上刹车。
  想着一语未落,只得又笑笑:“行行行,那不说了。”
  话语间,像是真全然没受什么影响,顺手把自己膝上电脑放上茶几便起身,从短沙发角落坐到舒沅身边,揽过她肩膀。
  对她说,或许也是对蒋母说。
  “真没什么,我那时候年纪小,现在都二十年了,还惦记着那事儿,日子怎么过?”
  “……”
  “不跟你说,是不想搞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人保护一样,不像男人。”
  ——得亏他没说什么“不想让你担心”之类的套话。
  说是爱面子逞强,才真的有点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舒沅闻声,虽没点头肯定,心里到底稍稍安定。
  侧头一看,沉默许久的蒋母,却不知何时,已然红了眼圈。大抵是想起差点失去儿子的伤心事,连带着看向蒋成的目光也带着说不尽的慈母心意,宛若美人欲泣,我见犹怜。
  只可惜,这表情还没持续够半分钟。
  蒋成跟她一对上眼,登时有些说不清的局促,轻咳两声,眼神随即飞快转开。
  他一向不擅长面对父母本不属于他的慈爱关心。
  “呃……”
  偏偏就是这种想不出什么话题好说,可非要说点什么才好的当口。
  他随口一提,竟瞬间抛出来个爆炸性话题来。
  “正好你在。”
  蒋成说:“妈,我之前一直来不及问。你跟那个Richard,年轻时候是不是有过一段,然后,他对你念念不忘?”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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