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在和你重逢时,不必强装冷淡擦肩而过,更不必因为你得罪叶家人,被禁赛三年。
你相信吗?
如果你现在跑到他门前,只是敲一敲门,说“我喜欢你”,之后一切因年少轻狂而起的苦难,或许都不必如此惨烈。
因为他远比你想象中,更早而更执着的爱着你。
而证明自己在爱里“取胜”——等你长大,或许就会懂:并不一定总要用逼得对方次次让步来突显。
不过还好,你还有好多好多时间慢慢去学,所以答应我,一定要把目光看得更远——
关于他的事,就说到这里为止,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在“好为人师”。
因为很快,关于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现在的你就做得比我更好——换我来拜托你了。
嗯……可以拜托你,帮我多回家看看爸妈吗?虽然在你才十八岁,总想着越飞越高,越远越好的时候提这种要求有点勉强,但,试试吧,好吗?
因为我真的好想念我的爸爸妈妈。
也好羡慕你,觉得受了委屈、觉得没有人懂你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听到妈咪的安慰,而我现在,却已经快忘记妈咪的声音了。
——是的,当你到我的年纪,当你四十岁的时候,妈咪已经离开人世间了。
有时候觉得上天好不公平,因为妈咪一生都很善良,一生都没有做过坏事,可她还是只活了六十五岁,就被癌症夺去了生命。
她甚至至死都是个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早早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便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吃完午饭的小憩过后,在医院拉住爸爸的手,静静失却了呼吸。
我好想她。
不瞒你说,妈咪死的时候,掉光了一头乌黑水亮的头发,圆圆的脸干瘪下去,我站在她身边,还突然有些疑惑:这是我的妈咪吗?
好像从没看她这样瘦弱过,只剩下一把纤瘦的骨头,生前,她都好多次跟我笑,说如果年轻时候能这么瘦,肯定要甩掉爸爸泡更帅的帅哥。
“切!哪有这种好事啊?”
爸爸每次都生气,在旁边哼哼唧唧,说很难找到比他还帅又有钱的帅哥。
妈咪却笑,也不跟他搭腔,只趁他不在的时候,才扭过头悄悄跟我说:其实如果有来生,跟你爸爸再在一起也不错。
我相信那一定是妈咪的实话。
不然,她走的时候,不会那么紧那么紧地攥着爸爸的手。
直到爸爸说:“阿沅,你安心地走,不用受苦了,我没事的。”
妈咪才笑了。
然后她拍拍爸爸的手背。
然后,那手便松开。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那一天。
因为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妈咪了。
所以,我真的好羡慕你,真的。
我不羡慕你年轻,前途无量,有好多好多选择,我只羡慕你,你有妈咪,可我没有了,我必须要成为不撒娇,不喊痛的大人。
我甚至好怕爸爸的情绪会崩溃,我怕我自己照顾不好他,我不想没有妈咪又没有爸爸……好在,原来并没有,爸爸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平静太多。
他早已对生死看淡,与其让妈咪忍受化疗的痛苦,他后来跟我说,其实早点离开,不要用生者的勉强去加剧病人的痛苦,已经是他当时,唯一能为妈咪做的事了。
后来,爸爸便从别墅搬去了妈妈以前住的小公寓,养了一条新的小狗。
起初,他的表现也很正常,每天会给我传照片,告诉我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只是总不愿意要护工,不过其实我都不担心,因为爸爸在我心里就像英雄,无坚不摧,我相信他能照顾好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回去,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很像爸爸的背影,大白天的,他搬着小板凳,坐在社区的公告栏前面,傻呆呆看着上面癌症的宣传单。
那背影已经很佝偻了。
我走到那个老人家身边,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肩膀,爸爸回过头,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爸爸已经这么老了。
他老得好快啊。
我明明记得他以前没有白头发,我记得他的背总是板正,小时候,他还跟我说,他是永远不会老的,可他怎么就一下老得不成样子了,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呢?
当时,我的眼泪好像一下就不受控制,我忘了我已经三十多岁,我该坚强的,可我还是扑到爸爸怀里,就那样放声痛哭。
所以,你能明白吗?
我直到今天,依然好想回到二十岁的时候,我想告诉妈咪说,爸爸和我真的很想她。
我们都好想再吃一次她做的饭,好想再听她叫我一声宝贝,好想再给她和爸爸拍一张合影……
我已经做不到了,但你还年轻。
可以请你帮我转告一声,帮我告诉妈咪吗?
至少帮我告诉她,后来的我很幸福,请她放心,不要牵挂。
我已经平安的长大,没有只变成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母亲,我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
而妈咪捐助的基金会,至今仍然每年有1200个孩子,能够在她的帮助下念上大学,还有我们名下的法律援助团队,已经帮助了170多个孩子,通过《校园暴力法》向伤害他们的人维权……
请你帮我谢谢妈咪。
多谢她,这段人生,实在是很充实,很美满的一生。
谢谢她生下我,我真的好爱她。
我也会好好照顾好爸爸。
如果真的有来生,请上天让她过上美满而毫无牵挂的一生吧。
“妈妈。
在那里,你只是舒沅,在阳光底下,仰着头生活,好吗?”
*
我们的人生因何而壮丽,可以,却不一定关于爱情。
但如果可以能选择它到来的时机,我希望那时候的我,一定先学会从容且温柔地爱着自己。
——《尘缘》by舒沅,第一卷卷首语。
回头看这一生,终归是一段漫长的修行。
仿佛砾石漂流河溪,冲刷间磨平棱角,未知的道路条条敞亮,在汇入河流之前,总有万千纷纭想象——今天看来让你喘不过气的分别,很久之后,又是一段重逢的开始。
所以,我们终将重逢吧?
在万物入海的尽头。
——《尘缘》by舒沅,第四卷卷末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是平行时空下,灿烂长大的阿沅。
感谢在2020-07-05 20:37:19~2020-07-07 15: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霸总爱上我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斯越越越. 10瓶;就很开心呀、陌*、小怪 3瓶;沉酣、不下雨了 2瓶;deat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蒋成的八十岁生日, 打定主意一切从简。
无奈他乐意躲懒(主要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这么老),家里几个孩子却都记得日子。
于是生日当天,除了实在忙到脚不沾地、只能录个视频远远祝福的外孙女之外, 女儿女婿同外孙还是齐齐特意赶回国内, 聚在一起为他庆祝。
“好了!爸!你就该玩智脑玩智脑, 该玩游戏玩游戏……要不和你那群老朋友视视频聊聊天也行, 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女儿的性格, 还如年轻时那样风风火火。
想来是退休几年, 厨艺日渐精进,这天硬是争着抢着不让他进厨房, 说是要好好给大家伙露一手。
女婿从前还称得上是“大主厨”,如今也只能打打下手,回过头来,两个大老爷们四目相对,仍如多年前无二,依旧都对这“公主大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果断束手无策。
末了,各自一笑。
蒋成宠爱女儿出了名, 这回自然也只能随她去, 心里暗自祈祷着,她可千万不要把她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老房子给一把火烧个干净。
闲来无事,索性便又从书架上随便抽来一块电子芯片,插入眼前外接的虹膜读卡器, 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静静看起书来——
换了往常, 他能这样坐一个下午。
到傍晚的时候,再遛着狗出去逛逛,逛到墓园,就和阿沅啊、橙子还有阿瀚说说话,擦擦墓碑再回来,偶尔有空,再去附近的公园偷摸抽口烟,和几个不知道他“底细”的老伙伴聊聊天,一天也算是充实。
但这天,书还没看了五分钟,便被旁边不轻不重的几下戳给打断。
“……嗯?”
他发出声不满的轻哼。
还以为是家里的机器佣人又调错程序,然而摘下读卡器,侧头看去的瞬间,原本紧蹙的眉头,却在对上少年怯生生视线时,又迅速柔和下来。
“小元,”近在喉口的呵斥被压回腹中,他转而竭力温柔的问了句,“怎么了,想外公陪你玩吗?”
小元,也就是万元,是蒋湘的第二个孩子,也是蒋成之前一度养在身边带了好几年的小外孙。
这孩子生来可怜,打小患有自闭症,性格极恬静,唯独对外公外婆亲近得很。
阿沅去世前最后几年,也一直非常疼爱这个孩子,担心他未来成年后在学校被人欺负,夫妻俩还专门成立了自闭症少年关爱基金会,只是……
蒋成神色微凛,厉色一晃而过。
顿了顿,又提起个愈发和蔼笑容,微微弯腰,与蹲在自己躺椅边的少年视线齐平,“还是你有话要跟外公说?”
万元摇了摇头。
他与他外祖母生得有六分像,都是一张圆润润的粉团子脸,哪怕不笑的时候,悄然鼻子皱皱,也透着惹人怜爱的喜气。
“不是的。”
好在,倒的确不是蒋成想象中最差那类情况,这少年缓了会儿心情,只是低声说:“外公,我不会做饭,我给你收拾房间好不好?”
蒋成愣了一下。
“好、当然好……”
反应过来,对着这张努力试图向世界探出手试探、满布犹疑的、年轻的脸,不知为何,却突然鼻酸,只得掩饰般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小元真乖。长大了,也知道帮外公的忙了,真懂事。”
懂事。
这个词万元显然很喜欢,当即忍不住咧嘴一笑,唯一肖似母亲同外公,嘴角那两点深深酒窝便冒出来,甚至不带犹豫,又主动伸手,抱了抱外公。
他说:“外公,我一直都很懂事的,我在美国也有好好读书,好好跟别人相、相处,他们都没有欺负我了。”
“但我很想你们。昨天我梦到外婆了……”
*
“小元人呢?干嘛去了?”
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接近傍晚,蒋湘方才从厨房里接连端出自己的拿手好菜——油焖大虾、香煎豆腐加糖醋排骨,和她母亲一脉相承的好厨艺,的确香飘十里。
尤其是在这个人工智能盛行,营养液和代餐罐头全面普及的年代,能有这样的手艺,显得格外难得,连蒋成都忍不住多盯了几眼,险些怀疑眼前是不是个克隆的冒牌货。
好在个性实在模仿不了,应该不会错。
“爸!”
另一头,蒋湘没得到儿子的回答,视线左右环顾一圈,只得又看向餐桌前的父亲,“小元怎么没见人了?去房间和机器人玩去了?”
“在收拾东西。”
蒋成说:“他说这是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我就让他去主卧了。”
“那还好……我以为他又去和机器人玩了,天天都泡在智脑上,也没什么现实的朋友。”
“在美国也这样?”
“没什么区别,”蒋湘难得满面忧愁的叹了口气,“我和他爸劝也劝过了,后来想想,要是非得不让他玩,他肯定也不开心,就随他吧,只要不影响他身体,有点兴趣爱好又不是什么犯/罪。”
与从小只对时尚设计感兴趣的大姐万晓不同,万元十成十的遗传了父亲的高智商,尤其是在电子IT方面,十二岁那年,已经堪比杰出的职业选手,十四岁时,经手设计的电脑程序,便在世界青年赛中一举夺冠,名声赫赫。
只可惜,这所有一切的荣誉都没能改变他的性格,十年如一日的,依旧只能沉浸在孤独的自我世界里,没有出口。
而所谓孤独天才的结局,从古至今,都无一例外指向毁灭与悲剧。
蒋湘身为母亲,无疑对这一点最为清楚。故而虽说得坦然,仍忍不住垂落眼睫,手指不住轻抠着碗面。
“爸,”正好万垚还在厨房,独自面对着父亲,一向开朗如她,也忍不住轻声道,“只是我想,小元这孩子,他或许……”
“没有什么或许。”
蒋成却只直接打断她,又一次重申:“小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能照顾好他的天赋,他将来一定能成才——就算成不了才,我们蒋家的孩子,愿意当个快乐的废物又怎样?湘湘,他爸挣的钱,我挣的钱照样养他一辈子,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无所谓的。”
“爸!”
蒋湘有些恼:“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以后、他也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不能总在以前那些事上过不去吧,主要去了美国之后,他还是不愿意和心理医生聊开,我是担心……!”
正说到慷慨激昂处。
【哐当】一声,从主卧方向传来的巨响,偏又堪堪打断她情绪,惹得两人齐齐向那头看去。
“怎么了?!”
万垚也听得声音,从厨房探出头来。
三人急忙对视一眼,也没心思再含糊,当即一同往主卧方向走去,蒋湘为首,猛地将门一把推开。
一看室内那满地狼籍,险些比蒋成还早一步,当场心梗去世。
却还是又急又心疼,弯腰扶住儿子肩膀,左看看右看看,检查着他有无大碍,“这是砸了什么了?让你收拾收拾房间,怎么把自己给收拾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