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有几分暧昧。
陈婉兮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心中倒有几分奇怪。两人不说话已有些日子了,于成均连她的门槛都不肯跨进来,今儿忽然跑来跟她说这些,到底出了何事?
话出口,于成均自己也觉的有些异样,他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了她胸前。
她戴着一枚白玉观音配,玉佩正落在白腻的□□之间,越发显得温润腻滑,与底下的肌肤,相得益彰。
玉佩上,果然拴着一枚莲花络子。
于成均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他抬手握住了那玉佩,低声质问道:“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陈婉兮有些错愕,不明所以道:“这原就是妾身的东西,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于成钧见她不认,心中忽然冒起了一股火气。
柳莺是她的贴身侍女,尽管居心不轨,但这等事情上不会信口开河,毕竟轻易就能查个明白。
他不信陈婉兮同谭书玉有什么不清不楚,但她不肯说实话,却令他分外的恼火。
于成钧冷声言道:“果然原就是你的东西?难道不是旁人相赠?”
陈婉兮大约明白了些什么,她神色微沉,避开了于成钧的目光,淡淡说道:“王爷想说什么,但说便了。王爷不在府中这两年多,妾身并无做过半件有亏德行之事!”
于成钧斥道:“爷当然知道你没有做过!然而,你没有做过,同你心里怎么想,有什么关联?”
陈婉兮闻声,不由抬眸看向于成钧,那双明澈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只觉得心头有些苦涩,慢慢张口说道:“原来,王爷从未信过妾身的为人。王爷不过是,不过是派人查访了妾身这两年多来的行径,方才如此。”
于成钧一时有些慌乱,这两年多以来,他的确不止一次私下派了探子打听王妃的日常行止。一个男人,长年在外,撇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独守空房,若说心里没有一分一毫的担心,那实在是骗人的瞎话。
得知陈婉兮并无有半分逾矩之处,即便同谭书玉过从甚密,然而实际亦无任何不当之事。
原本,于成钧为此很是得意,谭书玉是京城出名的青年才俊,他的王妃也并未放在眼中。
然而,如今想来,陈婉兮并非真的心中无他,不过是恪守礼教罢了。
想及此,于成钧只觉得满腹光火,整个胸口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他从未如眼下这般强烈的想要去要谁的命。
原来,这就是嫉妒,不是玩笑,不是那带着愉悦感的微微泛酸。这种情感,乌黑浓烈,催促着人发疯,把人折磨到面目全非。
于成钧紧紧的捏着妻子的手,双眸锋利如隼,紧盯着陈婉兮,他开口问道:“你,喜欢他么?”
陈婉兮的身躯被男人紧紧箍着,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母亲。
当年,母亲是否亦如眼下这般,被父亲质问呢?
因为同父亲交恶,母亲想为自己寻个可靠的庇护,所以才选中了于成钧。然而今日,自己却又被丈夫见疑。这好似一个怪异的循环。
没有得来陈婉兮的回答,于成钧越发的不安起来,他猛地把陈婉兮拖入怀中,搂紧了这幅柔软的身躯。
他将自己埋在了她的颈间,如云般柔顺的发丝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嗅闻着她发上的香气,他低声道:“婉儿,爷才是你的丈夫。爷不指望你能全心的喜欢爷,但是爷不许你心里有别的男人……爷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了……”
陈婉兮默然,满心却是说不出的悸动。
这么个大男人,上过战场杀过人,顶着杀□□头,却在她跟前,如此的不安。
紧拥着她的壮硕身躯,正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他摩梭着她的脖颈,落下了一个个吻痕。
同他们缠绵缱绻的时候不同,眼下的于成均对她的炽烈情感与急切的渴望,令她战栗。
陈婉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静默了片刻,轻轻说道:“王爷,那玉佩原就是妾身的……这是妾身母亲的饰物,之前谭二爷借了生辰这个名目,将它还给妾身罢了。”
于成均闻言,诧异道:“岳母的?岳母的东西,怎会在谭家?”
陈婉兮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自颈上解下玉佩,将它放在于成均手中,微笑道:“王爷瞧瞧,这像新东西么?”
于成均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见这玉佩油润异常,那莲花络子更是有些泛黄,显然是年深日久之物。
他不由有些尴尬——谭书玉若要送礼,怎样也不会选这样一个旧物。
只听陈婉兮娓娓说道:“不独于此,还有些别的物件儿,这几年间谭家都以年节礼的名义依次送了过来。”说着,遂将当年母亲把财物托付谭家保管一事将给于成均听,又说道:“为了顾全母亲的名节,谭家不能大张旗鼓的送来,平白无故送礼,也惹人闲话,所以才借了年节又或妾身生辰的由头,一一送还。”
于成均没有料到,这里面竟有这个缘故,倒是有几分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说道:“你怎么不一早告诉爷?倒弄得爷……这般误会。”
陈婉兮说道:“都是陈年旧事了,告诉王爷,又有何益呢?倒是王爷,忽然来问此物,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是个灵透人,自然猜到于成均莫名问起这观音玉佩,必是另有蹊跷。
于成均却没有回答,他心里还念着另一件事。
他今日如此光火,还是因在点心铺里遇到谭书玉,被他当面言语挑衅,回来见着妻子颈中果然挂着这枚玉佩,便登时发作起来。
眼下,玉佩是说明白了,那谭书玉呢?
于成均心里一直梗着这件事,只是没个机会问她。
他说道:“婉儿,你告诉爷,你对谭书玉那厮是不是当真有些什么?”
陈婉兮颇有几分无奈,叹了口气,环住了于成均的背脊,向他耳边说道:“王爷,妾身早同你说过,妾身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丈夫,也只有你一个男人。妾身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不会背着自己的丈夫,干什么无耻之事……”
她话未说完,于成均却焦躁起来,喝道:“爷不是问你这个!爷就是想知道,你心里……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爷么?”
陈婉兮直起了身子,将两手平放在他的手背上,微微一笑:“王爷,无论如何,妾身总还是肃亲王妃。即便与王爷就此两不相涉,也依然有太平日子过。何况,妾身还生下了世子,更不愁将来。但妾身,总还是想尽了法子,帮衬王爷。王爷,妾身可不是一个会随意浪费精力的人,尤其是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她话未说完,于成均却已堵上了她的口,同她唇齿相缠。
良久,于成均方才放开了她,看着她双颊绯红,低声喘息,颇有几分不满道:“想起谭书玉那厮的言语,爷就恼火。”
谭书玉?
他又做了什么?
陈婉兮心中微微有些不满,这人似乎总喜欢背后搞些手脚,搅和的她家宅不宁。若非现下生意不能同他拆开,她是真的不想再同他来往。
她都嫁人了,谭书玉还想怎样?
按下这心事,她将头偎依在了于成均怀中,抚慰着男人的不安:“王爷,妾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谭二爷。哪怕当初,妾身心里不愿嫁你,也不曾对他有过什么心思。更遑论,妾身嫁与你的如今了。”
于成均却不满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还定要把旁的女人塞给爷?叫爷以为,你心里压根就不在意爷。”
陈婉兮轻轻描摹着他的五官,问道:“王爷,当真如此不愿么?当真这般厌恶此事?”
于成均颔首道:“不错,爷不愿要别的女人。”说着,他重新搂住了她的腰身,把她拖到了自己怀中,低声道:“但想起,要跟别的女人亲热,甚而要让她们怀上爷的孩子,爷就恶心的想吐。”
陈婉兮静了片刻,轻轻闭目,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好,就依王爷。”
两人正说话,屋外却传来一记凄惨的女子尖叫声响。
陈婉兮推开了于成均,细听了片刻,皱眉问道:“是柳莺?她怎会在府中?”
作者有话要说: 行动行动行动~~~
第88章
于成钧朝外看了一眼, 搔了搔头,说道:“这奴才,今儿跑到宫里去找爷……”
他话未说完,陈婉兮奇道:“她进宫去找王爷?这丫头不过是王府之中的一个奴才,之前还被妾身驱逐至作坊里做工。她如何能够进宫见王爷?”话才出口,她面色微沉, 思忖了片刻,扬声道:“红缨——!”
红缨应声入内,陈婉兮便问道:“这两日,可盯紧了柳莺?”
红缨答道:“作坊里的管事姑姑, 日日来报, 并无一日松懈。只是两日前,这奴才患了病,请大夫看了,说这病怕过人,留在作坊养病不宜。此事曾报与娘娘,娘娘恩准她回家养病了。”
这件事, 陈婉兮是知道的, 她是有意放柳莺回去, 等着幕后的人。
她微微颔首道:“不错,但她归家后, 可有再见什么人?又或去了何处?”
红缨回道:“并不曾,她自归家,并未出来, 除却看诊的大夫,也并未见什么人。”说着,她略想了一下,紧赶着添了一句:“那大夫,奴才也曾派人仔细打听过,的确是春和堂的坐诊大夫。”
陈婉兮却冷笑了一声:“那么,如你所说,她不曾迈出家门一步,如今在院中哭喊的又是何人?”
红缨的脸色顿时煞白,半晌她忽然跪下,垂首道:“奴才办事不利,请娘娘责罚。”
陈婉兮尚未说话,于成均便已先道:“也罢了,你手下的人,其实算得上能干,只是那厢更难缠罢了。毕竟,连爷派去盯梢的人,也什么都没发现呢。”
陈婉兮微微一怔,问道:“王爷,难道你……”
于成均挑眉道:“你那事办的,动静之大,爷想不知道都难。破绽那么多,摆明里面有事,你又不告诉爷,爷只好自己查了。”
陈婉兮有些诧异,那件事的确破绽四出,然而那便是做给柳莺背后的人看的,她倒是没有料到于成均竟然看在眼里,且不动声色的查起了此事。
一时,她竟不知说什么为好,于成均却低声道了一句:“你的事,爷都想知道。”
当着丫鬟面前,陈婉兮不好接口,索性问道:“王爷,这婢子进宫,却是谁的安排?”
于成均不答反问道:“你不问问,她为何告你么?”
陈婉兮笑了一下,说道:“这婢子的心事,妾身大约知道些。再则,王爷适才进来就责问妾身玉佩的事情,她告发了什么,也不必提了吧。王爷既信了妾身,妾身也不用再多费口舌,自证清白。只是想知道,这背后一直同咱们使绊子的人是谁?”
于成均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莞尔道:“你倒是聪明。你以为是谁?”
陈婉兮看着他的眸子,试探问道:“莫非……是太后?”
于成均眼中闪过一抹激赏的神色,言道:“猜的准,怎么猜到的?”
陈婉兮只觉手心中一片湿冷,她默然了半晌,方才轻轻说道:“能做到如此地步,又使这婢子到王爷跟前挑唆妾身名节的,眼下除了淳懿郡主,妾身实在想不到第二人。然而淳懿郡主不过才进京罢了,可这婢子生二心可是有些时日了。再则,郡主的背后,就是太后。”
她曾猜想过许多人,或是小程氏,或是顺妃,却怎样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是太后。
想及此,陈婉兮只觉背上阵阵发凉,对手是太后,这是她之前从未想到的。
她垂首不言,一只温热的大手却落在了她的肩头。
于成均低声道:“别怕,爷在这儿呢。”
只是这么一句,陈婉兮便觉的心似乎瞬间便落了地。
她仰起头,对上于成均的眼眸,淡淡一笑道:“那么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这婢子呢?”
于成均回之一笑:“穿衣裳,咱们一起去。”
当下,陈婉兮遂吩咐红缨时候着,换了一身见人的衣裳,将头发挽了个归云髻,只用了一根翡翠梅花钗绾了,便同着于成均一道走出了房门。
来到廊上,只见柳莺被五花大绑,被两个小厮按在地下。
一见了陈婉兮,柳莺原本木然的脸,顿时一阵激动,不住挣扎起来,想要自地下爬起,却被那两名小厮按的死死的。
玉宝从后一脚踹在她背上,喝道:“王爷娘娘跟前,还不老实!”
柳莺死死盯着陈婉兮,满脸的不屑与嫉恨。
陈婉兮看着她,心里不知怎的,忽有几分感慨,她说道:“多年主仆,事情到了这个田地,见了我竟没有话说么?”
柳莺嗤笑了两声,仰头说道:“陈婉兮,你能有今日,其实全亏了我。想当初在侯府时,你被小程氏如何□□,谁把你当千金小姐看待?好容易当了王妃娘娘,却在我跟前摆什么主子架子!”
这话才出口,一旁早已不耐烦的杏染,立时上前,抬手便抽了她两记耳光:“好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敢对娘娘这等不敬!当年你在侯府,是个连台面都上不得的下等丫鬟,还是娘娘抬举你,把你带到了王府,你才有今日罢了。你不知念恩,居然还敢行出这等叛主的事来了,真真是该杀的!”
柳莺口角流血,睨了杏然一眼,冷笑道:“能当主子的人,却偏偏当了下人,我却有什么可感激她的?”
陈婉兮看着这一幕,平淡问道:“你总说,我能有今日,我能当上王妃,全是亏了你,这话到底从何讲起?”
柳莺笑着,血水从她森白的齿缝里渗出,她说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那些事只有我和王爷知道。全都是你,若不是你,王爷也不会这样对我!”
她是打定了主意,知晓今日自己绝无幸免,即便豁出一条命,也要埋下日后这两人失和的种子。她服侍了陈婉兮多年,深知这主子的脾气,多疑多思,有些蛛丝马迹便不放过,何况是这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