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董鄂婉嫣一脸愧悔与痴情,“我从未想过要做对不起襄亲王的事,我只是情难自禁……”
林羡余:呕死老娘了!我他妈上辈子是欠了谁的,要来看这种膈应人的场面??
林羡余想了一会儿,选择念了《礼记》中的一段话:“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情不自禁这四个字,林羡余只能用两个字来评价——禽兽!
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能自己管住自己,坚守为人的底线。只有禽兽,才是按照自己本欲行动,人如果管控不住本欲,那与禽兽何异?
此话一出,顺治和董鄂婉嫣这对禽兽帝妃双双脸色铁青。
淑妃一脸好奇:“你刚才叽里咕噜说了啥?”——淑妃的汉语水准,也就仅限于最简单的问候语,连成语都不懂,更遑论是文言文了。
林羡余忙道:“你还是不知道得好,省得学坏了。”
“够了!你给朕住嘴!!”顺治气急败坏大吼大叫。
林羡余无语:刚才可是你让我说的!
第29章 人之将死拉垫背
林羡余忙笑眯眯再度请示道:“要不您二位单独叙旧情,臣妾和淑妃回避一下?”
淑妃点了点头,董鄂氏那副装可怜的德性,她看了膈应。
没等顺治准允,董鄂婉嫣却抽噎了起来:“妹妹,我已经快不行了,你何必把话说得这般难听?你难道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又卖可怜了是叭?
林羡余“呵”了一声,“我还是觉得襄亲王比你更可怜。”
“够了!”顺治骤然暴跳如雷,“别再朕面前提博果尔!”
林羡余耸了耸肩,“那臣妾不说便是了。臣妾和淑妃……那就告退了?”
顺治冷笑:“你给朕老老实实站在那儿!!”
林羡余:麻蛋,明明不想听她说话,还非让她留在这儿,这是找骂啊!
顺治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董鄂婉嫣,“朕问你,你当初……”顺治声音突然僵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当初是真心,还是为了荣华富贵?”
董鄂婉嫣含泪道:“九郎,我都快死了,我还有必要骗你吗?我原先,难道还不算是已经荣华富贵?我却抛下脸面、抛下仁义礼仪,做了别人眼中口中的贱妇,就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九郎,难道我不想做个三从四德的贤良妇人吗?”
林羡余撇嘴。
顺治冷哼道:“想说就说!”
林羡余:丫的后脑勺上长眼珠子了?
林羡余道:“不是您让我闭嘴的吗?”
顺治怒道:“朕只是不许你提及博果尔!”
林羡余:丫的这可就是襄亲王的被绿过程啊!!!一边让我说,一边还不许我提及苦主!
嗯……好吧,不提就不提。
论怼人,老娘是专业的,即使被条条框框限制,老娘依然能怼死你!
林羡余笑眯眯道:“臣妾相信,皇贵妃娘娘也是想做个贤良妇人的。”
董鄂婉嫣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松得太快了。
林羡余继续道:“贤良,意味着好名声,也就是面子!和面子相对的,还有里子!面子里子若是能俱全,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只好退而求其次,牺牲点面子,换取更加优厚的里子了。”
董鄂婉嫣这会子估计要气炸了,但是却还得表现得柔弱可怜又无助。
顺治脸色有些冷,“这话虽难听,但也不无道理。做宗室福晋,自然不及做朕的宠妃更有利,若能进一步得到后位,那就更是天大的利益!”
“九郎……”董鄂婉嫣满眼都是受伤,“我都快不行了,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顺治默然片刻,幽幽道:“朕也想信你,但是……朕更怕再被你欺骗利用。”
董鄂婉嫣一把握住的顺治的手,柔情脉脉道:“我如今还有必要骗你吗?九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顺治苦笑,人之将死,拉垫背的人也不是没有。
顺治叹了口气,“罢了,朕就权当你是有些许真心吧。”
董鄂婉嫣暗暗松了口气,她柔弱地依偎在顺治怀里,“九郎,就这样抱着我,让我再看看你……这样,我哪怕是死了,我也无怨了。”
顺治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了手臂,将董鄂婉嫣揽入怀中,“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董鄂婉嫣声音哽咽:“临死前,能够再见到九郎,我已经知足了。”
顺治暗暗松了一口气,若婉儿真的别无他求,那可见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亦可见她对朕的确是有几分真心的。
顺治轻轻抚摸着董鄂婉嫣纤弱的脊背,“朕可以下旨,让你阿玛兄弟进宫见你。”
董鄂婉嫣轻轻摇头,“我知道,他们都很好。我唯独放心不下的,只有九郎你。”
顺治感喟地叹了口气,看样子,婉儿对朕是真心的,当初的那些话……罢了,人都快死了,还计较那些作甚。
只要婉儿对朕真心,哪怕从前有过些许欺骗,但毕竟从未害过朕。那朕日后,也会厚待婉儿的父兄。
“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家人。”顺治语气温柔了许多。
董鄂婉嫣柔弱地道:“我的父兄,已经蒙受了九郎太多的破格加恩。待我身后,九郎切不可再加恩典,以免被后人说是因宠失度。”
顺治心中一暖:“婉儿……”
董鄂婉嫣脸上带着凄美的笑容,她仰头凝视着顺治的脸,“我只是不舍得九郎……只盼着九郎保重自身。”
董鄂婉嫣嫣然带笑,泪光盈盈,“九郎,你要小心,小心……太后,小心科尔沁。”
听到这话,顺治心陡然凉到了谷里。
林羡余:哦豁~还好她提前给顺治打了个预防针,人之将死,要么其言也善,要么临死拉垫背的。要是董鄂婉嫣一无所求,那就会被顺治定义为前者,若是趁机给谁上眼药,那就是后者。
顺治被欺骗了一次之后,防备心和疑心本来就很重。不过嘛,以董鄂婉嫣演技,突破顺治的防备心和疑心应是不难。
但是——董鄂婉嫣怎么能想到,林羡余已经事先挖好了坑呢?
董鄂婉嫣看到顺治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心底不由暗叫不妙,“九郎?”
顺治松开了抱住董鄂婉嫣的手,他站起身来,冷冷凝视着床榻上瘦弱无助的董鄂婉嫣:“没想到,竟被董鄂庶妃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林羡余不爽,她只是给出了合情合理的预测而已,怎么就是乌鸦嘴了?麻蛋,顺治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
董鄂婉嫣脸色刷地白了,此时此刻,她当然明白自己又中了这个族妹的算计了!
董鄂婉嫣咬牙切齿:“妹妹,为何接连两次,你都要构陷我?!”
林羡余不客气地道:“娘娘可误会我了。首先上次,我若晓得皇上在外头听着,我还敢说皇上是傻子?然后是这次,我只是跟皇上预测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你有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有可能是跟汉元帝司马良娣似的,临死也要拉垫背的!”
董鄂婉嫣一瞬间僵住了。
司马良娣的故事,林羡余不需要多说,以董鄂婉嫣的文化水准,必定懂得。
但淑妃不懂,淑妃扯了扯林羡余的衣袖,“司马良娣是谁呀?”
林羡余道:“是汉元帝做太子时候的爱妾,后来病得快死了,就在汉元帝面前说,是其他姬妾妒忌诅咒。汉元帝居然就信了,后来冷落了所有姬妾。”
淑妃哼道:“那她也太坏了!”说着,淑妃狠狠瞪了董鄂皇贵妃一眼,“这司马良娣临死也只是拉其他姬妾做垫背,你可比她坏多了,居然要离间皇上和太后!真是死不悔改!”
董鄂婉嫣暗暗切齿,却仍旧不肯认输,她强撑着哭嚎道:“九郎!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可是天子,却被太后逼迫,不得不接二连三娶科尔沁格格为后!太后若真有慈母之心,就不会这样逼你!”
第30章 嘴欠的后果
“太后眼中,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们科尔沁!她何曾在乎过你这个亲生儿子?!”董鄂婉嫣嘶心裂肺般嘶嚎,“只要太后活着一日,大清的皇后就永远只能是科尔沁的!”
林羡余撇撇嘴,这可不见得,到了下一辈儿,太后分明为康熙选了赫舍里氏当皇后,而科尔沁从此沦为后宫打酱油角色。
董鄂婉嫣这最后的离间,仿佛是玉石俱焚般,脸上再也不复柔弱温情,全然如疯妇了。
顺治脸色绀青,却只是冷冷看了董鄂婉嫣一眼,然后便拂袖而去了。
看着顺治飞快远去的背影,董鄂婉嫣用尽全力喊道:“九郎!太后手中掌握着两个最年长的阿哥,容不得旁人觊觎半分!她所图为何,昭然若揭!!”
林羡余不得不感叹:诛心之言啊!
她分明瞧见,顺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顺治还是没有回头再多看董鄂婉嫣一眼。
林羡余走出承乾宫,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淑妃之前的邀约晚餐,便道:“不是说,今儿去你宫里享用蒙古菜么。”
淑妃急得直跺脚,“你现在还要心思用膳?!”
林羡余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刚才废了那么多唇舌,也是很耗热量的,老娘我的肚子都要饿扁了。
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五脏庙大。
淑妃咬了咬牙,“我要去慈宁宫禀报太后。”
然后淑妃就放了她鸽子。
林羡余:……
好吧,毕竟事出突然,淑妃又是太后嫡亲的侄孙女。
她也只好回自己宫用晚膳了。这个时代,一天也就两顿正餐,朝食和飧食,朝食一般九十点钟才用,飧食则是在下午三四点钟用,林羡余很不适应这个时代的两餐制,但好在可以随意传奶茶、点心之类的,另外晨起有早点、晚上有宵夜,其实算起来应该是两顿正餐、两顿非正式加餐,以及不定数的茶点。
林羡余自从位份升上来,又有皇后的照拂,所以吃的是相当不错的。每个月有十五盘羊肉、十只小牲口(也就是鸡鸭,可自选),另外分量的最多肉是猪肉,每日六斤,也就是每月一百八十斤。光这些肉例,就能把她撑死了。所以她闲着没事就琢磨每天吃什么。
至于顺治和太后是否会被离间,关她屁事。
这一夜,对于宫里许大人物都是不眠之夜。
翌日,正在享用精致早点的林羡余见到了一位熟悉的来客——苏麻喇姑。
“太后请福晋即刻前往慈宁宫。”苏麻喇姑如是说。
林羡余:能不能让我用完早点?嗯,好吧,想也知道不可能。瞧瞧苏麻喇姑那急躁的脸色,便晓得事不可缓。
林羡余哀叹自己半饥半饱的五脏庙,忙披上个贡缎斗篷,就麻溜去往慈宁宫了。
一路上,苏麻喇姑已经飞快把事情说了一遍,“淑妃娘娘昨日傍晚已经详细禀报了太后娘娘,今日晨起,承乾宫的值守太监回禀,那位……身子已经冷透了。”
林羡余一惊:“死了?”话一出口,才知不妥,且不说古人就忌“死”字,更何况宫里规矩更大。
林羡余连忙改口道:“皇贵妃昨夜薨了?”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太后已经让皇后娘娘去主持丧仪了。”
林羡余幽幽道:“她本来就不行了,昨儿应该是回光返照吧?”——回光返照还能折腾那么一通。
苏麻喇姑叹气:“偏偏她是在说了太后的坏话之后,就突然薨了。只怕皇上会疑心。”
林羡余一愣,是了,以顺治的尿性,即使本来不怎么相信董鄂婉嫣的离间,只怕这会子也会怀疑是太后杀人灭口。
林羡余摇摇头,太后哪有这么蠢?
慈宁宫。
太后仿佛是在努力维持镇定,“昨日的事儿,淑妃都跟哀家说了。这里头,你的功劳最大,哀家记在心里了。”
林羡余一愣,心里不得不佩服,大boss就是大boss,一见面就许下好处,那接下来,是肯定要她出力了——也就是当工具人。
林羡余忙道:“臣妾只是一时不忿,才驳了皇贵妃几句,如何敢居功?”——这功劳她还是不要了,反正顺治挂了之后,怎么也能混个太妃当当。至于太后和顺治母子问题,她还是躲远点儿比较好。
太后却笑了,“皇帝去见董鄂氏最后一面,却偏偏让你随行。可见他愿意听你多说几句。”
林羡余:也就是把她当成鉴婊达人了?
嘴角抽搐了两下,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在承乾宫,她其实不想说话的,可顺治非让她说。
太后又是一脸和蔼地道:“虽说是你建议皇帝去承乾宫的,但哀家不会怪罪你的无心之失。”
林羡余:我当时嘴欠干嘛?!
别看太后一脸和蔼,可若是不能弥合他们母子关系,只怕这笔仇,太后就要算在她头上了!
我特么是欠了你们娘俩的啊?!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早先说过,承乾宫的事儿了结之后,就该给皇帝安排种人痘了。正好,你去问问皇帝的意思吧。”
林羡余:瞧瞧,太后连理由都想好了,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此时此刻,林羡余而已只能捏着鼻子上了,“是,臣妾这就去。”
太后和蔼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你。”
若真能办成这事儿,以太后的信诺,当然不会亏待她,可若是办不成……林羡余瞬间头大如斗。
送走了林羡余这个工具人,淑妃悄咪咪从内殿冒了出来,“太后,咸鱼姐……董鄂福晋她真能解开皇上心结吗?她的性子,实在有些冲动,万一惹恼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