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着脸敲打道:“师妹倒是清闲的狠,以往犯了错的师兄妹入断崖领罚,必历罡风磨炼之苦。不成想师妹竟然过的这般悠闲。”
季君竹垂眸为火堆添了根湿木,火堆“噼里啪啦”作响,火舌往上蹿,四溅的火星飞溅至云落衣角边,烧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黑洞。
“你!”云落跺着脚退后两步,伸手掐灭衣衫上的火星。
脸色忽青忽白:“仙君派我亲自传授你流云峰规,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对规矩视而不见。断崖之上,胆敢公然对同门师姐下毒手……”
不得不说正道人士诸多麻烦,杀人前,总要为杀人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季君竹撩开眼皮,似笑非笑的打断云落:“湿柴本就易四溅火星,师姐自个儿要往近处凑,被火星溅出个指甲壳大小的洞,莫非便要污蔑成景凉残害同门?好没有道理。”
“孽障!休要狡辩。断崖本是清苦受罚之地,你却生出炭火取暖,贪欲享乐,藐视峰规……”
云落喋喋不休,那模样仿佛听不见季君竹所述事实,板着脸训斥,唾沫横飞,恨不得罗列出七宗罪来。
掏了掏耳朵,季君竹觉着自己跟口嗨反派讲道理,大抵不过是自虐。
她扔掉手中柴木,掀眸淡声问:“哦,然后呢?”
“你!!”云落被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激的怒火丛生,咬牙切齿道:“冥顽不明,今日由我替仙君清理门户。”
季君竹挑眉,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斜眼看她:“我乃仙君亲自领回来的关门弟子。师姐有何道理为仙君清理门户?”
她面色沉稳,说话滴水不漏,目光灼灼的看过来,没有先前半分病弱的姿态。
觉着被一介凡俗女愚弄,云落只觉浑身鲜血沸腾,想及昨日,她装出这副病弱的模样诱惑辞染仙君沉沦的场景,怒火烧至脑门。
她捏紧剑柄,呵斥道:“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之辈。你既如此能说会道,本真人今日便先削掉你这张嘴巴。”
她已是怒极,祭出灵剑,寒光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剑锋瞬息便抵向季君竹面门。
平生最恨有人拿东西抵住眉心,季君竹眯着眼,唇边的弧度淡了两分。
右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抚了抚剑身,一道符箓脱手而出。
碎灵符触剑自燃,云落的灵剑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折断,瞬息化为齑粉。
变故只维持了十息。
待云落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她心头血铸造的本命灵剑碎成了灰烬。气血攻心,胸腔起伏,一口血“哇“”的一声从嘴中呕出。
“呵……历来用剑指着我眉心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你猜是什么?”
云落捂着胸口,狼狈抬起头。
近处那人眯着眼,手中不知何时掠来一根枯枝,双手微微用力,枯枝轻而易举分成两半,脱手而出。
她拍了拍手心灰尘,侧头冲云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薄唇轻启:“死!”
云落愣在原地,通体生寒,被那两双古井无波的视线紧紧撅住,便仿佛蛇信在脖颈经脉处舔舐。
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粘腻的湿汗。
云落狼狈的别开视线,看向她的脸。距离近,这张脸上现出明显的倦容。
此人在强撑!
压住心头胆战心惊的惧怕,云落揩掉唇边的血迹,眼角余光瞟向地上碎掉的灵剑,眸内阴晴不定。
一位凡俗女子,却拥有融碎灵器的符箓,除非……除非她拥有储物法宝。
心底掠过一抹贪念,云落不动声色的调动体内真元,既如此,此女今夜必死无疑。
她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呵!好大的口气。那我只好奉陪到底!”
“你原本也没想过给我活命机会。这两日山上人影全无,是你做的手脚吧?”
云落觑了眼季君竹手上的玉戒,意味深长道:“不错……原本是想留你十日让你悄无声息的饿死。只可惜……如今我改变了主意……去死……”
此话说完,暗中聚集的灵力已化为光柱,云落抬手祭出光柱向季君竹面门扑来。
却见季君竹一动未动,她撩开眼皮,满是恶意的扯了扯嘴,对着半空中的云落打了个响指。
浑身暴涨的灵力瞬间如流水一般消散,云落立在原地,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火堆。
忽然似魔怔般,咧嘴甜甜的笑道:“仙君。”
她伸手扯开衣领,撕破浑身衣物,眼底盛满了灼灼qing 欲。
盯着柴火堆中粗木,眼疾手快抽出一根,抱入怀中。
一手褪去中衣,露出贪欢的快乐。
“仙君,让弟子疼你……”
祁琰昱祭出飞炼从流云殿赶来时,入耳便听见这样一声yin秽的荡笑。
紫衣仙君气的身子僵直,他厌恶的伸出手,拂袖祭出一缕青光,将衣衫不整、满脸污秽的云落从山顶扔了下去。
柴火堆前,季君竹低垂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算准了祁辞染会在水镜中查探,她花费了足一日的时间做了这枚木头人符。
此符最大的作用是制造幻境,即使祁琰昱在水镜中查探,看见也是季君竹想让他见着的内容。
幻境最后一道指令将根据云落心底欲念而起。
也怪这女弟子色胆包天,最想做的事情是将祁辞染压在的床上摩擦。
于是辞染仙君赶来,恰到好处听了这么一耳朵污秽话。
天道好轮回,季魔头这人最大的缺点是受不得欺负,即使如今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她若不爽快,一个都别想逃。
想是这么想,面上却不能被老道士看出端倪。
季君竹掐了把手心,杏眸内迅速晕了一汪秋水,她直起身,惨白的唇血色全无。
可怜巴巴的看向冷意摄人的紫衣仙君:“师尊,您是来接徒儿走的吗?”
祁琰昱剑眉死死夹在一起,黑眸内翻涌着深紫色。
他攒紧拳头,视线停留在季君竹的双腿腿肚上。
火堆前的女子身形高挑,站姿歪歪扭扭,没个正形。
但是她立的很稳,腿肚不见丝毫颤抖。
她在此处待的很好……
即便经历了两天一夜罡风侵袭……
即使方才被云落亲自挑衅,危及生命……
祁琰昱忽觉自己有些可笑,见了水镜情形,吓的慌不择路,不惜祭出神器飞炼瞬移至此。
他险些忘了,季魔头一贯双面,瞧!这会儿依然在装!
身上长衫被雪花浸透,祁琰昱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一言不发的背过身。
“啪!”巨大的落地声响起。
祁琰昱身形一顿,他攥紧拳头,磨了磨后槽牙。
挣扎了片刻扭回头,石洞内方才装弱的女子便仿佛一根枯树晕倒在地,一动不动。
又在装。
祁琰昱闭了闭眼。
抬脚走上前:“起来,不用装晕,我带你回峰顶。”
地上的人一动未动。
“给你三息时间,起来我便带你回峰顶。不起你便留在此处。”
“一”
“二”
……
地上的女子依旧一动未动,祁琰昱张了张唇,“三”却迟迟未落。
他迟缓的蹲下身,视线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她仿佛若有所觉,掀开眼皮,无意识的冲着他疲惫的扯了扯嘴:“师尊,我困……”
五百年前,从齐天秘境出来的时候,她也是如今日这般,满目疲累的靠在他的身上说了同样的话:“小道士,我困……”
祁琰昱黑如浓墨的眼底,晕上了一层晦涩的波澜。
他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入怀中,尽管知道她是装的!
无解……他不知道恨意因何而生,亦不知道此刻见着她晕倒心底因何疼痛!
梦泽说的对,若是无法宣泄恨意,便换种方式……许是这般他的道心方能平稳。
他沉声叹了口气:“罢了,为师接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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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季君竹困的睁不开眼。
原主这具身体,自幼坏了底子。即便前几日极品石钟乳淬体,身体内沉珂旧疾被清除大半,身体素质依旧比普通人差很多。
如果仅仅只是这般,季君竹只需多喝些极品石钟乳,便可药到病除。
但是她这幅病秧子的体质不全是天生寒体所致。
重生而来整一月,旁人不知,她自己却是知道病情缘由。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没有一刻能安心入睡过。给这具身体加重了负荷。
昨夜一夜未眠,今日能强撑至此,已是极限。眼睛黑蒙一片,季君竹有气无力的抵在祁琰昱胸口。
鼻端萦绕着淡雅的松木冷香,耳朵贴合的胸腔一起一伏,心跳声沉稳匀称,仿佛一首鼓曲,悠远绵长。
季君竹合上眼皮假寐,却没成想贴合着紫衫仙君挺阔的胸膛,她人生第一次没有防备的沉沉睡了过去。
炼带在半空打转儿,祁琰昱身体绷直。
他迟缓的低头,薄唇微张,试探的唤道:“徒儿?”
怀中的人一动未动。
她皮肤很白,鸦羽色的睫毛排成两排,投射在眼睑下。距离近,白皙的眼睑下可见两圈明显的青色暗影。
祁琰昱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季魔头即使转世重修,她依旧是当年站在玄天大陆顶端的女子。
旁人只道魔尊季君竹修为绝高。
可是无人见过,季魔头最大的能力不是修为,而是她一手通天的制符之力。
五百年前圣墟秘境,正道精英修士,原本全是要死在里头。
可是季君竹在。
秘境最终活下了四人。
他在秘境内见过属于魔头真正的力量。
必死之境,只有她是清醒,混沌空间顿悟,而后力挽狂澜。
当年所历是一场残忍、厮杀、血腥、求生、抉择的阴谋。
困难危险重重,她脸上也未曾露出今日疲倦至极的神色。
他曾问过她原因。
季老魔一本正经道:“与天争命,胜天半子,你道因何而胜?因万厄皆有一线生机,我命由己不由天……”
那样桀骜不驯的季老魔,而今转世重修,却活成了……
他这辈子都未料到,能看见她满面倦色。
桀骜不驯的季魔头,原来会累?
祁琰昱抿着唇,他抬起手,指尖顿在她眉心三寸处,那里存着三道大小不一的褶痕。
祁琰昱盯着那三道皱痕,忽觉碍眼。
犹豫了一瞬,指腹小心的揩了揩她的眉心。
哪里知道怀中女子似有所觉的翻了个身,睫毛抖动。
祁琰昱身子微僵,手指仿佛触电一般飞快收回。
攥紧满手心湿汗,盯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炭火,等待了半晌。
四周静悄悄一片。
低头,那人换了副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祁琰昱紧绷的下颌线稍松,薄唇抿出一抹极细微的裂痕。
炼带漂浮在半空,越变越大,变成一人大小后,安静的悬浮在祁琰昱身前。
他看了眼洞外罡风,顿了顿,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件披风,裹在她的身上。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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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时日连绵大雪,梦泽的毛发掉的有些多。
为了保护羽毛,梦泽啄来梧桐木在梧桐树上搭建了一间房子。
将将搭建好,仙君便再次返回殿中,只是这次他不是只身一人,竟然抱着一位女子……
一位嘴唇贴在他胸膛的女子。
梦泽惊的浑身羽毛炸开,想也不想吐出嘴中木头,如个战斗鸟一般,飞至辞染仙君身前。
它不太高兴的瞥了几眼仙君怀中的人,看不清她的面容,披散在外的黑发倒是如绸缎一般,柔顺浓密。
猜想人类美丑与他们鸟儿差不多,若是毛□□亮,姿容定是不会差。
梦泽长长的牙喙不悦的戳了戳地面,鼓起腮帮子质问道:“主人为何带一位陌生女子回来?您这是在给我季主戴绿帽子呀!”
祁琰昱脚底踉跄,险些栽倒。
他不着痕迹的觑了眼怀中人,见她依旧悄无声息睡着。
冷着脸扫了眼蠢头蠢脑的青鸟,面沉如水,神识传音道:“闭嘴!”
说完头也不回的闪身消失在流云殿外。
梦泽睁着双赤青色的鸟瞳,悲伤的看了眼黑洞洞的天空:“季主,您都走了五百年了。主人若一时想岔了,领回个狐狸精回来,我便帮您打回去。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青鸟用清脆的鸟叫声唱着秦楼楚馆里流传出来的词曲儿,声声悲凄。
祁琰昱恨不能挥剑将鸟嘴锯掉。
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无知无觉的脸,方才生出的柔情消失殆尽。
他扯了扯嘴,她与他之间,隔着沟渠,哪儿有什么情爱。可是五百年前但凡与他二人相处的人皆说她爱他的。
即便梦泽也说:“主人,季主为你忘乎生死。”
生死,呵!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与她自始至终只有压制的给予。
她循循渐进,身体力行教会他,善恶,正魔,自由与束缚,大义与自我该如何取舍。
于是圣墟秘境里头,同门自相残杀。
他秉持着正道之义,在屠宰场内,企图分开那些为了争夺神器杀疯了眼的同门师兄妹。
却反被同门师兄妹围攻,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