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顾湘就是想不懂也困难,想了想发:
【好吧,那我懂了】
【不过你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吧?喜欢有屁用啊,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的[白眼]】
慕久看到这句,刚刚还有点血气上涌的脑子再次被冷水泼醒,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最后只能恹恹地咬着下唇,告诉她:
【我知道啊】
【不过我今年年底就要去校考了,我可以考北舞啊。他的酒吧离那里很近,房子又买在紫竹桥,到时候肯定会再遇到的。】
顾湘看到这句,也不知道该说她胸怀大志还是色令智昏,竟然会想为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野男人考去北城。
于是忍不住发:
【宝,你遇到的不会是什么男狐狸精吧,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你先冷静冷静,对方要是想拉你去什么组织赚大钱,千万别去,八成是搞传销的。】
慕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但一面也不得不承认,沈宴的确有做狐狸精的潜质,并且绝对是祸国殃民级别的。
那头顾湘看她有点不爽,也不敢再拿这种小姐妹情窦初开的事开刀,换了个话题问:
【那你想考北舞是认真的吗?你前几天不才说你考不上吗?】
毕竟像北舞这样的艺术类院校,录取计划里中专艺校的学生就占了一大半,其中北城本地的中专艺校又占一大半。像慕久这种又不是本地又不是中专艺校的,一个省也就那么一两个,这都不是过不过独木桥的问题了,是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问题。
慕久看她这么问,当然比她更清楚这事有多离谱,离谱到她不但得在校考表现上排进专业前五十,还得在学科成绩上两开花,要不校考过了也没用。
但让她压力更大的是,她今天晚上脑子一抽,竟然在沈宴面前贷款了北舞学历。现在这事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单单只是一管鸡血了,还赌上她的尊严、品格和一段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单相思。
慕久想到这里,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嘴那么快,就是挑所好考一点的也行啊,简直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但一面还得装作心态很好地给顾湘发:
【努努力嘛,梦想总是要有的……再说这不还有半年呢嘛,你看我这天资,那不是随便追一追就考进去的水平?】
顾湘看了,有点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回她:
【okkk,那你加油吧,希望两个星期后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密室有个帅哥】
【当然,你要是记得的话,希望等你考上之后对方也还记得你是谁并且还是单身】
【[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慕久被她接二连三的两句话扎得心都穿了,气得咳嗽了好几声,手上很快发:
【顾湘,你不给爷泼冷水会死吗!!!】
【[企鹅喷火][企鹅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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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慕久在八月二十八日结束暑期集训,从北城返回杭城。
她在这里有个从小就教她的一对一舞蹈老师,也是从北舞毕业的,所以这次去北城集训的主要目的倒并不为更好的教育资源,只是她爸妈想让她锻炼锻炼独立能力,看看国内那些更厉害的舞蹈生,顺便提早适应大学里大家都满头大汗地排队挤澡堂的盛况。
以至于她陡然从零点九米的宿舍床和大澡堂回归她温暖的家时,头一晚躺在床上都有点睡不着觉,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翻个身就会掉下去,一夜惊醒了好几次。
然后好容易等她休整了几天,适应了家里的床,就得为了应付十月份的选考科目考试苦巴巴地背起书包去上学,下午上完课还得继续回来练舞。累得她妈整天让阿姨给她炖十全大补汤喝,到头来被秋风一吹躁得慌,流了两天鼻血才停。
等到选考的前一周,她的舞蹈课基本停了,最多早上起来跑个五公里保持体力,晚饭前练技巧组合,洗完澡后一边压腿一边背该死的政史地。
一般这种时候,顾湘作为班里文科成绩拔尖的老同志,不但会把她精心整理的笔记发给她一份,还会开麦给她扶贫,在她问出“不是吧不是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这么多全要背吗”的时候告诉她:“嗯,主要背概念和基本特征,科学宏观调控可能会考材料大题,后面紧跟着的‘围绕主题,抓住主线’也很重要,还有最后一块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那儿,都要背。”
“我吐了你干脆杀了我吧,这不可能背完的。”慕久听完这话嘴都打哆嗦。
顾湘转了转手里的笔,随口戳准她的命门:“你才到这儿就想死了啊,还想不想去北城找男人了?”
慕久听到“男人”两个字只好轻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假哭憋回去,回她一个“想”字,一边认命地用荧光笔在考点笔记上拉出一大片线,还做了好几个标记。
“唉,你也别太担心,就政治跟历史要背的多一点,地理最多背几个气候图和洋流,基本都挺简单的,”顾湘一边说着,手上卷子的选择题刷得飞快,末了道,“不过你今天要背到几点啊?我估计刷完这套卷子就睡了,政史两门我都背得七七八八了。”
“没事,你早点睡吧,我今天把这什么……经济生活政治生活都先过一遍,明天再过一遍文化生活和哲学,然后再花两天时间突击一下选修……”
慕久掐指一算,最后发现要是真想背完,她就是有七七四十九天都不够用。
一时间有点绝望地往拎着笔记往地上一倒,左腿跟着举上来,压过头顶脚尖贴地,嘴里碎碎念着给自己洗脑:“唉,可以的可以的,三门不行就考两门,两门不行就冲击一门……反正来个一百六一百八就够用了,要实在不够,大不了当模拟卷做了,明年四月份我卷土重来。”
顾湘听到这话也无语,回她:“姐姐,你但凡背一背,傻子都有一百八。有这时间抠分还不如赶紧抱完佛脚赶紧睡,明天不又得起来跑步吗?”
“行了知道了,背那什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慕久听了,长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只不过把手机从微信聊天界面退出来时,她的视线不小心瞥见微信置顶里的某人,头像依然是那只叫小八的狸花猫,备注是“沈宴”。
而里面的聊天记录只有一条,是沈宴在同意申请之后自动弹出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慕久盯着看了一会儿,虽然对着这空白的聊天记录有点不服气,但光是看到他的头像,想到自己当时说的那句“我是北舞的,古典舞专业”,好像就有某种信仰或是执念存在,逼着她咬牙往前走,要一直走到他面前去。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手机坐起来,开始轻声念笔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的,是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
然而才念了个开头,她的房门就被敲响,慕久刚提起的一口学习冲动生生被打散,没好气地说了声“进”。
她爸慕航从门缝里探了个头,看她还没睡,这才乐乐呵呵地端着水果进来,一边问:“还学习呢?”
“嗯,”慕久应了句,瞟他一眼后回,“行了,水果放下,人走吧。”
“这么狠心啊……”慕航啧啧一声,把果盘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问,“那爸爸要是想跟你聊聊正事呢,也不给聊?”
慕航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因为从小家境宽绰,没做过什么粗活累活,气质上看起来很儒雅。加上今晚大概是参加了什么酒会回来,西装革履的,配上他的高个子大长腿,身板又直,完全看不出一点油腻中年男子的影子,反而帅得过分。
所以这一对比,慕久从个子到五官上都能看出点他的影子来,简直像在照镜子。这会儿已经被他打扰了,也不再挣扎,放下笔记后问:“你找我能有什么正事?”
慕航从果盘里叉了块凤梨递给她,脸上的表情很温和,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我不是看你这几天辛苦么,天天背书背到大半夜,弄得我也挺心慌,想着你小丫头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么发愤图强过,就想着来问问你……”
慕久才听了一半,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打断道:“爸,你有事儿吗?别人家小孩不好好读书家长来问也就算了,我在这儿勤奋刻苦你也问?你是真闲着没事干啊。”
“啧,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慕航不紧不慢地否认,也只好换个问法,“我听你妈妈说,你从北城回来之后忽然就看上北舞了?觉得那儿好?”
慕久闻言顿了一下,很快眨巴眨巴眼,面不改色地回:“这不废话呢吗?我们集训那些老师都是北舞的,古典舞专业公认的全国第一,那儿不好哪儿好?”
“这样啊……”慕航点点头,瞥了眼她划满荧光笔标记的笔记,又问,“那你这两个月练下来,有没有问问你那些舞蹈老师的意见,她们说你有多少把握?”
慕久把剩下的凤梨塞进嘴里,一边递回水果叉一边回:“这还真说不准,我现在都跟于老师一对一,她说我跳得不错,也不知道别人水平怎么样……反正还得看十二月省统考吧,到时候全省里面的排名出来,就大概有数了。”
“行,那爸知道了,”慕航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时,又忍不住对她道,“不过爸昨天跟你牟叔叔吃饭的时候聊起来,说是那边光有实力还不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得先跟老师们眼熟眼熟……所以你心理压力也别太大,到时候考前爸帮你打听打听,你量力就行了,知道吧?”
慕久听完,当然也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没好气地挥手赶他:“去去去,你别成天跟我搞这些歪门邪道的。学校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考得上就考得上,考不上我也不会去里面当混子的,要不到时候连排舞都跟不上,多丢人啊?”
“行行行,你有这想法是好的……反正最后要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还有你爸呢,爸帮你想办法……那你今天也早点睡,别熬太晚啊。”慕航听她这话,不好跟她把一些所谓的竞争的遮羞布给扯明白,只好一边叮嘱一边往外走。
“嗯,知道了。”慕久摆摆手,头也不抬。
然后一直等他把房门关上走远后,她才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后忍不住翻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沈宴的聊天界面。
说实话,她爸刚才跟她说起那件事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们都心照不宣。
有些人从小到大就享受过许多因为出身带来的优待,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会忘记这是一种特权。
但是现在,正因为已经跟那个人撒过谎了,她不想靠着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进入那所大学,也不想在那之后仍然要藏着个秘密,时刻提醒她是个德不配位的人。
她想靠自己的实力考进去,这样才能在以后再遇到的时候告诉他:“我真的是北舞的,只是提早告诉你了而已。”
慕久想到最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考虑得太远了,毕竟现在连他还记不记得自己都是个未知数,这样太自作多情。
只是这样自嘲的念头一浮现,随之而来的就是冲动——
她忽然很想很想,给他发条微信。
也不用说很多话,只要他能在看见之后跟她说一句“好好背书”或者“考试加油”就够了。
于是她把熄灭的手机屏幕重新摁亮,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该怎么措辞,一边试探性地点了两下他的头像。
手机页面在双击头像之后似乎卡了一下,慕久盯着图标,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你拍了拍沈宴”的提示语下面紧跟着一条消息,上面显示:
“S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我,莫得感情
慕久:那你死吧:)
-全文完-
【很快会解释的,别骂别骂】
第13章 朝思慕久
慕久看到这行提示后发了好久的呆,等到回过神来,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沈宴把她的微信给删了。
然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以至于这两个多月来,她可能一直都在对一个僵尸联系人朝思暮想,把他当做自己努力的动力,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以后。直到现在这个假象被戳破,惊觉沙漠绿洲只不过是海市蜃楼。
慕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瞬间甚至都没办法分辨这是种什么心情,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眼睛已经酸涨得有点疼。
她或许还不至于贫瘠如沙漠;但沈宴之于她,现在看来倒确实是一场幻梦。
要不他怎么叫沈宴,她当时还上网查了,《晋书·段灼传》中写“肆志沉宴,作靡靡之乐,长夜之饮”,“沈宴”的意思是“耽于宴乐”。
所以还是她太年轻,被投射出的一些不该存在的错觉蒙蔽了,以致思慕日久,而他自始至终不过是无心之举,席中人哪看席外事。
慕久的思绪落到这儿时都身上都有点发抖,总算分辨出这是种什么感受,大概是委屈也有,愤怒更多,除此之外是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可怜,甚至都没办法抱怨什么。
毕竟这种联系人的关系就是可以单方面解除的,不管她认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如何,只要他并不想让这种交集存在,就可以解除。
这甚至都是为彼此保留体面的做法,毕竟她在路上被奇怪的人要了微信之后,也是等到晚上回去才一个个删掉的,只能说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被删了。
慕久坐在那儿这么想着,努力给自己开导,然而到头来,她还是发现自己咽不下这口气,甚至越想越气了。
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喜欢被他剪断之后,掺杂进了被拒绝的恼羞成怒,就这么原地打成了个死结,反而让她更加念念不忘,恨不得今晚就坐飞机冲到他面前问为什么。
以至于半分钟后,在顾湘接起电话时,对面响起她劈头盖脸密不透风的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沈宴他就是个王八蛋!臭渣男!人渣!他竟然敢删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删过微信呢!怎么了,我难道长得很丑吗?我躺在他列表里让他觉得碍眼了?我又没主动骚扰过他,怎么就碍眼了?怎么就非要删了?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想加我微信的男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竟然敢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