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尔麦特，那个干柴一样的欧尔麦特，凭什么就能够给这些孱弱的一般市民带来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为什么区区一个英雄，顶多一个实力强大一点的英雄，就能够被人们奉若是救世主，上升到精神寄托乃至于像是神明一般的位置？
他凭什么，他配吗？
简直像是有火焰在反复炙烤自己的灵魂，又如同整个人被浸入冰冷的海水当中去。死柄木弔反复瞪着屏幕里的这几句话，简直是要把手机屏幕盯出个洞来。
第44章 交谈
“小今井, 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佐仓蜜柑看向今井萤，短发的少女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向电脑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敲鼠标：“难得的暑假，小今井如果有想去玩的地方，或者回家看看家人都没关系的喔？”
“不用。”
今井萤淡淡地说道：“笨蛋哥哥, 有什么可看的。”
对于那位今井昴先生, 佐仓蜜柑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大了自己和阿萤九岁，是冷淡又俊秀的青年, 在大学毕业之后就直接去医院当了医生。
具体个性到底是什么, 社会关系几何, 和阿萤她平时到底有没有联络, 这些内容, 蜜柑一概不知。
“倒是蜜柑你。”
今井萤想了想, 说道：“假期的训练到底进展得如何了？”
一听闻假期的训练，佐仓蜜柑立刻就胯下脸来——除了暑假作业这个学生们的死敌之外, 相泽消太老师如今的训练任务和通行前辈的温和健身版本相比, 简直是惨绝人寰。
场面高虐，令人不忍卒睹。
“——不过你不愿意接受训练的话，也可以不来啊？”
一脸疲倦但是还不忘记出言挑衅的抹消磁头老师抱着手臂靠在树梢, 这一次总算是没套在睡袋里出现，然而说出来的话语依旧让人十分不爽：“毕竟小姑娘你并没有什么当英雄的打算嘛, 所以不勉强自己也没关系啰？毕竟才这么点儿训练量, 心操同学可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 还私下里给自己加码。”
说罢，一转头看向认真做原地蹲起的心操人使：“差不多得了，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偷偷加训了，虽然这种事儿吧挺热血的，十分有高中生青春的感觉，但是如果拉伤肌腱或者损伤了半月板之类的就得不偿失了。”
蜜柑：“……”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
上午是个性训练时间，同一时间段相泽消太会去辗转各个学生的家庭里求取住宿的知情同意书，这种事儿一定要教师本人亲自前往并且学生家长签字确认才行，不容得一点马虎，因此消耗掉了相泽消太不少的时间精力，以及……心情。
他本不是那种非常有耐心的人，但是在面对家长们或理解或质疑的声音，却显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来。
因此，佐仓蜜柑有八成把握，他肯定是把自己上午憋住的火发泄在了下午，战斗训练的过程艰难到让蜜柑觉得可以称之为是魔鬼训练，真的让她去给今井萤专属的话，就是“相泽老师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缠绕着的特制布条，摁住心操同学就是一通暴打，边揍还要要求对方看好自己的攻击好好学习”。
今井萤皱了皱眉：“……蜜柑，那你呢，没被打吧？”
佐仓蜜柑捂住胸口做庆幸状：“因为我没想当英雄嘛，所以相泽老师一开始也没有勉强我，只是做了不少高抬腿，蹲起俯卧撑折返冲刺之类的体能训练。”
今井萤放下心来，指了指躺在沙发一角的马蹄手偶：“下次出门把它带上。”
佐仓蜜柑一惊：“啊？这个？不需要吧，它的杀伤力实在是有点……”
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直接锤飞不说，能轰碎一片木墙就很过分了。
今井萤难得握住蜜柑的双手，郑重道：“如果那个海藻脑袋死鱼眼的家伙想要打你，你就用这个马蹄手偶打爆他的头。”
佐仓蜜柑：“……”
小，小今井，你的样子有点可怕啊。
而且重点其实不在于杀伤力……做成手偶还是马蹄形状，又不是小学生了，哪个高中生会带这种羞耻的东西出门啊。
佐仓蜜柑掏出手机倒在床上，打算看会儿新闻再睡觉。最近的犯罪率比起往年据说高出了4%，虽然官方没有明确的公布出数据来，但是佐仓蜜柑还是十分信赖雄英内网里所流出的小道消息的——英雄科的学生当中，全家都在当英雄的学生占比并不小，从父母亲戚那里听来的消息，应该不至于太过失真。
嗡的一声，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屏幕中弹出新的消息提示音来。
[柴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过了这些天之后佐仓蜜柑甚至都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到底给柴村前辈发了些什么东西，毕竟在对方显示了已阅却没有回音的时候，佐仓蜜柑就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阖上了手机，随后又因为训练的日程安排得太紧心操同学又过于上进，导致日程繁忙得根本就没工夫为了欧尔麦特的事儿过多伤感。
哪怕是在这个全社会都因为最强英雄的陨落而感到有些恐慌的关键时刻，日子也是要过的嘛。
佐仓蜜柑把聊天内容往上翻了翻，试图找到上一次对话结束的时候自己到底说了点什么，这一看，双股辫的少女就有些脸红了起来。
撒娇倒还不算什么，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边蹲在厨房给学长发短信的场面立刻就被原本已经将这些内容抛在脑后的佐仓蜜柑重新回想了起来，与之伴随着的还有强烈的羞耻感——你看看你，都说了点啥，柴村前辈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应对女孩子经验的学长，所以才不知道应该回点什么内容的吧！
现在说点什么来弥补还来得及吗？
到底该说点什么好……
死柄木挑了挑眉毛，对方的状态从消息已阅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但是输入了半天，都没一句回应发过来。因此原本就精神不够安定的少年登即就显得更加不耐烦了起来，在敌联盟这片地方，除了老师，根本就没人怠慢过他的问题！
[柴村：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而感到难过。]
他十分不解，又带着十二分的愤恨，把让自己几天没睡好觉的质询发了过去。
蜜柑的回应这一次倒是来得很快。
[佐仓蜜柑：啊，谢谢学长的关心……]
——谁要关心你来着？
死柄木想要输入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拇指已经快要接触到屏幕，赶紧撤了原本拖住手机的四根指头里的小拇指，改成了翘着手拿手机的姿势，让原本抗摔防水但是缺不能抵抗崩坏个性的手机免于变成一堆碎渣的命运。
就是这动作有点怪怪的。
[蜜柑：但是，毕竟欧尔麦特是那个和平的象征嘛，根本没人会想得到他能够变成这种样子啊。以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大家都总会在心里想着“还有欧尔麦特”对吧？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件，心里都不会太过恐惧，因为英雄总会出现……会有这种想法的嘛。]
虽说太过依赖别人也不好就是啦……但是精神寄托，精神寄托这种东西啊？学长你不懂的吗？
蜜柑在发出消息之后才愣愣意识到，说不定学长是真的不太理解诶，毕竟想心操他们这些一心要当英雄的学生，以及绿谷同学他们这一类哪怕身受重伤也要去拯救别人的类型，估计根本就不会想着要被英雄所拯救吧，遇到了危险的情境，第一反应反倒是要救人也说不定呢。
真，真厉害呀。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显示了有一段时间，然而发过来的内容依旧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显然是删了又写，反复琢磨的，因此佐仓蜜柑甚至能够感觉到字里行间的困惑简直要从屏幕当中透出来。
而实际上，死柄木弔也确实很想掀开这家伙的脑壳来看一看这群毫不犹豫就能够依赖着欧尔麦特的普通人们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柴村：欧尔麦特，难道能够瞬间移动？]
问出了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无厘头的问题来。
[佐仓蜜柑：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虽然欧尔麦特一直都没有公布自己的个性到底是什么……但是根据以前的一些记录来看，他的个性显然和瞬间移动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看着对方居然真的认真发来这么一长串絮絮叨叨的内容来，死柄木弔不禁觉得头更疼了。
[柴村：那你觉得欧尔麦特能够施展分身术吗，或者是如臂指使的超远距离念动力？]
[佐仓蜜柑：也没有啊，主流上的推测是，超级力量之类的单纯增强型个性吧。]
[柴村：那不得了。]
[佐仓蜜柑：啊？？]
蜜柑开始觉得这个对话的走向奇怪了起来，虽说大家依赖欧尔麦特不假，但是并没有人会去认真的探讨欧尔麦特到底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吧？
[柴村：所以，如果你正在关西，而欧尔麦特位于关东地区的话，1突然有人袭击，敌人把在场的英雄都拍翻了，你会去期待欧尔麦特来救你吗？]
[柴村：欧尔麦特他，救得了吗？]
佐仓蜜柑一愣。
确实……好像……救不了。欧尔麦特哪怕是再强的英雄毕竟本质上也只是个人类，他的大脑处理速度和大多数人类大脑的处理速度别无二致，甚至应该还不如根津校长和支援科F班那位个性超算媲美计算机的学生。在力量上，欧尔麦特或许的确是达到了单兵作战的巅峰水平，或许近些年来都不会再有人能出其右，但是……
但是，这世界太大了。一个英雄的手臂无法伸向整个世界，甚至，无法笼罩日本全境。
——如果真的是在现场那种如同柴村学长所形容的境况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在期待着欧尔麦特的救援吧。
佐仓蜜柑老老实实地回复道：“我想，是救不了的。关西和关东地区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哪怕是欧尔麦特，也没办法碰巧就能够瞬时赶往事发地点。”
这样的妄念，太不现实了。
第45章 诘问
这就很明白了。
[柴村：明明既不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出现拯救他人于水火, 又不能够以绝对的力量威慑整个世界，犯罪事件依然在每天发生……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觉得只要欧尔麦特不出事，自己就能活在安全的环境里？]
明明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哪里来的资格让自己跻身入信仰和象征的队列里, 甚至令人们奉若神祇？他怎么配——
佐仓蜜柑并没有感受到手机的另一端死柄木弔如此强烈而浓重的情绪, 反而认为学长的这一席话虽然听起来有那么几分离经叛道，但实则不无道理。过于直白的内容甚至让蜜柑觉得，纵使欧尔麦特已经退役, 但是在诸多新生力量的庇护之下所诞生的世界, 一定不会比过去更坏。
就是和小今井一个毛病, 好好的话不能好好地说, 非要夹枪带棒的加上一连串的凶恶定语。
[蜜柑：谢谢学长！]
佐仓蜜柑十分欢快回复道, 十分直白地感谢了回去：听学长这么一说我觉得心情好多了, 能有这样的心性，学长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英雄的！
死柄木弔看向自己的手机, 觉得大概是那群白毛的家伙制造的手机出了些什么问题——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能够斗胆在他的面前, 咳，手机之前说出这种话来……
他凭什么就要去当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啊？这话说出来不嫌恶心吗？
死柄木弔有些困惑地按了按太阳穴。
僵硬而枯瘦的手指肚贴上皮肤，少年充满恶意地想道, 为什么同样是五指接触的设定，自己却从未有过哪怕任何一次, 因为这样的“崩坏”个性而伤及自身。触之即溃这一可怕的特性唯一能够避过的就只剩下了自己本身, 哪怕连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 在这一铁律面前都无法享有丝毫的特权。
——无一例外地，他们在崩坏这一个性的作用之下化作了浇灌恶意的土壤。
虽然想用充满恶意的话语直接骂回去，但是最终不知什么原因，灰白色头发的少年没有这么做。他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看到酒吧厅里的几个人还在你追我赶地为了一瓶标着外语标签的红酒你追我赶地抢夺，突然觉得有点出戏。
……这就是要改变整个社会结构的组织的现状？他的视线挨个扫过正在闹作一团的众人：图怀斯迅速而熟练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老老实实地缩回了角落里；黑雾僵了僵身子若无其事地掏出绒布擦了擦酒瓶瓶身，重新把红酒摆回了酒架上；渡我被身子露出嫌弃的表情来，四下看了看觉得大概自己一个人无力回天，因此倒回了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荼毘耸了耸肩，抱着手臂消失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死柄木顿时觉得头更疼了，老师把这个组织交到了自己手上，不能没带几天就队伍散了吧。
“黑雾。”
死柄木弔些靠在门框上，垂着手用余光看向黑雾，对方在察觉到视线之后登即站直了身子：“您讲。”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黑雾你主要负责盯住社会上有没有什么从水里浮起来的组织，挑点儿骨头架子大一些的，对方想必也很愿意寻求合作。”
死柄木说完，重新弓着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
原本欧尔麦特所维系的和平就如同涨潮时的海岸，而伴随着这位最强英雄的职业生涯告一段落，在潮水褪去的过程中，很大可能能够在尚且湿润的海滩上，捡到足够好看的贝壳。
雄英之中，伴随着一栋又一栋的宿舍楼拔地而起，佐仓蜜柑和今井萤决定趁着假期人少，赶紧把自己租赁公寓楼里的东西先提前往新宿舍里搬运一些。崭新的雄英宿舍楼和在学校周边租赁的公寓俨然不可同日而语，装潢精致单人单间，还能够根据学生的需求对于房间做二次装修，更妙的是还省下了一笔外地学生用于租房的费用，佐仓蜜柑放下手中的集装箱围绕着空荡荡的新宿舍楼转了好几圈儿，兴奋地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班的班群里去。
[心操人使：这么早就搬宿舍？那今天训练暂停是吗。]
[佐仓蜜柑：……咳，如果心操君你要锻炼个性的话，我也去好了。]
[心操人使：那不用了，我决定今天看英雄基础学和英雄史，文化课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