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要他先告诉她凶手是谁。
赵宴平不肯,坚持要等卢太公看过再说。
“你准备了什么?”讨论完他的礼物,赵宴平问阿娇道。
阿娇也卖关子,不肯告诉他。
赵宴平便将人拉进被窝,夫妻俩赶在卢太公的寿宴前夕快活了一回。
翌日,两口子带上家人一同去理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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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十古来稀,卢太公在京城的望族圈里都算是高寿了,平时低调行事的理国公府,这次为了给老爷子祝寿广宴宾客,亲朋好友再算上卢太公的几个徒弟,几乎囊过了京城一半的勋贵人家,在一众宾客当中,赵宴平的官都算是低的。
赵家一行来的不早不晚,排在等待祝寿的宾客们后头,耐心地等着。
终于轮到他们了,赵宴平带着家人们上前。
老寿星卢太公坐在椅子上,其实早不耐烦了,按照他的本意,一家人热闹热闹就是,可子孙们非要大办,他若坚持反对,反倒显得他不领情,没办法,只好扯出笑脸坐在这里迎客。
当赵宴平一家走上来,好家伙,一家五口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样东西,如此实诚,卢太公直接给逗笑了,等赵宴平说完那些客套话,卢太公就等着收礼物。别人家的礼物猜也猜的出来是什么,只有赵家可能有点新鲜东西。
柳氏预备的是她绣的寿字图,算不得新鲜,卢太公让穆叔收了,目光落到了赵宴平身上。
赵宴平便双手托起装书的匣子,对卢太公道:“弟子不才,乱编了一个案子,案子结尾并没有公布真凶,需要观者根据前文提供的线索自己找出凶手。今日弟子将此案送给恩师,恩师若喜欢,闲时可翻阅翻阅,权当打发时间。”
卢太公眼睛一亮,这个礼物,真是他收到过的独一份了。
要不是阿娇、孟昭、小初锦还在那儿等着,卢太公真想马上就瞧瞧。
他没跟徒弟客气,从匣子里取出薄薄的小册子塞到袖子中,让穆叔拿走匣子,这才看向阿娇。
阿娇手里提着是个食盒,她笑着将食盒摆到卢太公面前,取出里面的汤碗来。
卢太公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不禁往汤碗前伸脖子,等阿娇揭开盖子,卢太公就见汤碗里盛的是鸡汤,但这只鸡被阿娇摆出了飞鹤的姿态,更巧的是,鸡嘴里还衔着一根纤长的蘑菇,宛如灵芝。
阿娇笑着介绍道:“老太公,我别的才艺没有,唯独做的汤勉强对您的口味,这道仙鹤送寿是我特意为您炖的,您趁热先尝尝?”
卢太公笑得摸胡子,鸡汤很寻常,阿娇给他炖过好几次了,但今日这鸡汤的摆盘可谓别出心裁,都可以放到大酒楼里当专门的贺寿菜了。
“勺子给我,我正口渴呢。”卢太公很给面子地道。
阿娇备了勺子,笑着递给老太公。
梅氏在一旁站着,瞧见阿娇的摆盘,都不得不佩服阿娇的心灵手巧。做饭如此,绣活也如此,难怪阿娇的绣铺能在京城立足。谁家的绣娘还不会绣几样花花草草,可阿娇就是能琢磨出新鲜的花样。
卢太公一口气喝了半碗鸡汤,擦了嘴,才想起还有两个小徒孙。
孟昭让妹妹先去。
小初锦便笑容灿烂地走到卢太公面前,举着自己的匣子交给卢太公。
卢太公光是看见小女娃就稀罕得不行了,打开匣子,见里面是块儿擦得干干净净的卵石,形状像桃子,卢太公立即明白了小初锦的意思,故意夸张地道:“哎呦,这是初锦送我的寿桃吗?我尝尝好吃不。”
说着,卢太公就要去拿里面的卵石。
小初锦急了,捂住卢太公的手道:“这个不能吃,只能看!小心崩了牙!”
小丫头连崩牙都懂,这下子不仅卢太公笑,周围的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只有依然不明真相的卢俊没笑,男娃好奇地凑到曾祖父身边,探头一瞧,发现匣子里面只是一块儿破石头,卢俊立即哼了哼鼻子,看着小初锦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就是一块儿破……”
“你给我一边去!”卢太公打断自家曾孙的话,还瞪了卢俊一眼。
卢俊还想反驳,被梅氏匆匆拉走了。
阿娇也把小初锦牵了回来。
卢太公不忘向小初锦道谢,哄得女娃娃笑了,再去看孟昭。
孟昭与卢俊同岁,性情乖巧多了,他送卢太公的是他写的一篇贺寿词。今年开春卢俊已经去官学读书了,字迹仍然稚嫩,却可见一分俊逸的风骨。
卢太公连连点头,孟昭这小子,真是可造之材,也不知道是阿娇夫妻俩会教,还是孟昭从亲生父母那边继承了这方面的天分。
“昭哥儿这字不错,多练几年,肯定比你爹写得好。”卢太公一边夸赞徒孙,一边揶揄了一番徒弟。
赵宴平的字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他笑了笑,并无任何羞恼。
后面还有宾客等着,赵宴平一家分别去男客、女客那边休息了。
就在寿宴快开始的时候,前院突然传来一阵轰动,女眷们竖起耳朵听,忽然听到一片整齐的“皇上万岁万万岁”!
阿娇心里一惊,竟然是淳庆帝来了吗,堂堂九五之尊,亲自来为卢太公祝寿?
淳庆帝就是来替卢太公祝寿的。
卢太公是两朝元老,先帝在世时卢太公便是大理寺卿,后来他登基了,继续用卢太公做大理寺卿,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卢太公也是唯一让他信任了三十年而不曾有过任何怀疑的老臣。如今君臣俩都已到了暮年,不定谁先离开,今日卢太公七十大寿,淳庆帝怎能不来喝一杯?
帝王为臣子祝寿,如此殊荣,饶是卢太公也激动得满面红光,恭敬地将淳庆帝请到了上位。
淳庆帝让众人不必拘束,该吃吃该喝喝。
皇上都开口了,为了活跃气氛,一干臣子也继续若无其事地交谈起来。
卢太公坐在淳庆帝旁边,不时朝淳庆帝举杯敬酒,次数多了,淳庆帝忽然瞥见卢太公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哦,这是赵宴平送老臣的贺礼。”见淳庆帝有兴趣,卢太公取了那薄薄的册子出来,他之前已经抽空看过了,稍微费了些脑筋才猜到凶手是谁,尽管谜底对他来说不算难,卢太公仍然很喜欢徒弟的这份心意。
听完卢太公对这份礼物的介绍,淳庆帝不禁马上翻阅起来,看完之后,淳庆帝微微皱眉,思索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赵宴平的方向。
旁人可不知道皇上为何皱眉,又为何盯着赵宴平,还当赵宴平闯了什么祸,渐渐都停了说笑。
宴席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卢太公扯了扯嘴角,想劝淳庆帝不必着急猜,又怕皇帝的自尊受不了,只好默默地等。
淳庆帝过了会儿才发现众人都在观察他。
淳庆帝笑了笑,扬起手里的册子道:“赵宴平编了一个案子给老太公贺寿,朕现在让人念出来,大家一起猜猜凶手是谁,谁最先猜出来,朕有赏。”
第146章
赵宴平的案子话本写了十来页, 认真看一遍都要花点功夫,念出来要用的时间就更长了。
他的用词倒是简单易懂,说的是有个商人家里发生了命案, 知县大人去查案, 从知县大人进府开始描写他见到的一些物件,到知县大人对宅子里一干主仆的审问, 一言一行都列了个清清楚楚。
等所有人都问完,知县大人走到窗边沉吟起来。
他的小厮上前问他可有眉目。
知县大人点点头,目光投向院子里的一干主仆,最后定在了一人身上。
案子到这里结束, 接下来就要让众人猜测谁是凶手。
席上坐着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说真的, 今日宴席上的男客们几乎都是官员,且是大官,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官员脑袋没有几个笨的, 甚至也曾听说过一些重大案件。但除了卢太公、刑部尚书或是大理寺的一些官员,没有官员需要去推测凶手是谁, 平时的消遣书籍也从未读到过这种, 如今又只能听一遍, 还要在皇上面前答题, 大臣们都懵了。
有记性好的, 垂眸沉思起来。
记性不好的, 或是因为太紧张而没能发挥正常记忆水平的, 这会儿纯粹是滥竽充数故作沉思了, 一边希望有聪明人快点解开案子结束他们的折磨,一边暗暗地埋怨赵宴平, 送什么礼物不好,非要整这套。
高公公念完话本, 又将话本交给了淳庆帝。
淳庆帝扫眼低头真猜或假猜的臣子们,笑了笑。
就在高公公念案子的时候,他已知晓了答案。
将话本子放在桌子上,淳庆帝开始观察这些臣子,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蔡歧都恢复了正常神色,显然已经知道了凶手,其他臣子们,也有两三个面带微笑,更多的仍然在绞尽脑汁,再看想出这故事的赵宴平,垂眸坐在远处,白皙俊朗的脸竟然微微泛红。
淳庆帝让卢太公看。
卢太公早看见了,笑道:“他这案子编的倒是可以,只是文采不行,叙事干干巴巴,惭愧是应该的。”
淳庆帝道:“他是朝廷官员,又不是坐馆的说书先生,有这份才思已属难得,文采差些,算不上什么。”
帝王老臣窃窃私语间,越来越多的官员都知道了凶手,有的是自己猜出来的,有的是从旁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只是最先猜到的官员都没有站出来领赏,其他官员更不会抢这个风头。
就在这个时候,六岁的卢俊突然跳了起来,兴奋地说他知道了!
卢太公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曾孙。
小辈儿们都坐在后头,便是想偷听大人的答案也听不到,这小子是真知道还是蒙的?
淳庆帝叫卢俊回答。
卢俊扬着脑袋,竟然真的说对了,卢太公问他是怎么猜到的,卢俊也振振有词,只是说完之后,他笑着看了眼身边的孟昭。
孟昭眼观鼻鼻观心。
卢太公自然察觉了两个孩子之间的猫腻,他有些失望,还以为曾孙只是调皮贪玩其实继承了他的缜密心思,不过卢太公也很欣慰,曾孙年纪小猜不到也属正常,倒是孟昭,看赵宴平的诧异,便知道孟昭并非提前听父亲说过此案,而是完全靠自己推测出来的。
卢太公为徒弟有个好儿子欣慰。
淳庆帝看破不说破,笑着叫卢俊过来领赏。
卢俊才不是为了赏赐,他是想快点吃完饭快点去玩,可大人们明明知道答案却不说,一群人干等着,卢俊着急,这才问孟昭知不知道,然后跳了出来。
一听皇上要赏他,卢俊就拉了孟昭出来,让皇上赏孟昭。
卢太公笑着摸了摸胡子,曾孙或许不如孟昭聪慧,但这坦坦荡荡不好虚荣的性子真叫人宽慰。
宾客们也纷纷夸赞起两个男娃来。
淳庆帝只好一起赏了,解下腰间的玉佩赏孟昭,再把手上戴的扳指赏给卢俊。其实淳庆帝很喜欢这枚扳指,可谁让他是皇帝出门不带银子,都说了要给赏,拿不出来别的东西,只能撸扳指了。
卢太公想要推辞,淳庆帝不许他搀和,坚持将两样东西送给了孩子们。
孟昭叩首谢恩,卢俊谢了恩,还把那扳指套在了自己手上,可惜太大了戴不牢,卢俊才遗憾地将东西塞进身上的荷包中,拉着孟昭回去了。
赏了孩子,淳庆帝对赵宴平道:“你这礼物不错,等朕过寿的时候,你也送朕这个,其他的都免了。”
赵宴平能说什么?
只能出来领旨啊。
寿宴散了,一家人重新上了马车,阿娇、柳氏才知晓男客这边都发生了什么。
孟昭取出他御赐的玉佩。
赵宴平检查过后,发现这玉佩上雕的是祥云,并没有龙蟒等皇家御用的纹络,终于松了口气,再加上消息传出去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提前给孟昭讲过这案子,猜不到孟昭真的有这么聪明,自家的风头便不算太过。
“爹,我是不是不该告诉卢俊?”孟昭观察父亲的神色,忐忑地道。
赵宴平摸摸儿子的头,笑道:“你们是朋友,他问你,你既然知道,当然可以说,只是有时候你太聪明,会引起旁人的嫉妒或不满,所以偶尔要学会藏拙。昭哥儿别急,藏拙的学问很深,爹会慢慢教你。”
孟昭似懂非懂。
赵宴平看向阿娇。
阿娇明白,将孟昭拉到自己这边,用她的方式哄儿子不用再担心今天的事。
至于小初锦,早靠在爹爹怀里睡着了。
回到狮子巷,大家各自回房歇晌,赵宴平将女儿抱去后院,回来的时候,发现阿娇坐在炕头,怀里抱着枕头,咬着唇儿望着他,笑得好像有所企图。
赵宴平关上门,再去放下窗户,这才来到炕边,一边宽衣一边问阿娇:“这样看我做何?”
阿娇笑着打量自己的男人。
赵宴平会破案,这本事阿娇在武安县的时候就领教过了,真心地敬佩他。这阵子赵宴平自己写了个破案的话本,阿娇看过之后光想着推测凶手了,旁的未能顾及,直到听说寿宴上淳庆帝很喜欢赵宴平的话本,还钦定赵宴平也送他一份类似的贺礼,阿娇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她的男人不但会破案,还很有文采,都会写话本了!
“赵大人都会写书了,等我生辰的时候,你也送我一本呗。”阿娇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
她的企图竟然是这个。
赵宴平将外袍丢到一旁,上了炕,来到她身边,抱住她问:“你何时喜欢上破案了?”
阿娇摇头道:“我不要破案的,我要那种谈情说爱的。”
赵宴平目光微变,看着她问:“就像当年我送你的那本?”
阿娇脸一红,捶他道:“不是那种,我只想看有情人如何走到一起。”
赵宴平亲了亲她的脖子,遗憾道:“哪种我都写不来,你若喜欢那样的,我至少还能陪你做做。”
阿娇就知道,这人又要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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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卢太公的寿礼,赵宴平又在京城出了一点风头,百姓们津津乐道,赵宴平继续在大理寺做他的五品官。官职高了,俸禄高了,他人也更忙了,经常早出晚归的,偶尔还会被淳庆帝派出去查案,确实也算受重用,但百姓们想象中的那种皇帝身边红人的待遇,什么锦衣华服吃香喝辣,赵宴平可一点都不沾边。
七月里,怀王长子大婚,八月里,东宫世子大婚。
这两件喜事彻底冲淡了赵宴平的那一点风头。
秋天一到,腊月也不远了,赵宴平不敢再耽搁,白日忙完公务,晚上又开始琢磨编书。送卢太公的寿礼完全是情意,送淳庆帝的寿礼,而且还是淳庆帝点名要的,那就成了差事,无论故事的长度、复杂性还有文采,都得比送卢太公的更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