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春闺——笑佳人
时间:2020-10-14 10:20:30

  赵家,阿娇与官爷已经歇下了,赵老太太一回来,两人默契地一人一个被窝。
  安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马车声响,赵宴平从浅睡中醒来,待那马车停在自家门前,赵宴平立即起身,匆匆披上外袍朝外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阿娇、赵老太太以及倒座房里的秋月、翠娘兄妹也都起来了,就连赵家左右的街坊,也都从睡梦中惊醒,竖起了耳朵。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悲痛的“大哥”,蕴含了无限酸楚与委屈。
 
 
第77章 
  赵家着实乱了一会儿。
  城门已关, 守城官兵让沈家的马车进城已经是给了赵宴平便利,一个晚上不可能再开第二次城门。
  这时候去找客栈也不是事,赵宴平只好让里正、车夫先去跟郭兴挤一挤, 里正睡床, 郭兴、车夫打地铺,明早两人再动身回沈家沟。赵宴平急着去安抚母亲妹妹, 让阿娇看顾院子,阿娇听车夫说柳氏母女以及里正都还没吃晚饭,吩咐翠娘、秋月快去厨房弄点吃的。
  客人总算安置好了,阿娇转身往上房走去, 刚跨进堂屋, 就听西屋传来了沈樱难抑的哭声,以及赵老太太对沈文彪一家的谩骂。
  阿娇顿住脚步, 眼睛也酸酸的。
  她本以为沈樱这个千金小姐过得肯定很好, 没想到最后也变成了这样,亲生父亲为了维护她与太太, 不得不违心休妻、弃女。
  阿娇在堂屋坐下, 进去了她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如候在这里, 等着官爷安排。
  “大哥, 我跟娘出来了, 我爹怎么办啊, 那一家子都是白眼狼, 以前就经常惹我爹生气,现在我爹彻底跟他们闹翻了, 他们不定说多难听的话,我爹年纪大了, 被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沈樱靠在兄长怀里,焦急又心疼地道。
  沈樱早就想跟沈文彪一家分开了,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爹娘,她正常出嫁或许还没什么,这样离开,沈文彪有多恨她不肯交出胭脂方子,就会有多恨维护她的老爹。
  柳氏路上就不哭了,如今看到女儿与儿子在一起了,沈文彪的手再长也欺负不到这里,柳氏放了一半的心,朝儿子道:“宴平,沈文彪惦记你妹妹的东西,小樱必须离开沈家,你是她哥哥,往后就靠你给小樱做主了。你沈伯伯一把年纪,身边离不开人,明早我跟里正他们一起回去,那休书不算数。”
  她穷得要养不起孩子的时候,是沈员外给了她丰厚的聘礼留给子女,又待她无微不至,直到她彻底了解了他的为人,直到她没了抵触之心才与她圆房,从无强迫之举。当年沈员外不嫌弃她穷,现在她也不会嫌弃沈员外老,随便村人们如何议论,她心甘情愿。
  赵宴平冷着脸道:“休了就是休了,你跟小樱谁也不许回去。”
  沈员外这般对母亲与妹妹,赵宴平感激老爷子,但沈家就是个狼窝,沈员外都不放心白眼狼一家,宁可用这种手段送走母亲妹妹,赵宴平若不护住娘俩,既对不起母亲妹妹,也辜负了沈员外一片苦心。
  “我留在这边也不会安心,宁可回去跟你沈伯一起吃苦。”柳氏心平气和地道。
  赵宴平眉头紧锁,沈樱突然抬起头,抹把眼睛道:“大哥你不用劝了,明早我跟娘一起回去,我们去把爹接到县城,我们一家三口买处宅子住,反正那一家子也不会孝顺我爹,就当是分家了,爹跟我住。”
  赵老太太叹道:“你这都是气话,哪有老子不跟儿子住跑去跟女儿住的道理,就算你跟你爹愿意,沈文彪也不会放人,否则村人的吐沫也能淹死他们一家,骂他们逼走亲爹。我看啊,你真心疼你爹,就让你娘回沈家照顾他去,怎么说你娘都是他们的后娘,还有你爹护着,吃不了多大亏。”
  赵老太太看眼儿媳妇道。
  柳氏点头,正要说什么,赵宴平压抑着怒气道:“我说了,谁也不许回去,别的事可以商量,这件事没得改。”
  他是屋里唯一的男人,向来说一不二的男人,突然发作,赵老太太都不敢吭声了,更何况早已与儿子分开许久的柳氏。虽然当年改嫁也是形势所逼,可没能一直照顾儿子,还弄丢了一个女儿,柳氏对这一双儿女的愧疚比谁都深。
  “都睡吧,明早我陪小樱回去一趟,把你们留在沈家的东西搬回来,还有胭脂铺那边也要交代,娘也不用担心,我会尽量劝沈伯搬到县城跟你们住,只要沈伯点头,谁也阻拦不了。”赵宴平一条一条地道,身形高大,目光坚毅,如顶梁柱一样撑起了这个家。
  他这么一说,柳氏与沈樱都放下了担忧。
  赵老太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子不要她管,柳氏如今也不是她的儿媳妇,她没资格插手。
  西屋还留着之前给秋月、丹蓉打的木板床,赵宴平让老太太给母亲妹妹找床被子,他先出来了。
  阿娇关切地看着他。
  赵宴平低声道:“没事了,回屋睡吧。”
  阿娇都听见了,知道他有计划,指着厨房道:“我让翠娘煮了面,要给太太姑娘端去吗?”
  赵宴平:“嗯,我去跟里正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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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沟,沈家。
  柳氏、沈樱都走了,两位族老给围观看热闹的相亲们解释了怎么回事后,也回家吃饭去了。
  村民们对着沈文彪一大家子指指点点,当然也有一些人认为沈员外太糊涂,被美貌的继室迷得神魂颠倒,对继室的女儿比原配生的儿子还好,感慨什么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一些话。在大多数村民看来,家产就该都留给儿子,沈员外先失了公允,才激起了沈文彪一家的不满。
  沈文彪的媳妇示意三个儿媳妇一起朝村民们哭委屈。
  沈员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遥望马车离开的方向,仿佛听不到那些话。
  他喜欢柳氏啊,早在柳氏还是十四五的小姑娘时,已经丧妻的他就注意到柳氏了,同时也察觉到了柳氏与赵宴平他爹的情愫。年纪轻轻的两个人,男的俊朗女的貌美,沈员外无意再去插一脚,只远远地看着他们成亲、生儿育女。
  后来柳氏成了寡妇,赵家的日子艰难,他不忍心看柳氏陪赵老太太做那些粗活,终于托了媒人去询问她的意思。柳氏答应嫁给他的那晚,都有了儿媳妇的他,激动地彻夜未眠,仿佛突然回到了年轻的岁月。
  可是一晃眼,他老了,她也走了。
  村人们都在议论他偏心女儿,声音传进耳中,沈员外只觉得可笑。
  他对儿子不好吗,家里绝大部分家产他都留给儿子、孙子们了,就那么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完全是小樱经营起来的,明明是儿孙贪心不足,为何他们自己不反思,为何村人们看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疼自己的女儿,根本没到偏心的地步,哪里不对了?
  “老爷,进去吧,该吃晚饭了。”管事扶着他道,他跟了老爷这么多年,深知老爷对柳氏的感情。
  沈员外点点头,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老爷,小姐走了,我们怎么办?”沈樱的两个丫鬟站在院子里,无措地问。
  沈员外心不在焉地道:“小姐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你们去提前收拾好,等她们在县城安顿好了,你们再过去伺候。”
  说完,沈员外回了自己的房间。
  东厢房里,沈文彪的媳妇听了公公的话,眼睛一转,对屋里生闷气的丈夫道:“听见没听见没,咱爹让如意、宝瓶去收拾小樱的行李了,还要把东西给小樱送去!”
  沈文彪烦躁道:“送就送,顶多一些衣裳鞋袜,咱留着也没用。”
  他媳妇狠狠戳了一下他肩膀:“谁说只有鞋袜衣裳?她的那些金银首饰呢?她的小金库呢?胭脂铺生意那么好,说是进项都充了公账,谁知道她有没有藏私,谁知道咱爹有没有偷偷塞她银子?她已经带着方子走了,还拿走了咱们家五百多两银票,咱爹还想送她多少?”
  沈文彪一听,噌地站了起来,让媳妇去跨院喊三个儿媳妇过来,一起去搜沈樱的房间,如若发现首饰珠宝银两地契,一并都收起来,只把沈樱的衣裳鞋袜留给她。
  婆媳四人浩浩荡荡地去搜沈樱的房间了。
  沈樱的两个丫鬟如意、宝瓶正在收拾屋子,大奶奶突然带着三位少奶奶冲进来,强盗一样乱翻,两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哪受得了,一边阻拦一边高呼老爷,喊了两声便被沈文彪的大儿子、二儿子分别捂住了嘴。
  沈员外已经听到了,急匆匆带着管事赶过来,见此乱象,沈员外气得站都站不稳了,瞪着沈文彪大骂:“那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你……”
  “真是我妹妹,就该跟我一条心!”沈文彪用更大的声音顶了回来,他委屈,真心委屈,指着窗外吼道:“自从柳氏进门,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儿子,我娘更是被你忘得干干净净,幸好柳氏没生儿子,真生了儿子,你敢把整个家都给她们!”
  沈员外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靠着管事反驳:“天地良心,我何时有忘了你,柳氏不争不抢,小樱那边,除了一间铺子我又给过她什么?”
  “爹又何必说这些漂亮话,你看小樱这些首饰,一件件的可全是好东西。”沈文彪的媳妇将沈樱的首饰都倒在一起,摔到了沈员外面前。
  女儿的心爱之物被人如此践踏,沈员外咳得更厉害了:“你,小樱是姑娘,我,我给她买首饰怎么……”
  没分辨完,沈员外突然说不出话了,捂着胸口猛咳。
  管事急得都要哭了,扶着老爷子催沈文彪一家快去请镇上的郎中。
  沈文彪夫妻都在气头上,以为老爷子在演戏,夫妻俩没动,三对儿年轻的夫妻也没有动。
  丫鬟如意突然挣开沈文彪大儿子的钳制,哭着跑来前院,喊守门小厮速去请医。
  可惜,沈员外没能坚持到郎中赶来。
  悲凉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儿孙,唯独没有最想见的那人,沈员外苦笑一声,抱憾而终。
 
 
第78章 
  城门刚开, 一辆马车、一辆平板马车便前后驶了出去。
  前面那辆由沈家的车夫赶车,里面坐着沈家沟的里正,后面的平板车是赵家的, 赵宴平赶车, 沈樱挨着兄长而坐。
  便是有了接父亲来县城的打算,沈樱仍然心情沉重, 怕沈文彪一家不放人,怕父亲仍然惦记着给沈文彪留颜面,不肯跟她走。
  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蓝汪汪的天空不见一朵云, 沈樱的心头却仿佛压了一层层乌云, 看不到一点光。
  一路无话,两辆马车来到了沈家沟村头。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吃完早饭了, 有村民看到赵宴平兄妹, 尤其是沈樱,立即喊道:“沈丫头你可回来了!快回家看看吧, 你爹昨晚没了!”
  沈樱愣了一瞬, 旋即焦急问道:“没了?我爹也离开那个家了吗, 被我大哥他们气走了?”
  村民都不忍心回答了, 另一个老太太叹道:“你爹死了, 被你大哥一家活活给气死了!”
  死了?
  爹死了?
  眼前天旋地转, 沈樱一头朝后倒去, 赵宴平及时扶住妹妹, 连喊了好几声“小樱”。
  沈樱只是一时昏厥,被兄长唤醒, 余光中还站着那两个村民,沈樱泪水一滚, 突然推开兄长,跳下马车,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爹,一边朝沈家大宅赶去。
  沈员外昨晚去的,他活着的时候,像所有有钱的老人一样,早在镇上的棺材铺给自己订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沈文彪昨晚已经派了两个儿子去将棺材拉了过来。沈樱挤开吊唁、看热闹的村民冲进自家院子,就见院子中间停着一口大红的棺材。
  亲眼所见,沈樱踉跄着扑到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
  沈文彪一大家子已经穿上了白色的麻衣,见到沈樱,沈文彪媳妇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沈文彪点头,突然冲上前,粗鲁地将沈樱拉开棺木摔到地上,沈樱还没反应过来,沈文彪当着所有街坊的面,指着沈樱大骂起来:“你个死丫头,咱爹都是被你气死的!他不让你做生意,你非要做,他不许你乱花钱买首饰,你偷拿家里的银子买了一堆,昨晚我们替你收拾行李想给你送过去,爹就是看到你那一堆首饰,才活活被你气死了!”
  沈樱跪趴在地上,泪如雨下地看着前面的棺木,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沈文彪的媳妇扑上来,抓着沈樱的衣领大哭:“爹忍了你们那么久,昨天忍无可忍休了你娘,连你也不要了,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好心替你收拾行李,又发现你乱花银子打扮自己,气上加气,生生被你气死了啊,你还有脸回来!”
  说着,沈文彪的媳妇就想打沈樱一巴掌。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甩了出去。
  沈文彪的媳妇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回头,认出是赵宴平,沈文彪媳妇嚎嚎得更厉害了,说什么沈樱气死老爹,现在还带着捕头哥哥来家里打人。
  赵宴平一边扶起妹妹,一边扫视一周,既没有看到妹妹的两个丫鬟,也没有看到沈员外最信任的管事。
  “里正乡亲们都可以作证,昨日小樱走时沈老还好好的,她走之后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叫你们管事出来问话。”赵宴平冷声道。
  他虽然穿着常服,可村民们都知道他是捕头,还是一个破案如神的捕头,赵宴平一开口,那些几乎已经信了沈文彪夫妻一面之词的村民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对。是啊,昨晚柳氏、沈樱离开时沈员外还能拄着拐杖自己走路呢,除了伤怀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对,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而且沈员外明显偏心柳氏母女,气也是气沈文彪一家容不下她们,沈员外能一口气给沈樱五百两银子,会因为宝贝女儿买首饰生气?
  村民们越想,沈文彪夫妻的那些话越站不住脚。
  老爹死了,沈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身边的人闹哄哄的,沈樱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知道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叔呢?还有如意、宝瓶,他们都去哪里了?”沈樱抹把眼睛,站在兄长身边,质问沈文彪道。
  沈文彪马上道:“他们三个贼奴竟然趁乱想偷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我关起来了,等我忙完咱爹的丧事再去收拾他们!”
  沈樱呸了他一口:“你放屁!你冤枉如意宝瓶也就罢了,还敢冤枉李叔是贼,咱们村谁不知道李叔对爹最忠心,你赶快把人交出来!”
  沈文彪夫妻咬定李叔是贼,就是不交,并且指责沈樱已经不是沈家的人,没资格管沈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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