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春闺——笑佳人
时间:2020-10-14 10:20:30

  赵宴平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官, 又无心结交应酬,除了大理寺的官员,其他官署的绝大多数赵宴平都不认识。
  等着等着,里面出来一辆马车, 上面挂着宣王府的牌子。
  车门紧掩, 窗帘低垂,赵宴平看不到车内主人的面容, 他也不该窥视一位王爷。
  赵宴平低下头, 等宣王府的马车走远了,他才望了过去。
  容貌酷似母亲、年龄也相近的美人, 真的只是巧合吗?
  天快黑了, 谢郢才行色匆匆地出来了, 见到赵宴平连声赔罪。
  赵宴平摇摇头, 与谢郢去了城内一条河畔, 两人并肩而行, 一直走到一处荒僻无人的河段, 才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谢郢看眼赵宴平, 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你知道,我是庶子, 虽然我该喊王妃一声姐姐,可她长我十岁, 我未到记事之年她已出嫁,我们姐弟之间并无什么情意。所以就算香云姑娘真的在王府,我也会暗中帮你打探消息,绝不会贸然惊动王妃,包括我那位嫡母。”
  谢郢说的是真心话。
  有血缘关系不代表感情会更深,他的生母是侯府一众姨娘当中最受宠的一个,嫡母看似不曾计较,但对他颇为冷淡,两位兄长与他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和气,未曾交过心。这是人之常情,谢郢并不会抱怨什么,可他也不想让赵宴平误会,他会去帮着王妃嫡姐对付香云姑娘。
  赵宴平明白,他也信得过谢郢的品行。
  “王妃性情如何,与王爷感情如何?”赵宴平低声问。他深思熟虑了一天,认为此事只能从永平侯府下手,因为只有王府的人才清楚十六那晚宣王带了何人出门。答案就在王府,赵宴平却没有途径在不引人注意的条件下打探,倘若宣王妃善妒,或许会回娘家抱怨一二,消息传到侯府,谢郢就有办法获悉了。
  谢郢好歹住在侯府,有些事情他就算不刻意去问,也会听说一些。
  “王妃年长王爷五岁,曾经与太子有过婚约。王妃十四岁那年,太子病逝,不久皇后将九岁的三皇子记在名下。三皇子十五岁封王开府,同年,皇上赐婚王妃与他。据说,王妃一直未能忘却太子,与王爷感情疏离,也少有拈酸吃醋之举。”
  赵宴平第一次听说皇家秘辛,谢郢寥寥数语,赵宴平已能想象出皇后丧子之痛、王妃另嫁之苦。
  皇后教养宣王自然是想扶植宣王做新的储君,将娘家侄女嫁过去也是为了巩固皇后一族与宣王的关系。但,王妃心有所属,又长宣王五岁,宣王会真心满意这门婚事吗?
  皇家的这些暗流汹涌,光是听说冰山一角都令人思绪沉重。
  “纵使王妃不妒,王爷带内眷出府,她应该也会知道。”赵宴平分析道。
  谢郢点头:“王妃身边的安嬷嬷是我嫡母身边的老人,王府内宅的事没有能瞒过她的,还有宫里派去的管事嬷嬷。赵兄放心,即便安嬷嬷不传消息给我嫡母,王爷携美出游,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天衣无缝,说不定这几天就会传出闲言碎语来,你我分头留意便是。”
  赵宴平只能等了。
  谢郢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字:
  张侧妃,承恩侯府嫡女,庆和六年与王妃同年进府,三十一岁。
  徐侧妃,工部尚书嫡女,庆和十三年进府,先为姨娘后凭子封侧妃,二十四岁。
  等赵宴平看完,谢郢道:“这是两位侧妃的基本情况,我都有所耳闻不曾见过,其他姨娘、通房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先查查两位侧妃,看看她们容貌是否与太太相似。”
  赵宴平收起纸条,向他道谢。
  天色已晚,两人分头回府了。
  才找到一条线索,赵宴平没有告诉母亲妹妹,但翌日黄昏,赵宴平去找阿娇了。
  赵宴平信任谢郢,但他更信任阿娇,香云的线索就是阿娇提供给他的,赵宴平不怕将自己目前查到的东西告诉阿娇。
  “居然是王爷?”阿娇大吃一惊,可回想那人的气度,也只有皇家能培养出来了,还有那个黑衣护卫,动辄就拿匕首威胁她,普通大户人家的护卫岂敢如此嚣张?
  “接下来怎么办?”阿娇紧张地问。
  赵宴平看着她道:“最近还要劳烦你多去几趟将军府,若听说宣王府的任何消息,都要转告我一声。”
  阿娇应承道:“好,宣王来我的铺子买东西,我正好有借口跟姑母打听。”
  赵宴平依然嘱咐她保守秘密。
  阿娇笑着点点头。
  明明已经不是一家人,两人却仿佛仍是一家,彼此信任,也愿意为对方四处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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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郢预料的没错,宣王携美出游这件事竟然先从宫里传开了,而受到宣王盛宠的这位美人,便是王府里连着替宣王生了两个儿子的侧妃徐氏。
  王府的消息不能随意刺探,但徐侧妃的消息却好打听,尤其是此事一传出来,官太太们也重新议论起了徐侧妃。
  没等阿娇去姑母那里喝茶,孟氏先来绣铺了,从前面过来的,这两日铺子里的女客突然疯涨,阿娇拨算盘拨得手疼,直到姑母掀开小帘子,吓了阿娇一跳,她才赶紧将舅母请了进来。夏竹与江娘子忙得团团转,阿娇安排冬竹先去帮忙收钱。
  “姑母,您怎么突然来了?”阿娇给姑母倒碗茶,疑惑地道。
  孟氏笑:“这两天你的生意是不是特别好?”
  阿娇点头,逢年过节都会好一些,但这两天客人增加的太多,的确奇怪。
  孟氏让她坐下,解释道:“你不是说有两位贵人模样的男女来你这儿买过绢花吗,姑母知道是谁了。”
  阿娇这才知道官太太里面已经传开了,并且让她的绣铺跟着火了一把。
  “这位徐侧妃什么来历,竟让王爷如此宠爱?”阿娇看似很好奇地问,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失望了,都姓徐了,还是侧妃,八成也是世家贵女,怎么可能是赵家丢失的香云姑娘?
  孟氏没有察觉侄女的小情绪,将自己知道的细细说了出来。
  徐侧妃刚进宣王府的时候就引起过一波闲言碎语,因为当时徐侧妃的父亲、继母在京城做官,徐侧妃是直接被宣王从徐尚书的老家徐州城带回来的。宣王的说法是,他去江南赈灾,途径一山庄发现山庄走水,宣王去救人,发现山庄里住着的小姐乃徐大人的女儿,便顺路将人带回京城,没过多久,徐姑娘就进了王府为妾。
  阿娇一听徐州城,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徐州离武安县确实远了些,但两地同属一个布政司啊!
  “姑母,为何徐大人在京城做官,却把徐侧妃一人留在老家?”阿娇急切地问。
  孟氏解释道:“听说她小时候落过水,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竟然试图放火烧了宅子,家里就将人送去庄子上养着,后来徐大人进京做官也没有带上她。这是徐家放出来的理由,外面的人都猜是那继母容不下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女儿,故意陷害她,徐大人宠信续弦,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真真假假的,谁也分不清。”
  阿娇也分不清,但她知道,只要有线索,赵宴平一定能查出来。
  阿娇写了一封信,派冬竹给赵宴平送去。
  赵宴平已经知道了,除了阿娇送信儿,谢郢也又来找他密谈了。
  “还要查吗?”坐在水边,谢郢心情沉重地道,“查出来她不是香云姑娘,你白忙一场,查出来她是,她以徐家女的身份受封侧妃,整个徐家都要背上欺君之罪,就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而且你一去查,还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即便你要替她隐瞒,想害她的人断不会手下留情。”
  赵宴平都懂,看着水面道:“不查了,她是官家嫡女,不可能是香云。”
  谢郢攥了攥手,欲言又止。
  赵宴平瞥见了他的小动作,沉默片刻,道:“小樱与家母也有几分相似,我想以她们水土不服为由送她们回沈家沟生活,免得因为她们容貌相似,惹出什么麻烦。”
  谢郢顿觉心头一空,沈樱真的走了,就不可能再回京城。
  可他也理解赵宴平的安排,毕竟,那可是欺君之罪。
  “她们走了,你有何打算?”谢郢心烦意乱地问。
  赵宴平垂眸道:“她毕竟像香云,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他想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徐侧妃一面,如果她不是香云,赵宴平就再接母亲小樱回来,如果她是,那母亲小樱留在老家,他继续待在京城默默地守着她,万一哪天事情败露,就算他官职低微改变不了什么,至少可以陪着妹妹一起受罚。
  这是他作为兄长,唯一能替妹妹做的了。
 
 
第104章 
  沈樱九月初十出嫁, 月初的时候,赵宴平来了一趟铺子。
  阿娇又有四个月没见过他了,但因为中间赵宴平送过她一碗荔枝, 便感觉两人之间并未断过联系。
  赵宴平从前面过来的, 黄昏时分,铺子里没什么客人。
  孤男寡女, 总是去后院说话也不合适,赵宴平提出要挑两朵绢花送给妹妹,江娘子识趣,请阿娇出来帮忙介绍, 她与夏竹保持了距离。
  阿娇拿了两盒绣娘们做的绢花出来, 摆在赵宴平面前。
  赵宴平看眼她的发髻,发现她戴了一只玉簪, 并非他送的那支蝴蝶簪子。不过也是, 那种于礼不合的礼物,她怎么敢公然戴出来, 赵宴平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喜欢, 是否会暗暗地责怪他失礼僭越。
  “赵爷瞧瞧, 喜欢哪个。”阿娇没怪他, 但也不可能表现出太高兴见他的样子, 万一他只是随便挑了一根比较贵重的银簪表达诚意, 谢礼只是谢礼, 她含羞露怯的, 多轻浮。
  江娘子、夏竹就在不远处瞧着,赵宴平没有多看她, 对着那两盒陌生的绢花道:“初十小樱出嫁,家中摆了几桌, 这门婚事你帮了不少忙,太太也想请你过去吃席,热闹热闹,不知你可否有空?”
  他音量正常,坦坦荡荡,仿佛两人只是普通的故人。
  出于交情,阿娇想去给沈樱送嫁,但碍于世俗,她不应该去,否则哪日真相传开,旁人定会议论她对赵宴平旧情难忘,人家妹妹出嫁她一个前妾也巴巴地赶过去凑热闹。
  “初十啊,真不巧,我与姑母约好了那日要去寺里上香。”阿娇遗憾地道。
  赵宴平明白,他也知道这种邀请会让她难做,只是妹妹大喜他问都不来问一声,又怕她误会他过河拆桥。
  赵宴平随意挑了两朵绢花,坚持付钱。
  阿娇收了,笑道:“赵爷稍等,我给小樱准备了一份添妆,是我自己绣的,一点心意,您帮我给小樱带过去。”
  赵宴平颔首。
  阿娇去后院拿东西了。
  赵宴平换了一处柜台前站着,目光随意扫过铺子里摆出来的绣活儿。
  江娘子凑了过来,看着男人俊美冷峻的侧脸,笑着调侃道:“赵爷最近都没怎么露面,是大理寺的官务太忙了吗,还是一直在忙着筹备令妹的婚事?”
  赵宴平对着柜台道:“都有。”
  他并不习惯这种插科打诨。
  江娘子看出来了,寻常男子暗暗惦记心上人,被人揶揄就算不脸红也会做些不自在的举动,赵爷倒好,那脸冷淡的,江娘子都不敢再开玩笑了。
  找个由头,江娘子走开了,夏竹偷偷笑她。
  赵宴平看向账房那边。
  没等多久,阿娇回来了,拿着一卷画轴。
  赵宴平接过画轴,道谢离开。
  阿娇将他送出铺子,等她准备回账房算账,江娘子走了过来,啧啧道:“东家,赵爷在县城时也这样吗?太冷了,难怪他各种献殷勤,你对他都没有那种意思,男人啊,还是得挑个会嘘寒问暖的。”
  阿娇笑笑,并不解释。
  赵宴平有多好,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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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送沈樱的是一幅刺绣挂画,绣的是一对儿蓝羽喜鹊站在挂着红石榴果的树枝上,其中一颗石榴破了一块儿壳儿,露出里面一颗颗饱满如红宝石的的籽儿,寓意着夫妻恩爱,多子多福。
  沈樱当着母亲、兄长的面展开的挂画,看完小脸刷得红了。
  柳氏仔细端详这挂画,越看越惋惜,阿娇多好啊,人美心善手巧,对儿子、女儿也好,倘若阿娇没有坏了身子,儿子也早找到了香云,两人再续前缘,谁都没了遗憾。
  “快收起来吧,好好收着。”柳氏嘱咐女儿道。
  沈樱点头,也许以后兄长还会娶妻,但在沈樱心里,阿娇始终都是她的嫂子,最好的嫂子。
  婚期越来越近,赵家众人都很忙,到了初十这日,赵家一早便开门迎客。
  赵宴平邀请的大理寺同僚,宅子左右由柳氏新结交的街坊,恩师卢太公一家,一共凑了六张桌,简单又不失热闹。
  吉时一到,谢郢便带着迎亲队伍登门了。
  赵宴平将蒙着盖头的妹妹背上花轿,轿门关上,赵宴平走到一身喜袍的谢郢面前,什么都没说,只重重地捏了一把谢郢的肩膀,疼得谢郢险些咧嘴。
  谢郢明白赵宴平的意思,已经丢了一个命苦的妹妹,赵宴平肯定会希望小妹妹一生顺遂。
  “大哥放心,我便是自己吃苦,也不会让小樱在我身边受任何委屈。”谢郢目光坚定地道。
  赵宴平负手而立,看着他翻身上马,带走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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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赵家,永平侯府可热闹多了。
  谢郢虽然是庶子,但也是侯府庶子,是谢皇后的亲侄子。
  为了彰显自己身为嫡母的一视同仁,永平侯夫人将谢郢的婚宴办得与次子谢二爷成亲时一样隆重,凡是与永平侯府交好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她都请来了,前院坐满了高官厚禄的男客,后院坐满了众多顶着诰命头衔的贵妇人。
  拜了堂,新郎、新娘一起来了新房。
  新房里为了两圈贵妇人,都是等着看新娘子容貌的,谢郢才从喜婆手里接过金漆秤杆,大家便笑着催促起来。
  谢郢掩饰着紧张,挑开了盖头。
  红色的盖头落到了新娘子沉甸甸的凤冠之后,露出一张淡妆浅画的姣好脸庞,水艳艳羞答答的桃花眸子低垂,鹅蛋小脸微丰,颇有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的贵相,并不见任何小户之女的寒酸气。
  沈樱的姿色,在京城一众美人里也不露怯。
  贵妇人们都看呆了,若沈樱身世显贵,他们也不会过于吃惊,但已经知道她小县城出身,就没料到长得会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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