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春闺——笑佳人
时间:2020-10-14 10:20:30

  朱家院子里有棵橘子树,朱昶将阿娇带到树下,扫眼上房的窗户,隐约看见金氏迅速低了头下去。朱昶无奈地摇摇头,背对窗户站在树后,看着面前的外甥女道:“娇娇,舅舅对不起你,连累你只能给人做妾,不然以你的好相貌,去做官太太都当得。”
  阿娇垂着头,轻声道:“这都是命,舅舅不必自责,赵官爷是个好人,我过去后会安安分分地跟着他过日子,舅舅安心与舅母过吧,别再为了我的事与舅母吵了。”
  外甥女越懂事,朱昶就越难受,忍着泪,朱昶走到阿娇面前,一边做抱住阿娇拍她肩膀的样子,一边迅速将一包东西塞到了阿娇的手中,低声道:“这里面有你娘留给你的嫁妆首饰,也有舅舅亏欠你的,阿娇收好,千万别让你舅母知道。明日到了赵家,晚上你也跟赵宴平交代清楚,那赵老太太心地不坏,人却是个抠的,咱们别让她诬蔑你偷拿她的东西。”
  只这两句叮咛,阿娇就靠着舅舅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朱昶也抽了几声,怕越哭越难受,他忍着不舍推开外甥女,挥手道:“好了,回去歇吧,别哭,仔细明早肿了眼睛,丑。”
  说完,朱昶先走了,脚步飞快,逃跑一般。
  阿娇躲在树后抹了好久的眼泪,这才回了东厢。
  翠娘铺她自己的被子时,阿娇侧躺着,偷偷打开舅舅给她的布袋子。
  里面有一根金簪、一对儿玉坠子、一双银手镯,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儿碎银子,至少有十两。
  阿娇拉紧布袋,捂住了嘴。
  十两,那是她的卖身银子,舅舅又还给她了。
 
 
第11章 
  阿娇的眼睛果然哭肿了。
  她醒得早,朱家请的梳头婆还没到,阿娇在花月楼里学过妆容技巧,她叫翠娘去厨房煮个鸡蛋。
  翠娘还以为即将过门的小娘子饿了,一个鸡蛋怎么够吃呢,翠娘进了厨房后,从放鸡蛋的小筐里拿了俩鸡蛋,洗洗准备放进锅里。
  “你在做什么?”
  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不善的声音,翠娘扭头,见是金氏,翠娘把眼睛瞪回去,喷豆子似的道:“小娘子饿了,我要给她煮鸡蛋,怎么,你当舅母的还舍不得给亲外甥女吃俩鸡蛋?”
  金氏的脾气就是吃软怕硬,尤其是今日不适合为两个鸡蛋闹翻,所以金氏忍了下去,想到自己的目的,金氏还朝翠娘笑了笑,又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递给翠娘:“你也饿了吧,多煮一个自己吃。”
  翠娘狐疑地看她一眼,没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想干什么?”
  金氏真想将赵家这死丫头一巴掌给扇回赵家去,但还是保持着笑脸,端个小板凳坐在翠娘身边,闲聊般打听道:“昨晚阿娇跟她舅舅说了一会儿话,阿娇回去后可跟你说了什么?”
  翠娘一边烧火一边哼道:“什么都没说,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肯定是你们一家给她委屈受了。”
  金氏看见丈夫与阿娇抱头痛哭的那一幕了,继续问:“那阿娇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以金氏对丈夫的了解,他不可能一点嫁妆都不给阿娇贴补,拿不到赵家的聘礼金氏已经够心塞了,倘若丈夫再藏了私房钱交给阿娇,金氏非要抢回来。
  翠娘终于明白金氏的意思了,她盯着金氏,突然嘲讽道:“带了,小娘子带了两个金核桃,里面都是金豆豆,就在她眼睛上挂着,你去抢啊!”
  金氏先是震惊丈夫居然藏了两个金核桃,直到听完翠娘的话,金氏才反应过来,气得站起来,抓住翠娘的肩膀就想打人。
  “够了,没完没了是不是?”朱昶不知何时出现在外面,冷声喝道。
  翠娘见到他,急着告状:“秀才老爷快管管你呜呜……”
  竟是被金氏捂住了嘴。
  朱昶差不多都听见了,知道金氏是什么人,朱昶眉头紧锁,将金氏喊了出去。
  金氏临走前,用手比划着威胁翠娘不许多嘴。
  翠娘懒得理她,煮好两个鸡蛋,放到装有凉水的碗中,双手捧着端去了东厢,挑开门帘,就见阿娇已经换上了那套茜红色的嫁衣。新娘子出嫁都穿正红,小妾们只能挑其他红色,看着眼前的阿娇,翠娘既觉得她好美,又有点替她可惜。
  如果没有遇到金氏这黑心舅母,阿娇姐姐给官爷当正室都行的,郎才女貌,多好。
  “小娘子都穿戴好啦,真美!”翠娘真心地赞美道。
  阿娇不是急着出嫁,而是趁翠娘离开的时候,偷偷将舅舅给她的袋子藏到了怀里,别的地方她都不放心。
  碗里两个鸡蛋,阿娇剥了一个放到一旁等着凉下来,另一个叫翠娘吃了。
  翠娘奇怪地问她:“小娘子不吃吗?”
  阿娇轻声解释道:“煮鸡蛋放凉了,剥了壳在眼角周围转几转,眼睛就能消肿了。”
  翠娘一脸吃惊。
  稍后阿娇转鸡蛋的时候,翠娘目不转睛地在旁瞧着,发现阿娇的办法果然管用,翠娘看阿娇就像看神仙一样,觉得小娘子无所不能。
  朱家门口传来人语,梳头婆到了。
  便是小妾,出嫁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金氏拉着女儿朱双双一起过来看阿娇梳头,但娘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家的聘礼瞧,甚至还想走过去翻看箱子里的绸缎、抽开梳妆台的抽屉。翠娘虽然紧紧地看着,可她只有一人,拦得住这个拦不住那个,导致金氏母女虽然没有偷拿东西,却将聘礼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
  阿娇垂眸静坐,仿佛习以为常。
  梳头婆看着面前这娇花一样的美人,余光中瞧见金氏母女的德行,都不禁替阿娇惋惜。
  金氏、朱双双自然没有搜到什么多余的东西。
  朱昶突然在外面喊娘俩出去,前来送嫁的客人们陆续到了。
  金氏纵使怀疑阿娇身上可能藏了什么,也没有脸去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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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热闹了前半晌,到了后半晌,赵家那边宾客也到齐了,吉时一到,赵宴平随着媒婆来朱家接亲。
  两家离得太近,轿夫抬着花轿没走几步就到了。
  朱昶亲自将外甥女背出了东厢,年近四十的秀才老爷,双眼布满血丝,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得宾客们议论纷纷,在那议论声中,金氏再厚的脸皮也承受不住,讪讪地进了屋子,没脸见人。
  阿娇没哭,该哭的昨晚都哭够了。
  舅舅对她好,但在舅舅家的日子时时煎熬,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做什么都不自在。赵家人口简单,赵老太太又纳她做妾,应该不会太讨厌她,赵官爷是个好捕头,对她有救命之恩,阿娇窃喜自己能嫁给那样一个英雄。
  所以,今日乃她搬去赵家的好日子,阿娇只高兴,就连对舅舅,阿娇也没有什么不舍。
  “娇娇,咱们两家这么近,往后有什么委屈,尽管过来找舅舅。”
  将阿娇放到盖着粉色纱幔的小轿中,朱昶隔着茜红盖头,低声嘱咐道。
  阿娇点了点头。
  朱昶看眼外甥女搭在膝盖上的小手,弯腰探出轿子,走到站在骏马旁边的赵宴平面前,红着眼睛道:“赵官爷,朱某就这一个外甥女,从小可怜,还请赵官爷多多善待她,庇佑她,娇娇若有服侍不周的地方,朱某先行替她赔罪了。”
  赵宴平道:“您放心,我既纳了她,便会照拂她。”
  多的,赵宴平倒也没有承诺。
  阿娇去做妾,按规矩赵宴平都不必喊他舅舅,两家算不得正经的姻亲。
  看出赵宴平没想多敬重他,朱昶默默地走开了。
  赵宴平翻身上马,领着花轿队伍多绕了一条街道,再从另一个方向折了回来。
  一墙之隔,从此阿娇便是赵家的人,与朱家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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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礼本就简单,赵家也不是什么重繁文缛节的大家族,赵宴平挑了阿娇的盖头,男女算是见过,没嫁错也没有纳错,赵宴平便去院子里招待那十张桌的客人们了。
  赵老太太、柳氏、沈樱暂且也没有露面,等着明日一早再喝新妾的茶,只派了翠娘待在东屋照顾阿娇。
  阿娇坐在床上,院子里的贺喜声、劝酒声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大家都在喊赵宴平喝酒,也不知他喝了多少,会不会醉,醉了后会不会耍疯。
  翠娘端了饭菜进来,摆在临窗的桌子上。
  这下子阿娇听得更清楚了,敢情今日来的都是商户老爷,好像还有一位知县大人。
  她只能听声音,赵老太太坐在商户太太们这一桌,却不停地伸着脖子打量知县谢郢,见谢郢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比孙子还年轻,玉面星眸,唇红齿白,端的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旁人都猛灌孙子喝酒,只有他轻轻与孙子碰了碰碗并未多劝,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酸的,赵老太太便没了胃口。
  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白,真是天生来作妖的。
  可惜人家是知县,是京城什么侯爷的儿子,赵老太太敢怒不敢言,不然她早冲上去撕他的嘴了,叫他少勾搭她的好孙子。
  觥筹交错,天渐渐黑透了,酒喝光了,菜也吃得见了盘底,宾客们纷纷起身告退。
  赵宴平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在前面一一送客,直到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赵家才将大门关上。
  赵宴平还想帮忙收拾院子,赵老太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屋里推:“这里交给郭兴跟翠娘,你快去洗洗脸,进屋去吧。”
  她花十五两银子纳妾图什么,就是图晚上天黑,小妾好施展本事死死迷住孙子!
  柳氏也来劝儿子:“人家小姑娘,你对她温柔一点,别像在我们跟前一眼,冷冰冰的,吓得人家怕你。”
  赵宴平看眼两位长辈,端起洗脸盆去厨房舀水,再走到后院洗脸。
  赵老太太嘱咐翠娘兄妹手脚麻利地收拾,收拾完直接睡觉,谁也不许再出声。
  然后她将柳氏、沈樱带到西屋,叫娘俩躺下早点睡觉。
  沈樱见她还在椅子上坐着,趴在被窝里问:“老太太,您怎么还不睡?”
  赵老太太撒谎道:“刚刚吃多了,等会儿我再去院子里走走,不然肚子难受。”
  沈樱信以为真,乖乖躺好。
  柳氏看眼婆母,笑了笑,也躺了下去。
  赵老太太熄了油灯,屋里一片漆黑。
  没过多久,赵老太太听到孙子从后院进来了,去了东屋。
  时机已到,赵老太太蹑手蹑脚地出了西屋,悄悄打开后院门,反手带上,然后猫到了东屋的后房根下,老脸贴着墙壁,像条大壁虎,一动不动的,聚精会神。
  家里的床都摆在北边,北墙上也有小窗,屋里若有什么动静,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的。
  赵老太太一边等一边想,如果今晚孙子与阿娇成了一对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以后她也不用再来做这鬼鬼祟祟的事,否则孙子一日不成,她就来偷听一日!
 
 
第12章 
  宾客离去,赵家的院子里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这就意味着,赵宴平就快进来了。
  阿娇坐在床上,紧张地手啊腿啊都在抖。
  那些妇人们都议论她是窑子里出来的姐儿,便是清白也该见过男人、深谙风月,但阿娇其实只学过诗词歌赋、弹曲跳舞等才艺。诚然,住在花月楼,阿娇在深夜听到过各种调笑,也就是所谓的淫词浪语,可她真的什么都没见过。
  老鸨筹备她的开苞夜期间,倒是跟阿娇提过,说客人们都喜欢处子,花大价钱买她的第一夜就是为了看她最生涩、最招人怜爱的反应,如果她表现得跟个老手一样,客人们反而扫兴。老鸨还说,等她开了苞,才会传授她真正的房中秘术。
  所以,阿娇没有丝毫伺候男人的经验。
  阿娇绞着手,紧张地盯着门口,翠娘离开时将门虚带上了,来人只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动不动的门板突然被一双大手推开了!
  阿娇心一跳,慌乱地垂下眸子。
  赵宴平推开门,先看到了坐在床上轻轻绞手的阿娇,脸上涂着粉,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白。
  赵宴平记得她没上妆的样子,肤如水玉,比现在这样挂着一层粉顺眼多了。
  关上门,赵宴平走到床前,将手里拧得三分干的巾子递给她:“擦擦脸吧。”
  他身材魁梧,带着浓浓的酒气像一座山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威严,令人控制不住地想要服从他。
  阿娇便站了起来,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巾子。
  这间东屋还算宽敞,阿娇的聘礼之一梳妆台已经在西边挨着衣柜摆好了,阿娇见赵宴平去桌子上倒茶喝,她快步来到梳妆台前,没坐,弯着腰对镜擦脸,将那厚厚的一层粉都擦了下去,露出原来的白嫩脸蛋。
  嘴唇也被梳头婆描得红红的,倒是比阿娇天生的唇舌更艳,巾子在嘴角周围游移,阿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擦掉唇妆。听说有的男人就喜欢吃女子的口脂,今晚她先试试官爷的爱好,官爷若是不喜,她以后也不涂这玩意,还能省下买口脂的钱。
  阿娇很庆幸能嫁给有过救命之恩的官爷,她也想得到他的喜欢,官爷喜欢她了,阿娇在赵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擦完脸,看看手里的巾子,阿娇侧身朝窗边看去。
  赵宴平并没有盯着她卸妆,但当阿娇看过来,赵宴平就像能感应到一样,也朝阿娇看去,没什么表情地吩咐道:“拿去前院交给翠娘,你在屋里坐了这么久,想去茅厕一并去了,回来就睡了。”
  阿娇脸一红,真叫官爷说中了,她的确需要去下茅厕。
  两人在屋里说话,可把偷听的赵老太太吓了一跳,幸好孙子让阿娇去前院了,若是来后院洗巾子,她还得换个地方藏身。这一惊一乍的,愣是让赵老太太出了一身汗,不过想到孙子那淡漠的语气,赵老太太眉头又皱起来,暂且放松放松姿势,等着阿娇回来继续听。
  前院翠娘兄妹才收拾了一半,十张桌椅,残羹冷炙还要刷碗,兄妹俩有的忙。
  但官爷纳妾是喜事,兄妹俩忙得也高兴。
  阿娇将巾子交给翠娘,郭兴第一次见到阿娇,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看,小心老太太拧你耳朵!”翠娘挡住哥哥,低声威胁道。
  郭兴摸摸耳朵,摄于赵老太太的威风,他专心做事了,心里很是羡慕官爷,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他做梦都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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