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圆抹去眼角的泪水，“母亲和孩子都不容易，这种情况下，孩子爸竟然还不出来。真是渣男！人渣中的极品！”
她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把这个渣男找出来，防止他再去祸害别的女知青。
*** ***
夏收之后，农场并未停下来，反而更加努力往前赶，大家的工作只增不减。
有了之前积极的成果反馈，领导们决定在丰收农场成立屯垦农业合作社，积极建设新的蚕桑生产基地。
养蚕的价值非常高，蚕丝可以做丝绸，蚕蛹可以入药或者做成食品。
考虑到今年暑假过后，又有新的一届知青即将到来，王指导员也有意扩大农场业务，和柏宣商定，爽快接下这个新任务。
柏宣正好借这个机会要去一趟塔里木农垦大学。
他已经和曲成圆说了自己的规划：回归院校，继续农学研究。
在丰收农场的经历算得上很好的田野实地经验，也收集了大量的现场数据，他希望将这套方法用科学的体系定义起来，然后推广到各大农场。
曲成圆当即表示大力支持。
现在虽然取消了高考，她知道1977年8月会恢复，所以她自己的六零人生原计划里，规定自己届时去参加高考，哪怕那时她已经27岁。
柏宣对女朋友的欣然同意深感意外，本来他还准备了一套说辞，让她做好随时参加高考的准备。
毕竟平时看她上课容易开小差，对读书不太上心的样子，以为她对学习没有多大热情。
转念一想，这可是他的姑娘，考虑问题一向有大局观，反而是他多虑了。
“你之前说过想去研究精少量播种机和中耕作物精密播种机，农垦大学是个很好的平台，你在那里会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曲成圆点头赞同，摸着自己的额头，对柏宣眨眨眼：“志同道合的伴侣，我已经有了，一个就够一辈子。”
柏宣脸上挂着压不下的笑容，沉沉道：“小调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想到男朋友又要出差，曲成圆就笑不起来。
“两周吧，”柏宣心软下来，“我会尽快。”
“诶！别啊，你得认真学，学好了才能回来教我们。”曲成圆知道养蚕这事一点都不能马虎。
农垦大学的桑蚕科学研究所是目前整个边疆地区最好的养蚕技术指导，这次照旧由柏宣带队，带上吴迪和郭二妞，还有三位知青，一共六人。
这六人学习小组负责学会整套养蚕流程，回来立即在丰收农场推广。
*** ***
农垦大学位于塔里木河畔，于1958年创建，近年来为屯垦戎边培养了各类人才。
校区位于阿拉尔市中心，南靠阿克苏，西依古楼兰重地，西域风情浓厚。
学校的建筑是仿苏联式的建筑设计，青灰色的楼层，门梁上方挂着个硕大的红五星。主楼最高，左右呈中轴对称。高度由两边逐渐变低，是典型的三段式结构。
柏宣一到农垦大学，内心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亲切的熟悉感，跟他在莫斯科大学的校园建筑风格非常相近。
农垦大学农学院的教授袁清，早早在院系门口等待他们到来。
吴迪和郭二妞一众知青，都是中学毕业后就参加援疆，大学对他们来说，皆是现在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他们却亲自站在了大学校园里面，眼前是热情的教授，年轻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可言喻的激动。
他们最初认同柏宣，就是因为他是大学毕业生，是他们的榜样和目标。
这次和柏宣一起出差，带着工作任务，又多了一种光荣的使命感。
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头扎进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不出来。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准备启程返回丰收农场前一天，柏宣给大家放了半天假，让难得出来的年轻人们在市区里走一走看一看。
他自己则抽空去了一趟邮局，之前拜托柏恩给嫂子带的信，算算这个时间也应该到达阿拉尔邮局。
近年好像流行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在京津沪小批量试制。这种料子做出来的成衣，只有少量在大城市上市，是众人排大队抢购的紧俏货。
柏宣托高琳找朋友在北京王府井人民商场帮他买了一件天坛牌的女士衬衫，辗转寄到乌市，再从乌市寄到阿拉尔邮局。
他只想给他的姑娘送一份最时髦礼物，别的姑娘有的东西，他的姑娘也要有。
小心翼翼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件带里衬的“的确良”碎花裙子和一件白色带花边的女士衬衫，高琳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大意是，碎花裙子是哥嫂给弟妹的第一份见面礼。
柏宣忍不住的笑意，记得当时他把这个“礼物计划”跟柏恩提起，柏恩问他衣服尺寸要买多大码数，他竟然原地望天想了好几分钟，才虚拢着双臂，比个拥抱的手势，“大概是这个尺寸”
然后换成柏恩无语望天，他弟弟明明是个学霸，怎么他有一瞬觉得弟弟其实也是个傻瓜？
“我看成圆的个头跟你嫂子差不多，按她的尺寸买吧，偏小一号应该就够了。”最后还是柏恩拍板拿了主意。
柏宣满意点头。
他对高琳的审美表示十分满意，这条碎花裙子恰好挑了个紫色碎花的款式，跟姑娘的发圈是同个花色。他的姑娘皮肤白皙，深色的裙子更能衬出她的优点。
只是想了想女朋友穿上自己送的这一套衣服的样子，柏宣就归心似箭，满身心都充满了幸福洋溢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高琳：弟妹的衣服码数多少？柏宣跟你说了吗？
柏恩上前，拥抱了下妻子，后退一步，双臂合拢比出刚才拥抱的样子。
不动声色道：“比这个圈圈小一个码数即可。”
高琳：...... (￣▽￣) ......
柏恩内心os：嘿嘿！从弟弟那儿get到的撩妹灵感，我可真聪明。
第48章 失踪
曲成圆度过了她在丰收农场最安静最平淡的半个月, 伴随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寂寞。
上辈子她出门打拼，自强自立，并不是轻易就依赖别人的性格。
却在谈恋爱之后，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早随着柏宣去了阿拉尔, 内心空落落的一片。
果然“由奢入俭难”, 古人诚不欺我。
这次偏偏郭二妞也不在, 她早就习惯了小姑娘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讲话。
说来这趟出差还是曲成圆鼓励郭二妞去的，她本来就是理科生, 数学特别优秀, 早点引导她接触科研类的项目，好过让小姑娘一直在田里干活耽误了未来前程。
月明星稀，长夜漫漫。
曲成圆每晚都看月亮，天上那颗弯弯小月牙, 已经变成了大玉盘。
扳着指头数着日子, 眼看着男朋友和闺蜜终于快回来了, 曲成圆觉得自己即将恢复元气，干活的时候力气都大了很多。
没想到林云提前回来了，其实她之前不幸小产, 按照老规矩, 要做个月子调养好身体再回农场。她似乎很低落, 主动要求结束休假回农场。
回来后的林云身材依旧浮肿，脸色苍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女，雏鸟一样可怜。
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田埂的另一头干活，面无表情，看不出具体有什么情绪。她的一双眼睛，以往充满高傲和戾气, 如今像蒙上了一层薄雾，隐晦不定。
曲成圆看了她一眼，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听说她一回来就去找王指导员，要求回归田野从事体力劳动，不想再回仓库那边工作。
毕竟孩子是在那里没的，当母亲的伤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平复，难免会触景生情。
迎上曲成圆的视线，林云缓缓走向她，淡淡道，“听说那天是你发现了我，谢了，我不想欠你什么。”
曲成圆先是愣了愣，随即道：“我本来就是要去仓库，如果我不去，晚一点别人也会去。”
“嗯。”林云低着头，心不在焉。
“你还年轻，将来孩子会重新回来的。”曲成圆平视着她，忍不住低声安慰。
“都是我的错，那晚我不该跟他吵架。”林云抬起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俨然换了副眼神，像对另一个人说话似的，喃喃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晚了......”
“林云。”曲成圆发觉她的瞳孔无法聚焦，试着叫醒她，“你可以从头再来，就从这一秒开始。”
林云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对不起，那次是我故意让你掉坑里。”
想了想，她又重申了一句，“曲成圆，我不欠你什么了。”
曲成圆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又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林云。”
“嗯？”
“你......”曲成圆想了想，严肃道：“林云，你好好休养，等恢复之后正式跟我挑战一次。”
她故意说了这句话，想让这个失去孩子的年轻母亲觉得生命里至少还有个盼头。
林云脚下顿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语气却明显比之前轻松了些，“好。”
*** ***
林云失踪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来的，负责仓库交接的知青，找了半天找不到她。
问她新宿舍的舍友，也说她一夜未归，她们以为她回仓库睡了，谁也没有引起警觉。
曲成圆闻言，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心里狠狠暗道一声不好。
林云昨天的状态，特别不对劲，极其反常。一个向来高傲的女子，却像交代遗言似的说话。
遗言？！！
曲成圆直觉很不对，忙跑去王指导员的办公室，“王指导员！！”
王富贵刚点着的烟，还没抽一口就被她吓得掉在地上，老王惊愕道：“急、急什么！”
曲成圆把林云的异常表现跟王富贵一说，他方才恍然大悟，顿时有了和曲成圆一样的预感，火速交代：“小曲，你回去叫上大家，先别干活，都去给老子找人。”
农场的知青们即时分成了三队：一队留在农场里面找人，第二队往通向红星农场和小镇的路上搜索，第三队往九岭山方向搜寻。
丰收农场附近有一座九岭山，主峰海拔约1500米，与塔里木盆地北侧的天山山脉延绵相连。农场的知青们曾经在那里完成过军训的最后登山演习。
曲成圆跟着第三队往九岭山方向赶去，九岭山下有片小湖，她路过的时候，扭头看了眼，湖面波光粼粼，她下意识还是认为林云应该不会想不开而投湖。
偏偏今天凌晨下了场小雨，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没走几步，已经满脚是泥。
天阴沉沉的，连太阳也隐藏在云层后。
明明是上午，却给人一种傍晚的错觉。
第三分队的九个人，分成每三人一组，每组保证有一个男同志。曲成圆、陈丹和管涛分在一组。
看着管涛的高大身影，跟柏宣一样的腿长手长，曲成圆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
陈丹担忧：“林云不会想不开吧？她还那么年轻，其实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曲成圆记起昨天她的神情，回想起来，那双眼睛里不仅仅是绝望，而是生无可恋，“昨天我也劝了她，重新开始就行，她当时状态不对劲，估计都没听进去。”
陈丹道：“闹了这件事情，她在农场也没有个能倾诉的对象，要是有人能多劝劝她就好了。”
“对了，昨天林云倒是跟我说了件事，说后悔那晚不该跟他吵架。”曲成圆拄着根棍子当登山杖，边走边四处张望。
“哦？林云同志看上去挺文静，还会跟别人吵架？”一旁安静的管涛突然出声。
“可不是么。”曲成圆没说下去，毕竟林云平时在男知青面前塑造的形象不太同，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在人后评价过多。
第三分队的人在整座山认认真真搜了一圈。
“咱们下山吧。”陈丹抬眼见到其他知青从山顶往回走，会经过他们这条路，知道这边已经是没结果。
下起绵绵细雨，寻人小分队看了眼天上的乌云，决定等这场过云雨下完之后再回去。
雨水落在地上，看着泥洼里形成的小水坑，曲成圆的眼前忽然掠过刚才经过的那片湖泊，她心念一动，跟管涛分析了自己的想法，建议大家等会下山的时候再绕进湖泊区搜一遍。
管涛也赞同她的建议，吩咐小分队的另外两位男同志，女同志先回卡车处休息，他们三个男人再沿着湖泊探一圈。
这场过云雨很短暂，只用十五分钟便停了，一行人回到山下。
卡车距离湖泊步行约五分钟，绕一圈湖泊也不过十分钟时间，其他人从山顶下来累得够呛，管涛让女同志先回卡车上等着。
想到这是自己提出的建议，曲成圆主动要求加入：“多个人多份力量，我留下跟你们一起去。”
四个人正好从不同方向出发，约定绕一圈后回到原地。
和山上薄雾蒙蒙的氛围不同，雨后的湖边，宁静而清新，空气里却隐藏着一股躁动。
曲成圆一边走一边喊着林云的名字，心里那股异常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她脚步猛地一停，不寒而栗，异常的地方终于想明白了：湖边的水草！刚才她看到的地方那部分水草比周围少了一些！
迷雾渐渐拨开，她正欲转身往回观察，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等她放缓脚步，身后又立刻没了声。
曲成圆心脏砰砰加速，来不及多想，准备拔腿就跑。
突然一张大掌从身后揽过，捂住她的嘴，她的手被反钳住，背后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整个人跌进了湖里。
曲成圆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慌乱扑腾中，听到有物体落水的声音，余光之处见到那人蒙着脑袋，正举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
“救命！我、我不会游泳！”曲成圆大惊失色，在水里慌乱蹬腿，“我怕水！救、救......”
声音越来越小，身体渐渐沉入水中。
湖面的涟漪一圈圈散开，慢慢回归平静。
那人站在湖边静静等待了一会，才将手里的棍子丢掉，转身消失在树丛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