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拿着拂尘的手臂一伸,把人拦了下来:“做什么?”
“公公,奴才是担心殿下有什么不测。”
“能有什么不测?少浑说。”来喜瞪了他一眼,“殿下可没叫人进去,万一冲撞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宫人们闻言立刻退到一旁,连连称是,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奉承来喜说他见多识广,沉稳干练。
而来喜则是淡淡的点点头,甩了下拂尘,眼睛对着紧闭的殿门,心里甚是得意。
刚才他可是听见太子笑声了,寻常太子殿下莫说笑了,就连好声气都少,如今看来还是阮女官有本事。
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让人进去破坏气氛。
想来,这会儿怎么着也该是风光旖旎才是。
但是与来喜想象的大相径庭,如今的阮瑶只觉得心好累。
折腾半天,不仅没看出小太子身上有什么异样,反倒把刚收拾好的东西给弄得乱七八糟。
小太子则是浑然不在意,转过了身,双手撑着下巴趴在浴池边上昂头看着阮瑶,问道:“刚刚瑶瑶在我身上找什么呢?”
阮瑶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含糊道:“没什么,就是看看。”
赵弘便低头瞧了瞧,颇为好奇:“有什么可看的?”说着就要去拽长裤。
阮瑶生怕孩童一样的小太子闹出些孩童不宜,赶忙道:“殿下,瞧着已经洗的差不多,不如奴婢给殿下擦擦头发吧,时候久了会着凉的。”
小太子立刻松开了手,然后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而后,阮瑶就扶着他从浴池里出来,略擦了擦,待小太子自己去屏风后头换了裤子,穿上浴袍,阮瑶这才带着他去一旁的软榻上。
浴室的软榻不同于寻常内室里面用的,这里的榻是用竹子制成,上面铺了软垫,还有个方形的枕头,比一般的高了不少。
阮瑶便让小太子侧着躺下,她则是坐在一旁的杌子上,拿着布巾,帮他把头发擦干。
不远处便是燃着银骨炭的暖炉,小太子只觉得身上热烘烘的,加上刚刚在池子里用热水泡了好一阵,身上舒坦,躺着躺着便觉得困。
撑了一会儿,眼睛越来越沉,很快就酣然睡去。
寻常他午睡时,睡得很轻,稍微一点响动就会醒。
可这次赵弘睡得深沉,就连阮瑶偷偷拨弄他的眼睫毛都没把他吵醒。
过了一阵,阮女官实在找不出异样,便收了手,专心给他把头发擦干。
而这擦发着实不是件容易事。
这会儿的人无论男女头发都长,想要弄干很是耗费时候。
阮瑶记得之前听刘嬷嬷提起过,之前有位妃子甚为得宠,尤其是乌发如云很是得皇上喜爱,于是皇上专门给她盖了一座阁楼,以供她晾发之用。
但如今正值深秋时节,莫说晾发了,就连吹风都容易伤身,便要好好擦拭,借着暖炉的温度慢慢弄干。
虽然为了防止被炭火熏到,故而在浴室上面是开了两个小窗的,但是温度依然居高不下。
赵弘穿的单薄,阮瑶则是挽起袖口,露出了葱白手臂。
就在这时,太子殿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如今醒来的,并非是小太子,而是大殿下。
感觉到阳光泼洒满室水汽时,赵弘微微一愣。
实在是这些日子他都是半夜醒来,常常趁着夜色深沉阮瑶安睡时处理事务,鲜少有一睁眼就瞧见天亮的时候。
如今瞧着不单单是天亮,好像还不在寝殿。
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个温软声音响起:“殿下,你醒了啊。”
如今的赵弘对于阮瑶的声音已经无比熟悉,他甚至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嗯”了一声,这才扭头去看。
而后,直直的就瞧见了一截雪白皓腕,还有阮瑶微微有些晕红的娇俏脸面。
……孤怎么了,孤在哪儿呢?
大殿下有些反应不及,便看到阮瑶先去打开房门,散去屋里的水汽,而后她笑着倾身过来,伸手扶他。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的水汽熏得人发晕,赵弘恍惚间觉得女人的声音里都带了钩子似的:“时候不早,殿下该起身了,先加衣可好?”
加衣?
大殿下先是一愣,而后低下头,便瞧见自己只穿了裤子,披着浴衣,大抵是躺的时间有些久,带子都松了,露出了大片胸膛。
在阮瑶看来,刚刚该瞧见的都瞧见了,这会儿虽说半遮半露比刚刚……好看不少,不过也没啥好避讳的。
可大殿下却是悚然一惊。
小太子时发生过的事情,他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还是在瑶瑶面前!
赵弘猛地从榻上站起来,可刚才他侧着身子睡,小太子又是个睡觉姿势放肆的,结果这会儿他只觉得腿上麻的厉害。
脚下一软,便是直直的往后坐了下去。
因为有软榻接着,倒不至于跌了。
但原本想要扶他的阮瑶却被带的往前扑了一下。
赵弘面上一僵,本想要伸手去挡,可在最后时刻,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连大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挡变成了迎。
甚至张开手臂时还有些期待。
可最终,阮瑶并没有跌到他怀里,而是动作利落的摁住了大殿下的肩膀,稳稳地撑住了自己,而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赵弘道:“殿下恕罪,奴婢刚刚一时间没有站稳。”
赵弘:……
心中冒出来的细碎失望被太子忽略掉了,他只是不明白,当初阮瑶在外殿时到底经历过什么,竟然练就了如此灵活的身手。
就在此时,来喜走进殿来。
本想着到门口再通禀,可阮瑶刚刚是把浴室的门开了的。
导致来喜进殿后一抬头,就瞧见俩人“抱”成一团。
刚刚还被别人称赞为见多识广的来喜公公立刻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浑身一抖,猛地低下脑袋退了出去。
阮瑶却是瞧见他了,忙站稳身子,拿着衣裳来给赵弘换上,等太子殿下一脸深沉的看向浴池时,阮女官快步走出去,对着门口站着的来喜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来喜先偷偷打量了一下阮瑶,见她一切如常,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低声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方嬷嬷带了人来,这会儿正在前殿,说是带了娘娘的赏赐来给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瑶瑶朝我伸手做什么呀~攥住
大太子:……
小太子:你为什么要蹭??
大太子:…………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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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段时间, 送来东明宫的赏赐不少,董皇后也送来不少东西,如今又派人来,阮瑶倒不意外, 随口问道:“可瞧见是什么?”
来喜犹豫了一下, 方才压低声音道:“我瞧着, 方嬷嬷带的人都没有拿着东西,反倒是有两个宫女穿的颇为体面, 想着不是送东西, 是送人的。”
阮瑶闻言,颇有些惊讶。
之前各处贵人主子送的东西,多是摆设器具,或者珍馐良药, 还没听说过送人。
而在屋内, 赵弘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眼中有冷光一闪而逝。
果然如此。
他早就知道董皇后不会如此安分,如今瞧着,这人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耐不住。
以前都是私底下安排, 现在竟是明晃晃的塞人, 怕是已是格外着急, 这才顾不上旁的,急忙忙送了人来。
这时候,就听来喜的声音再次响起:“阮姐姐,你莫要怪我多嘴,只是瞧着那两个宫女都是好颜色的,怕是不简单,阮姐姐还是早做准备才是。”
此话一出, 赵弘便是眉头微皱。
而阮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动听:“什么?”
“你想啊,咱们殿下天潢贵胄,如今虽未迎娶太子妃,可是后院里少不得进人,若是……”
大殿下一听,便立刻打开了殿门。
来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对上了太子殿下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一个淡漠的眼神。
虽然只是一瞥,却让来喜吓得后脖颈子冒冷汗,把还没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急忙退到一旁,垂着脑袋嘴巴紧闭。
阮瑶却是完全没在意刚刚来喜说的话,她看向赵弘,看这人只穿一件袍衣便出来了,阮瑶赶忙去拿了披风给他系上,嘴里轻声道:“殿下,外头凉,拿个暖手炉吧。”
赵弘低头看向阮瑶时,已经没了刚刚对着来喜的冷淡,眉宇间冰雪消融,声音都和缓许多:“好。”
来喜张了张嘴,可到底没出声。
阮瑶则是记着事儿的,一边帮太子殿下整理斗篷一边道:“皇后娘娘送了赏赐来,殿下可要去瞧瞧?”
赵弘直接一口回绝:“不了,瑶瑶你替我去便是。”
阮瑶不疑有他,也觉得太子不太适合见外人,便点了点头,送他回了内室,将玫瑰饼摆出来,又让人送了热茶,收拾妥帖后阮瑶才去往前殿。
可她刚刚出门,原本在软榻上安坐的大殿下就站起身来,大步走出门去,瞥了眼门外的来喜道:“走,随孤去前殿瞧瞧。”
来喜:……?
刚不还说不去呢么?
殿下的心思真难猜。
来喜也不敢多问,立刻跟在赵弘身后离开。
其实赵弘一开始并不想让阮瑶出面,他既然知道董皇后不安好心,送来的人怕也居心不良,既如此,倒不如自己直接打发了去,省得麻烦。
可来喜刚刚那句院里院外的,让赵弘改变了主意。
他生怕自己亲自去会让阮瑶疑他动了心思,索性就让瑶瑶去瞧,自己跟着,准备随时出面护着便是了。
可是此刻阮瑶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
宫里头赏赐个宫女太监本就是寻常事,皇后作为太子的母后,送些使唤人来也属于情理之中。
况且赵弘后院里进什么人,原本就和她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太子殿下疾病未愈,还傻傻的,被人发现着实不得了。
还是小心为上。
心里有了一番琢磨,阮瑶便迈步进了前殿。
一进门,便瞧见了笑容敦厚的方嬷嬷。
之前董皇后有过几次赏,大多是明粹宫的管事公公送来的,方嬷嬷还是头一回登门。
阮瑶早便细细打听过宫里各处主子跟前的得意人,便笑着上前与方嬷嬷见礼。
方嬷嬷也不托大,回了一礼,看上去一团和气。
而接下去的一番对话也甚为客气,这个说“我家娘娘关心太子,夜不能寐,都消瘦了”,那个说“我家殿下也常常提起娘娘,感恩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互有来往,滴水不漏。
方嬷嬷在心里暗道,这阮女官瞧着怎么不像傻的?
阮瑶则是暗自摇头,这般说话着实累的很,来来回回一句正经事都没有。
不过期间方嬷嬷说起了皇后娘娘筹备太后寿宴,其实是为了告诉阮瑶,皇后如今统管后宫,事事都要她来定夺,莫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可阮瑶听着,却在心里琢磨,距离寿宴日子越来越近,小太子学字也有些时日。
想来是时候要开始准备万寿图了
待兜了一大圈后,方嬷嬷终于说到正题:“皇后娘娘瞅着殿下宫里伺候的人少,哪怕把之前的那批老人放回来也单薄了些,便挑了两个老实能干的来到殿下身边伺候,也好给阮女官分忧。”说着,她招了招手,“荷香,春雨,过来拜见阮女官。”
刚刚一直在旁边低眉顺眼的两个宫女便缓步上前,盈盈下拜。
阮瑶略瞧了瞧,两人身上的衣衫一石青。一湖蓝,虽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可是身段都是很好的。
想来不是什么寻常宫女。
方嬷嬷则是暗暗打量了一下阮瑶,本是想看看这人会有什么异色,可是越看心里越别扭。
原本她对申嬷嬷挑选的人格外有信心。
申嬷嬷与之前东明宫的管事田嬷嬷是同乡,素来要好,如今田嬷嬷在浣衣局做苦工,申嬷嬷心有怨气,对这份差使很是尽心尽力,琢磨着给阮瑶添堵,挑来的宫女个顶个的好颜色,这俩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妙人,又细细教过,不怕太子不动心。
可是如今瞧着,荷香窈窕,但和阮瑶一比就显得有些丰腴了,春雨娇俏,可也抵不上阮瑶玉骨冰肌。
单独瞧都没什么毛病,偏偏放到一起之后,高下立判。
方嬷嬷心里都有些没底。
太子殿下身边跟了这么一个美人胚子,如何还能瞧得上自己挑的这俩?
况且还不知道这阮瑶是个什么心思呢。
万一把荷香春雨扔的远远的,自己岂不是白费心思?
这时候,就听阮瑶笑着道:“既如此,便留下了,我自会安排他们到殿内做事。”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说服她的方嬷嬷微微一愣,而后惊讶的看向阮瑶。
站在外头的来喜也格外惊讶。
这就收下了?
而且还要放在殿里做事,而不是放去外殿?
赵弘站在原地,眸子深沉,一言不发。
方嬷嬷则是又打量了阮瑶两眼,突然一笑。
想来之前说的还是无错,这阮女官白白生了一张聪明脸面,其实脑袋里还是傻的,做不成什么大事。
于是方嬷嬷安了心,不再和阮瑶多费口舌,起身告辞。
待阮瑶送方嬷嬷出门时,来喜忙避开,赵弘则是留下一句:“你去问问。”便闪身到了阴暗处。
来喜眉头微跳,有些琢磨不出自家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最终只能归结为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主子想玩儿,自己也不敢说破。
于是在阮瑶送走方嬷嬷后,来喜就小跑着跟上阮女官,笑眯眯地道:“方嬷嬷可说了什么?”
阮瑶心里正琢磨着等下练字之事,闻言,便随口回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客套话,和之前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