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
没瞧见赵弘,只瞧见了个影子,想来自家殿下一直跟着呢。
于是来喜又问道:“那两个宫女,姐姐收了?”
“嗯,收了。”
“姐姐怎么能随便就收下了呢?”
阮瑶笑了笑,轻声道:“这是皇后娘娘恩赏,是一片慈母之心,如何能随便拒了?而且就算想法子拒了这两个,明天还会再来两个,既如此,索性直接留下,方能不落人口实。”
来喜自己也是关心则乱,如今恍然,可依然有些不解:“那怎么不送去外殿?”
阮瑶的眼睛瞧着走廊便的花,瞧见一株菊花开的甚是漂亮,便点了点,自有宫人上前去抱着花盆跟在他们身后,阮瑶则是温声道:“我在外殿做过事,知道那里虽然隔得远,可是消息从来传得快,出入也方便。与其放任,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使人跟着,让她们在前殿做做杂事,不允入内殿,等下我便去找刘嬷嬷,请她专门教导新来的两位宫人。”
内殿,殿内。
不过是俩字颠倒,意思却很是不同。
来喜这才明白了阮瑶的打算,而这般安排已是格外稳妥,还不会留下话柄说太子不孝。
待留上些日子,再找由头打发了也容易。
来喜先是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摆了摆手,让跟着的宫人先行,待他们走远后来喜微微提高声调道:“阮姐姐也是不乐意让她们留下的啊。”
阮瑶笑道:“这是自然,我怎么敢随便留这么两个在殿下身边?”既然知道董皇后不怀好意,那她送来的不管是吃食还是宫人都要警惕。
小太子还不知事,容易被人糊弄,万一这是俩探子,岂不麻烦。
还是要谨慎些。
来喜则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阮女官对殿下真是一腔深情,这是懂得争的。
就是不知道她拈酸,殿下会不会多心。
来喜小心翼翼的又瞟了一眼,却发现一直跟着的影子不见了。
待回去时,大殿下已然安安稳稳的坐在殿内,站在桌后,拿着笔,十分认真的练着字。
不过瞧着神情,可是比刚才和缓许多,甚至嘴角还微微的有些弧度。
见他高兴了,来喜也松了口气,赶忙退到一旁去把屋里的暖炉烧旺些。
阮瑶则是先洗了手,而后去帮赵弘研墨,嘴里温声道:“殿下,今天我们写寿字吧。”
大殿下安静点头。
阮瑶笑了笑,撂了墨块,转身去书架前找字帖。
她的字到底秀气,而且写得不算特别好,若是胡乱教太子,只怕要教歪了。
况且万寿图是要包含各种各样字体的“寿”字,还是要找出字帖来仔细临摹才行。
大殿下则是微微抬起头,看着阮瑶窈窕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也不知道是高兴阮瑶有主意懂筹谋,还是高兴这人会为了自己拈酸。
而阮瑶找到了本得用的字帖,打开翻看了下,觉得还不错,便走回到赵弘旁边,翻开一页,拿着镇纸压好,道:“殿下,写这个试试看。”
来喜探头瞧了瞧。
这本字帖他记得的,是书法大家王乐山所书,放到市面上只怕是能抵百金。
如今就被阮瑶这么随意的翻开,又随意的压上,来喜只觉得心疼。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是赵弘却是面不改色,阮瑶指哪个字,他就写哪个字,格外尽心。
等阮瑶又去找其他字帖时,大殿下瞥了来喜一眼,来喜立刻转过身去,动作干脆利落。
而赵弘则是拿出了一张写着“趙弘”名姓的纸来。
正是之前阮瑶握着他的手一道写的。
哪怕把自己的名姓写的软趴,可是因为是阮瑶与自己一同写下的,大殿下便很是喜欢。
这会儿,他拿起笔来,提起手腕,在这两字旁边端正写上了另一个名姓。
阮瑤。
用的是行楷,比他寻常的笔触温润许多。
一勾一顿皆透着温和。
撂了笔,赵弘把纸拿起来,轻轻的吹了吹等它干。
什么字帖值百金,他不知,可这张薄薄的纸,在太子殿下心中,千金不卖。
正想着,就看到外边有人进来。
赵弘立刻将纸折好,左右看了看,直接放到了点心匣子的上层。
而后来喜便快步出门,不多时回来,恭声道:“殿下,顾太医与太医院何院正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太子:瑶瑶一定是为孤吃醋了。
小太子:醋,好吃么?
阮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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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顾鹤轩此时心中颇有些忐忑。
他心里估摸着今儿该是小殿下在的时候, 寻常有人来东明宫见太子都是赶上大殿下在的时候,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可现在换了人,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
故而进门时, 顾鹤轩对着门口的季大季二使了个眼色。
二人是太子亲卫, 向来忠心, 也知道顾鹤轩明面上和东明宫半点关系没有,其实私下里与太子甚是亲厚。
如今瞧着顾鹤轩的神情, 季家兄弟立刻心领神会, 背脊挺直,时刻准备着见势不对进去帮忙。
而何院正此来是奉了皇命的。
之前太子身子有恙,一切皆是交给了年轻的顾太医,当时皇上并未多问。
反倒是如今太子大好, 皇上欢喜之余专门叫了何院正来, 让他务必亲自到东明宫看望太子, 瞧瞧病情,莫要有什么不妥才好。
何院正在太医院多年,上不找倚靠, 下不拉帮派, 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院正位子上, 从未被牵连,足以见得他的心思不比寻常人。
他察觉得出皇上态度有异,似乎太子殿下生病陛下不急,如今病愈了反倒颇为担忧。
这一正一反之间的不同,很是耐人寻味。
但何院正什么话都没说,装糊涂装的很是到位,只管到东明宫来, 想着一切照实汇报也就是了。
待进了殿门,瞧见桌后安坐的赵弘后,顾鹤轩细细打量。
当瞧见赵弘微微动了动指尖,无声的对他做了个“无妨”的口型后,顾太医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大殿下。
虽然不知道为何不是小太子,可顾鹤轩还是定了定神,退到一旁。
何院正则是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殿下福安。”
赵弘抬抬手免了他的礼,却没说话,只管扭头看向了阮瑶。
阮瑶立刻上前,装作走到赵弘身边帮他添茶的样子,微微偏头,低声呢喃道:“殿下乖,问问何院正因何而来。”
赵弘立刻开口:“不知何院正因何而来?”
何院正年纪大了,笑起来时白胡子一翘一翘的,瞧着颇为慈祥:“陛下听闻殿下身子大好,甚是欢喜,便让微臣来为殿下诊脉,还带了人参雪莲来,为殿下滋补养身。”
此话一出,赵弘便知道其中深意。
不过对自家父皇的脾性,他早已摸透,这会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只是心里冷淡许多。
可略一冷淡,就觉得一直被压着的暴戾脾气有些上涌。
就在这时,他觉得手背微热。
扭头去瞧,就看到阮瑶正将茶盏放在他手边,笑容温和绵软。
赵弘立刻踏实了些,心思也沉静不少。
阮瑶并没发现太子的细微不同,只管放轻声音:“请院正谢过父皇,儿臣一切都好。”
赵弘便神情温和道:“请院正谢过父皇,儿臣一切都好。”
何院正起身行礼,一旁的顾鹤轩跟着起身,只是眉头,猛地跳了跳。
何大人年纪大了,瞧不真切,可他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分明是阮女官教太子说话呢。
可……要是小太子,这般也正常。
但现在坐着的可是大殿下,何苦来哉?
瞧着太子乐在其中的样子,顾鹤轩觉得他还是不说话的好。
这时候,阮瑶又悄声道:“院正可要现在诊脉?”
待赵弘复述一遍后,何院正便走上前去,拿出脉枕,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的给赵弘号脉。
之前顾鹤轩已经看过许多次,如今赵弘有些正气不足,需要细细调养,顶多还有些脾胃不和,只要让小太子少吃些也就好了。
除此以外,号不出旁的病症。
至于分魂之症,脉象上是瞧不出的。
果然,何医正先是点头,而后又轻轻的舒了口气,便站起身来,收好药箱,很快便告辞离开。
阮瑶出门去送,来喜也跟着,顾鹤轩则是等旁人离开后,对着赵弘笑着道:“瞧着殿下今日气色极好,想来身子就快要恢复了。”
赵弘点点头,端起了刚刚阮瑶斟的茶,神色平和。
不过还没碰到嘴,他便将茶盏撂下,看向顾鹤轩:“顾卿,你可知分魂之症会在何时转换?”
顾鹤轩一愣:“微臣愚钝,还请殿下详细说说。”
赵弘便把今日突然醒来之事告诉了他,而后道:“寻常孤从未白日出现过,这还是头一遭。”
顾鹤轩闻言,不由得皱眉沉思。
过了阵子,他才道:“之前微臣也去查阅典籍,有关分魂之症的病因所说不一,治疗方法也千奇百怪,只是切换之时,除了像是殿下那般沉睡过后,还有的是受到刺激后便会突然苏醒,不知今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大殿下想了想。
刺激?
好像没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况且小太子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自己醒来时,猛地看到瑶瑶的那截皓腕,生生让他的心活活蹦到了嗓子眼。
对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来说,确实挺刺激……
可这件事他不会说的,就算是对着顾鹤轩,他也不会说。
绝不。
见太子不说话,顾鹤轩温声道:“殿下可不要讳疾忌医。”
赵弘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顾鹤轩也贴心的不再追问。
若是下次还有这种情况才说明不是偶然,到时候再细细商讨便是。
待阮瑶回来后,顾鹤轩就告辞离开,生怕晚了半步会打扰到自家殿下和阮女官独处。
顾太医觉得自己真是医者父母心。
而阮瑶则是陪着赵弘用了膳后,就又看着他写字。
旁的字都能放一放,现在主要就是写“壽”字。
一直到阮瑶出门,赵弘已经写了将近五十个寿字了,距离今天的一百寿的任务越来越近。
瞧着不甚好看,可颇有些进步。
待阮瑶离开,大殿下立刻双手执笔,迅速的把剩下的五十个写完,而后就拿出了折子和密信细看,偶尔拿笔在上面勾画。
可是瞧着瞧着,大殿下就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
待过了酉时,夕阳西下,阮瑶还未回来。
赵弘眉头紧皱,总是朝着门外瞧,手上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进去,索性把还未处理完的信件重新放回盒子里,叫了季大进来:“阮女官在何处?”
季大回道:“今日是发放月例的日子,阮女官大抵是去前殿了。”
赵弘暗自算了算,按着宫中规矩,确是今日放钱。
只是他还是止不住担心。
分明之前阮瑶出门,他从没在意过,甚至巴不得阮瑶多出去走走,好给他留出空闲来处理公事,可现在不过一个时辰未见,赵弘就觉得自己心慌得紧。
想来……反正不会是自己的问题。
定是那小傻子影响的。
大殿下转身去拿了披风,叫上季大,一道出了内殿。
而此时,阮瑶刚刚给宫人们发完月例。
这着实不是个轻省活儿。
从内局领来的钱要登记,分给东明宫各处的钱也要细细算过。
虽说并不需要阮瑶亲手交到各个宫人手里,只需要按照定数给管事们,可这其中也要精打细算,容不得半点疏漏。
银子会有损耗,铜板会有疏漏,总之是每个环节都要小心谨慎。
加上阮瑶常常留在内殿,出门也是跟在赵弘身边,鲜少单独出现,故而各处管事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新任管事女官说说话。
一来二去,时间便耽搁下来。
瞧着时候不早,阮瑶怕小太子一人在殿内害怕,便只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出了殿门,她并未直接回内殿,而是准备先去趟小厨房。
刚刚让太子写寿字,他素来听话,定然是认认真真写到了现在,阮瑶觉得自己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不大合适,便想着除了晚膳,还要去小厨房瞧瞧有什么适合哄孩子……不,是哄太子的小零嘴,一并拿回去。
来喜就跟在阮瑶后面,时不时地说两句话,很是殷勤。
待拐过两个弯,便到了外殿,不远处就是小厨房了。
可就在这时,阮瑶隐约听到了些响动。
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阮瑶便顿住了步子,往声音来处走去。
待跨出宫门,外头便是一片开阔广场,只在两边摆放着几个储水用的大缸。
阮瑶站得高,一眼就瞧见了在一个铜缸后面,有个圆脸宫女正捂着脸,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而在宫女对面的是个太监,背对着他们,瞧不清脸。
只能看到佝偻的身子,还有腰上别着的白玉。
来喜便轻声道:“那宫女叫夏儿,刚入宫不久,一直在做浆洗洒扫之类的活儿,瞧着是个胆小的,只是那太监……我有些认不出。”
话音刚落,便听阮瑶淡淡道:“这人,定是韦兴。”
作者有话要说: 顾鹤轩:殿下和阮女官这你说一句我学一句的,是做什么呢?
大太子:好玩
顾鹤轩:哪里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