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倒是有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三公主对着宿韫道:“之前夫子留的功课,《三字经》,你不做?小心表姐知道了罚你。”
宿韫立刻缩了缩脖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在外战功赫赫、在家说一不二的宿侯他都不惧,独独怕极了长姐宿大姑娘。
小家伙嘴巴动了动,低声道:“我……我没带书。”
太子殿下对于这个符合交友条件的宿家四郎颇有好感,便道:“不妨事,我的借你瞧。”
三公主颇感惊讶,可很快就笑起来,拎着宿韫塞到了赵弘身边。
宿四郎君则是瘪了瘪嘴吧,小手在衣服上抠了抠,可到底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孩子,知道好歹,很快就乖巧的对着赵弘道谢。
阮瑶算着也要到自家殿下读书的时候了,便去取了字帖,也顺便拿上了《三字经》。
纵然三公主在,不好当面让赵弘继续练寿字,可多瞧瞧也有益处。
等东西都布置好,前殿里便是一片安然。
其实三公主说是来瞧自家太子哥哥的,可真的到了赵弘面前,她的话却是很少。
有些敬,也有些怕。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并不知道大皇兄是何人,宫里的庆典朝拜也从未见大皇兄露面。
一直到赵弘册封太子,赵令容才算是头次见到他。
有些苍白,有些瘦弱,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笑脸,冷淡得很,只有在看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会和缓神情。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皇兄就是挑不出错误的完人。
读书刻苦,习武努力,参与朝事后也是颇有建树。
除了性子冷淡些,便没有旁的短处。
陈贵妃都常在私下里念叨,像是太子这样从小就被课业安排的满满当当还没累出病来的,必然是有大人才。
三公主对他服气得很,可真的到了面前,却不大敢说话。
这会儿她看看墙上的书画,瞧瞧地上的石砖,偶尔问上两句“皇兄安好”,旁的就没什么了。
见太子对着字帖只看不练,赵令容也格外惊叹。
皇兄就是如此刻苦,手不释卷,观字形便能有所得,实乃吾辈楷模。
不过就这么干坐着也有些无趣,宿韫年纪小,最是个呆不住的,站在椅子上抄了没几句,就开始动来动去不安分。
阮瑶见状便出去了下,很快折返回来。
手里多了个食盒。
“殿下吃些糕吧。”说着,阮瑶将食盒打开,而后就瞧见里面不仅有昨天放在茶水房的糕点,她还顺手把给赵弘的那包桂花糕放进去了。
阮女官便看向了小太子,低声道:“殿下,这是昨天的桂花糕,要一道吃么?”
小太子因着那颗粽子糖,对宿韫印象颇好,倒不介意跟他一起吃些点心,便点了点头。
见赵弘答应,阮瑶就把桂花糕的纸包打开,与其他的糕饼蜜饯一道摆在盘子里。
而后阮女官便对着宿韫温声道:“小郎君也用一些?”
宿韫可不管什么客气不客气,立刻点头,也不用人帮忙,自己就把书册纸笔推到一旁坐好。
三公主却是知道宿韫的脾气,寻常是个讲道理的,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初一就要十五,如果随便答应下来,这小霸王等会儿能把盘子都啃着吃了。
想到这里,三公主立刻道:“你要好好读书,读得好了才能吃糕。”
宿小郎君“哦”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点心盘子瞧,却听话的没伸手拿。
这时候,便瞧见来喜进门,行礼后道:“殿下,陈贵妃又送了两盆花来。”
三公主一听就知道是自家母妃有话要递给她,立刻起身出去。
阮瑶并未立即跟上,而是先给赵弘添了新茶,待撂了茶壶,阮女官瞧着左右无人,便悄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宿韫的发顶。
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小男主也是男主,肯定有运道在的,能蹭一下是一下。
可这一动,让小太子猛地瞪大了眼睛。
……瑶瑶都没摸过我的。
而后,阮女官给宿韫添了双筷子,温声问道:“小郎君会使么?”
宿韫点头:“会。”
“郎君真聪明。”阮瑶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宿四郎大抵是习惯了,他又记得家里人说阮瑶人好,这会儿不仅不拒绝,反倒昂着脸,甚是乖巧。
小太子坐在一旁,捏着手里价值百金的字帖,默默念叨,瑶瑶没捏过我的。
这时候,就看到宿韫准备接着读书。
只是刚刚他坐下时把书本推得远了些,这会儿他的小肉胳膊有些够不到。
阮瑶便给他重新安排好,又抱着小家伙在椅子上站稳,小太子更是抿紧嘴角。
瑶瑶,瑶瑶都没这么抱过我!
宿韫则是看着点心盘子,尤其盯上了桂花糕:“这个,好漂亮。”
阮瑶便笑道:“这糕用的是宫里面的金桂,是奴婢专门去剪了来,酿成了糖桂花做的,金桂颜色亮,便于寻常的不大一样。”
此话一出,宿韫更是眼巴巴的瞧。
反观赵弘,背脊都挺直了些,突然明白刚才瑶瑶为什么专门挑着桂花糕问了他一句。
可如今的他比之前沉稳很多,加上有外人在,小太子到底没说话,就是眼睛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瑶却没发觉赵弘的神情变化,她估摸着三公主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出去安排宫人摆花盆。
她刚一出门,小太子就看向了宿韫,眨了眨眼,缓缓撂下手上字帖,偏头对着宿韫道:“你叫宿韫?”
宿韫正含着筷子尖儿,满脑袋吃吃吃,嘴里便含糊道:“嗯,殿下喊我四郎吧。”
“四郎,想吃么?”
“想!”
“想吃什么?”
“桂花糕!”刚开心了下,小家伙又瘪了瘪嘴,“表姐说,要好好读书。”
小太子沉默片刻,突然放缓了声音,就像平时阮瑶哄他那般,对着宿韫温声道:“那你知道,怎么叫读好书么?”
小家伙眨眨眼,而后老实的摇摇头。
赵弘便放缓声音道:“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
宿韫是学过这句的,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
小太子则是一本正经的把跟着字帖一道送来的那几页“寿”字拿出来给他瞧:“太严格的就不用了,我寻常要写了二十张,你的话,按着《三字经》五张吧。”
宿韫还小,开蒙已是早的了,寻常每日也只写三张大字。
可如今糕饼在那里摆着,宿韫又是个馋嘴的,直接点头答应:“好,我这就写。”
小太子给他鼓劲:“快些,写完就能吃了。”
“嗯!”
而等阮瑶回来时,瞧见的便是刻苦用功的宿小郎君,以及腮帮子鼓囊囊的太子殿下。
她走上前去,看着正在写字的宿韫,不由得道:“小郎君真是厉害得紧。”
小太子则是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块桂花糕,用其他的糕饼蜜饯将空缺处挡上,而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嘴里慢悠悠道:“是啊,四郎真厉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太子:加油!
宿小四:嗯!
过了会儿……
宿小四:糕糕不见了QAQ
小太子: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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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夸夸自己,我真勤快,装作别人听不到的样子.jpg
下面是可以看看也可以跳过去的小科普——
1、交友投分,切磨箴规:出自《千字文》,意为交意气相投的朋友,互相切磋,彼此规劝。
2、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出自《三字经》,晋朝的孙敬读书时把自己的头发拴在屋梁上,以免打瞌睡,战国时苏秦读书每到疲倦时就用锥子刺大腿,他们不用别人督促而自觉勤奋苦读(挺疼的两句)
3、八宝鸭:用带骨鸭开背,填入配料,扣在大碗里,封以玻璃纸蒸熟,鸭形丰腴饱满,原汁突出,出笼时再浇上用蒸鸭原卤调制的虾仁和青豆,满堂皆香。
第24章
一直到三公主瞧完花草回来, 小宿韫都没有写完三篇大字。
不过宿四郎很是认真,没有写完绝对不动筷子,纵然年纪轻轻,可骨子里的执拗坚韧还是显露无疑。
阮瑶便把点心蜜饯都放进食盒里, 温声道:“小郎君莫急, 回去再写, 这些给郎君带上可好?”
宿韫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三公主则是看向了自家太子皇兄, 而后就见赵弘神色平静的“嗯”了一声, 眼睛却瞧都没瞧她,只盯着阮瑶看。
虽说女子心细,可赵令容脾气直率,并未瞧出什么。
反倒是宿韫左瞧瞧右看看, 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带出了些好奇。
等阮瑶送他们出门时, 宿韫依然被阮女官抱着, 一路出了东明宫才放下。
小家伙刚一站稳,便对着阮瑶道:“以后我还来。”
三公主一听就想捂他的嘴。
这东明宫是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还不是要让她带着。
就算病刚好的太子皇兄好说话些,但他向来是对自己严格对弟弟妹妹也关切, 上次来就问了三公主好几次有没有好好作功课。
常来, 这还了得。
阮瑶明面上自然不会替太子殿下做主, 只管笑着说道:“奴婢会转告殿下的。”而后目送他们离开。
而后,阮女官并未直接回前殿找太子,而是先回了内室,让人将屋里的暖炉都更换一遍。
眼瞅着就要入冬,虽说宫里面的炭火用的都是顶级的兽炭和银炭,但时日久了,暖炉内侧依然会有积灰, 这样再好的炭火也会冒烟,便要定时清理,这才能让炭火不熏人。
其实这些事情阮瑶只要张张口就好,自有人去忙碌。
只是东明宫内殿不比其他地方,轻易不得进入,哪怕赵弘现在往事不知,可阮瑶能猜到内殿中定然有不少紧要物件。
如今有宫人进来,她要在旁边瞧着才稳妥。
等都收拾停当,阮瑶便带着人出了门,重新将内殿门合上后,她才快步朝着前殿走去。
路上遇到了本该在前殿伺候的来喜。
阮瑶叫住了他:“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来喜一瞧见阮瑶,立刻快步上前,笑着道:“没什么,阮姐姐莫担心,就是姐姐去的久了,殿下心里惦记,就让奴才出来找,”说着,他声音顿了顿,“殿下当真是一时都离不开姐姐的。”
阮瑶知道此言非虚。
是啊,小太子到现在为止唯一信任的就是她,加上忘记前事,心思和孩童一般,而阮瑶现在已经伤了太子的船,太子好,她才能好,多照顾些也是应当。
不过阮瑶听得出来喜的弦外之音,便低声道:“这些话莫要随便说,谨言慎行。”她和太子之间清白磊落,没必要平白的弄庸俗了。
着实不该讲。
来喜赶忙点头:“对对,是我一时失言,以后不会了。”现在还没定下名分,是要小心些的。
等以后再说。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达成共识。
就在这时,阮瑶瞧见有人正从一旁走廊上的景窗往自己这边瞧。
像是窥视。
阮女官立刻眉头紧皱。
自从知道赵弘是中毒病倒,阮瑶就一直没有松开心里紧绷的弦,即使现在东明宫里的气氛好了些,阮瑶依然很快就作出反应,直接大声道:“捉住他!”
本来阮瑶只是想让宫人出面,没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七八个侍卫打扮的人,直接将景窗后头的宫人围住,拿着绳子就要绑。
如此迅速,让阮女官都是一愣,不过很快她便走上前去,看到了地上的人。
瞧着有些面熟。
阮瑶抬手止住了拿绳子的侍卫,走近两步,开口道:“春雨?”
被吓得缩成一团的春雨赶忙抬起脸,瞧见是阮瑶后,直接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声音都在打颤:“阮女官,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道阮女官最是宽仁亲善,求女官饶了奴婢这次吧。”
来喜也跑过来,见状直接瞪圆眼睛:“来的时候没学过规矩吗?青天白日的非要躲暗处看人,谁教你的!”说完,来喜就想要让人把她捆紧了,捆严实些,最好直接扔出去才省心。
阮瑶却是伸出手,轻缓的拦住了来喜,对他摇摇头,声音轻轻:“这点小事还不至于。”
她想不想把春雨送出东明宫?
自然是想的。
只是现在不到时候,而今日之事也不足以将她送还回明粹宫。
可是就这么放过也不成,阮瑶本就怕皇后送来的人成了探子,若是由着她像是今日这般随便乱走,那以后东明宫便成了筛子,堵都不好堵。
既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她们少走动便是。
阮瑶便先笑着转过身,对周围的侍卫行了一礼,众人紧忙回礼。
之前亲卫统领季大说得清楚,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让他们好好保护眼前这位阮女官,如此想来阮女官的地位很是不俗。
这会儿他们的态度自然客气。
而后侍卫们退去,阮瑶转头看向了颇有些狼狈的春雨,脸上神情和缓,伸手要扶。
春雨本不想起,还准备多哭一哭博取些同情。
但是阮瑶就很轻松的一拉,一托,看似轻松写意,她却不受控制的站起身来。
再摔回去显然是不可能的,春雨便立刻盈盈垂泪,小脸煞白,瞧着颇为可怜:“阮女官,奴婢知错,甘愿领罚。”一边说一边啜泣。
眼泪似落非落,哭声若有若无。
不得不说董皇后挑出来的人确实是自有一番韵致,春雨的模样好看,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最是动人,和她的名字很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