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云遮月,天台上有丝丝凉意。
长岁让胖子和张青佟去把小张的身体带上来。
胖子和张青佟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小张有点犯难。
主要是这人额头上还有凝固了的朱砂,看着“血迹斑斑”的,他们要是把人就这么抬出去,估计会有人直接报警。
胖子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找了个帽子给小张戴上,然后让胖子帮忙,把人搬到了背上。
两人背着小张鬼鬼祟祟的穿过走廊,刚要松口气,电梯门一开,里头站了四五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胖子和张青佟硬着头皮背着小张进去。
有几道带着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在胖子身上转了几圈,再转到他身边的张青佟身上。
张青佟是高中老师,气质就不一样,穿一件浅灰色的格子衬衫,五官疏朗,身形挺拔,斯斯文文的样子,实在不像坏人。
那几道目光里的怀疑和审视就淡了不少。
倒是有人问了句:“她怎么了?”
胖子有点儿紧张。
张青佟反倒淡定,转过头去说:“我妹妹生病了。”
那人就不再追问了。
等出了电梯。
胖子松了口气,有点儿惊讶的对张青佟说:“张老师可以啊,不愧是当老师的,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
张青佟勉强笑了笑,他刚刚也紧张,不过是在强装镇定。
长桌前后,用符摆出了两个法阵。
长岁站在长桌内侧的法阵中心,小张的□□被放在了长桌外侧的法阵中心。
长桌上。
燃着三根蜡烛。
天台上凉风徐徐,蜡烛上的火焰却纹丝不动。
香炉黑鼎外加两叠符篆。
长岁一头如海藻般茂盛的黑色长发披散着,被风卷起,有几丝飘到莹白漠然的面颊上,她恍若未觉。
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
胖子和张青佟两人大气都不敢喘。
贺侓和他们站在一起,都站在长桌的右侧两米处,他专注的凝望着长岁,心里忽然有种长岁陌生又遥不可及的感觉。
只见她举起三支香,在蜡烛上点燃后,高举过头顶,拜三拜后,将香插进香炉中。
随即右手夹起用小张的血写着她生辰八字的黄符,燃起后掷于鼎中。
同时又随手抓起几张符掷于鼎中,火焰一下子从鼎里窜了出来。
长岁双手合掌,飞快结印,口中念咒。
只见那香炉中插着的三根香飘出来的烟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到了一起,三股烟雾合成一股,在半空中诡异的弯折一圈后往东南方向飘去。
胖子和张青佟两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
李家别墅。
李家夫妇正焦灼不安的站在客厅里,李太太不时的走到窗边看向庭院。
玉宵玉焚两姐弟正并肩站在庭院里的桌前。
法坛已经布置好。
玉焚甚至特地穿上了普通场合都不会拿出来的黄色的道袍,他刚染的红色头发,配上这黄色道袍,很有些不伦不类,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肃然,只有眼神里隐隐跳动着兴奋的光。
“不要轻敌。”玉宵摁住他的肩,郑重提醒:“事关师父和我们这一门的荣耀。”
玉宵极少用这样严肃郑重的语气说话,玉焚也知道这次是为了一雪前耻,不仅是雪他的耻,更是雪百年之前,姜苏辱他师门之耻。
他也郑重起神色,点了点头。
他和姜长岁交过手,知道她的厉害,自然不敢轻视小觑,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黑色小坛上。
黑色小坛上画着一个阵法,坛盖上贴着符。
张玉曼的魂魄就在其中。
玉宵点了下头,退到了法阵之外。
玉焚立在桌前,双眼微闭,左手持符,右手拿着桃木剑,脸上罕见的有了几分肃然凝重。
突然,香炉里的香燃起的烟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一阵晃动,他猛地睁开眼,眸光乍亮!
“来了!”
······
长岁早就料到他们那边早有准备。
小张的魂魄上下了禁制,她下午的时候灵识已经惊动了禁制。
下禁制的施术者自然能够感应到。
这可以说就是一个陷阱。
目的就是为了引她斗法。
姜苏曾经说过这对姐弟的来历。
他们的师门曾经败在姜苏的手中,甚至被姜苏重伤,再不能聚拢灵力。很明显,他们已经查出了她的来历。
想要在她身上一雪前耻。
只可惜,他们注定不会如愿。
以前他们的师门是怎么败在姜苏手里,今天他们就会怎么败在她姜长岁手里。
他们挑错了对手。
长岁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变化结印,一双漆黑的眼睛,眼底是冻结的寒冰。
放置在桌上的一叠符纸忽然腾空而起!
胖子一句“卧槽”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青佟半张开嘴,震撼的看着。
贺侓脸上都露出惊讶。
只见那十几张符纸腾空而起后就以长岁为中心,环绕成一个圈,不停旋转。
长岁的黑发也缓缓飘浮起来。
只听到那符纸环绕之中传来一声清喝!
“破!”
与此地距离数公里外的李家庭院里。
一阵狂风忽然席卷而来!
法坛上的蜡烛被这狂风吹的摇摇欲灭。
桌上的符纸更是被狂风吹的哗哗作响,香炉里的香也一阵忽明忽暗,烟雾险些被吹散。
封印着小张魂魄的小黑坛子上的黄符也随风疯狂摆动。
玉焚一头红发被风吹乱,神色再度凝重几分。
他抓起一把符纸在蜡烛上点燃,然后丢进盆里,火焰腾起!他退后半步,右手的桃木剑在胸前凭空挽出一个符篆,剑尖往前一点,口中低喝“定!”
一股气流以剑尖为中心,凭空而起,向四周震开——
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哗地一声轻响。
桌上的蜡烛,香炉里的香却一下子平静下来。
险些被掀开的小黑坛子上的黄符也安静了。
玉焚嘴角不屑的勾起,轻哼一声:“雕虫小技。”
玉宵微微蹙眉。
玉焚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到我了。”
只见他再次抓起几张黄符投入盆中,火焰腾起的瞬间,他用桃木剑扎起几张黄符,点燃后凭空挽出一道符篆。
站在窗边的李太太看着庭院里斗法的玉焚,愁眉不展,脸上满是不安。
与此同时。
酒店天台。
长岁站在符阵中心,十数道黄符环绕在她四周。
突然平地起狂风。
天台上没被清理的灰都被卷了起来。
胖子和张青佟都被吹的睁不开眼。
贺侓皱起眉抬起手臂遮住口鼻,眼睛也微微眯起。
狂风向着长岁席卷而去!
长岁眼神一寒,她凝视前方,双手猛地合掌,发出一声脆响,体内沉寂的灵气骤然开始涌动!她的头发缓缓漂浮起来,环绕在她身边的符篆顿时急转!
她脚下的符阵也同时运转起来!
那狂风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就消弭无踪,一丝一毫都没有吹到她身上来,一根头发都没有被吹动。
那狂风来得突然,消失的也突然。
空气中的灰尘渐渐下坠。
胖子和张青佟都有点茫然。
而几乎是同时!
李家庭院的花草树木却全都开始簌簌作响!
玉焚将桃木剑竖在胸前,不屑轻哧:“还想来第二次?”
话音未落。
他脸色突变!
只觉得一股力量像是海啸一样迎面拍了过来!法坛上三根蜡烛顿时灭了两支!
玉焚被这股力量正面拍上,只来得及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却只听的那桃木剑发出一声断裂的声音,竟是生生断裂!
玉焚的瞳孔骤然紧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这可是扛过三次雷击的雷击桃木!
他身形不稳,脚步踉跄,连连后退几步——
最后好不容易停下来,却是脸色突然涨红,神情扭曲,随即一仰头,喷出一口血来!
体内的灵气似乎瞬间被抽空,他膝盖顿时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盯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桃木剑,嘴唇被血染红,一张脸却是一片惨白。
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因为太过震惊呈现出几分不敢置信的茫然来。
“玉焚!”玉宵冲过来,半跪在他身边,从随身携带的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丸到掌心,赫然就是长岁卖给他们的药丸。
玉宵握住他的肩,把药喂进了他的嘴里,脸色十分难看。
刚才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她都没来得及出手。
玉焚脸白如纸,机械的咀嚼吞咽嘴里的药丸,平时总是苦到让他表情扭曲的药丸这时候吃起来居然没有了味道,毫无光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不远处断掉的那半截桃木剑。
满脑子都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窗边一直在注意庭院动静的李太太在看到玉焚吐血后也吓的捂嘴惊叫起来。
就在此时。
桌上封印小张魂魄的小黑坛子上的黄符突然掀了起来!小黑坛子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逃了出来!
玉宵立刻松开像是失了魂的玉焚,起身向前,立刻拿笔画上一道封印符重新贴了上去。
刚才还在不停震动的小黑坛子顿时又安静下来。
酒店天台上。
长岁眉尾微挑。
那对姐弟果然在一起。
刚才那个应该是玉焚。
长岁脸上无波无澜,只有一片平静的冰冷。
而现在,该轮到玉宵了。
☆、第111章
李太太走了出来,想去扶还坐在地上的玉焚。
“小师傅,你没事吧?”
玉焚冷着脸推开她的手,自己起身:“我没事,你不要在这里,先进去。”
李太太犹犹豫豫,到底还是担心:“小师傅,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玉焚冷冷的看她一眼,不说话。
李太太被他盯的后脖子一凉,不敢再说什么,又进去了。
玉宵站在法坛前,表情严肃,眼神冷峻。
法坛上三支蜡烛灭了两支,小半的符都被吹落散落在地上。
她把灭掉的蜡烛重新点燃,香炉里已经燃过一半的三支香□□,另外再插上三支新香。
她取来自己的桃木剑,竖于胸前,凝视虚空,眼神里带着杀气。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
酒店天台。
刚才环绕着长岁高速旋转的的黄符逐渐放慢速度,恢复到静止的状态,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
长岁依旧站在符阵中心,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缓缓飘浮着,双眼凝视虚空,双手维持着结印的手势,脚下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突然。
法坛上的烛火晃动起来,香上的烟也开始摇动。
长岁不慌不忙的随手从飘浮的黄符中取下一张捏在指尖,手指夹着黄符轻轻一挥,火焰瞬间腾起。
胖子他们只能从那些黄符的缝隙中看到长岁。
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贸贸然出声。
就在这时,天台骤然大亮!
冷静旁观的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那些原本环绕在长岁身边,静静飘浮的符突然全都烧了起来!
长岁像是被一个大火球包裹着。
胖子和张青佟都下意识退了两步。
贺侓不退反进,下意识就要不管不顾的往那团火球冲过去!
旁边的张青佟和胖子赶忙拦住他,一边说道:“别急!别急!你看,长岁没事!”
贺侓定了定神,往那边看去,只见一片火光之中,隐隐可以看到长岁的身影,她不喊也没叫,淡定的站在中间。
法坛上的蜡烛同时火光大盛,香炉里的香烧的火红,升起的烟雾也变得更粗了。
此时的另一边。
玉宵一头长发被风吹乱,她把桃木剑咬在口中,随手挽起一头长发扎在脑后,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拔出木塞,直接送到嘴边,仰头喝下。
玉焚吃了一颗药,虽然刚才被震散的灵力正在逐渐恢复,但脸色却依旧苍白,此时见玉宵居然这么早就用了药,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能够感应到,玉宵的灵力正在暴涨!
只见她用桃木剑扎起数张黄符,点燃后,面无表情的咬破了舌尖,含一口血喷了上去——
血花四溅。
符上腾起的红色火焰在沾上血后,却是倏然转为妖异的蓝色。
此时看到玉宵喷出一口精血,玉焚神情再度一变,眼神也隐隐变得狂热起来。
如果真要比,他是比不过玉宵的。
如果他是狂,那玉宵就是个疯子。
她如果真要做一件事,那绝对会不惜代价。
那药吃下去,再加上这一口精血,她至少得养上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就连他也不敢。
姜长岁一定会后悔对上玉宵。
玉宵用桃木剑挽出一道符篆,额前的几缕头发全都往后拂去,露出一张完整的五官棱角分明,明艳逼人的脸。
唇瓣被血染过后更是红的煞眼。
剑尖对着法坛一点。
空气仿佛都在震动。
*
酒店天台。
长岁突然身形一震,面色一白,脚下往后退了半步。
环绕在她周边燃烧的符火光都暗了大半。
法坛上的蜡烛也灭了一支。
“不好。”胖子低叫一声。
“怎么了?”张青佟忙问道。
“你没瞧见吗,那火变小了,我还看到长岁像是没站稳,退了一小步。”胖子讲解道:“怕是没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