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抬起头,却发现原本躺在她身旁的蒋墨苍,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那把匕首此时此刻正握在他的掌心,他正在低头细细打量,似乎是发觉到霍璟投来的目光,他漫不经心地抬眸朝她看去。
有那么一秒,霍璟的心跳完全停止,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浓墨的眉毛下是那双沉如幽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高贵不凡,嘴唇的弧度完美诱人,微微勾起之间蕴着倾世的温柔,摄人心魄。
此时的他全然没有昨天的虚弱和挣扎,整个人仿若焕然一新,深邃的眉宇透着饱满的精神。
霍璟只是僵直地看着他,不知道面前的他,到底是谁?
她紧张得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窗外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倾洒进来,丝丝缕缕投在床上,照亮他的脸,一室静谧,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被点燃。
风看着云,花看着叶,水看着鱼,她就这样看着他…
直到他轻轻开了口淡淡说道:“早。”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声音醇厚磁性,她听出这是蒋墨苍的声音,悬着的心突然坠落,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胸口因为紧张还在起伏不定,唤道:“蒋先生…”
他没说话只是含着淡淡地笑回望着她,霍璟从床边爬站起身,慌乱地将头发拨弄了两下,把那小小的失落隐藏得很好,对他说:“饿了吧?我下去弄吃的。”
她刚转过身,忽然腰上横来一只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扔在床上,整个人笼罩上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她惊呼一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说:“蒋先生,你…”
还没“你”完,双手直接被身上的男人按在枕边,他低哑性感地声音传了出来:“张口闭口蒋先生,怎么?还跟他培养出深厚的感情了?看你这眼睛哭的!”
霍璟听见这个久违的语气,刚倒抽一口凉气,双唇已经被他死死封住,铺天盖地的情感变成这个深吻,唇齿间熟悉的缠绵将她一点点融化,她眼角溢出泪水,激动得浑身发抖!睁大双眼牢牢看着他眸中的柔光。
他宽大的手行使着属于他的主权,最后停在她的身前,拽着她的衣襟,将她一把拎到身前:“有没有对不起我?”
霍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藏着从未有过的动情。
半哑地说道:“他没碰我。”
佐膺便顺手一扯,直接撕了那层屏障,清凉的感觉钻入皮肤,他低眉柔情地说:“我想死你了。”
霍璟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又哭又笑:“你不能碰我,不然,我就对不起你了。”
“滚犊子!”佐膺笑骂道。
他的手慢慢向上提起她,霍璟疼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柔柔的拳头打在他的肩头,她看见他的眼里溢出得逞的坏笑,是她的佐膺,这个笑容,是她的佐膺!
她迎和着缠上他,佐膺眼尾带笑地挑起她的下巴:“想不想我?”
霍璟的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泪眼婆娑:“你是罂粟,让人上瘾。”
他便毫不留情地霸占着她的温柔,她的妩媚,她的迷醉,她的一切…
两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因为太过思念彼此,只化为浓浓的交缠,仿佛这无休止的缠绵才能感受到对方真真切切的存在,直到太阳升到最高又慢慢下落。
……
霍璟偶尔还会想起蒋先生,依然会为他长达一个世纪的等待而心痛,可佐膺的回归让她灰暗的生活重新被点燃,就像原本空了的心再次被填满。
起初的几天,她总觉得自己在做梦,经常不小心睡着了又惊醒过来,看看身边的人还在不在,或者偶尔下楼弄点吃的,又匆匆跑上楼看见他才踏实。
于是两人不分昼夜的腻在一起,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仿若成了连体的人。
一周后谷博士和黄郁再来看蒋先生的时候,看见他身体恢复如初,他们和佐膺坐在客厅里闲聊了一会,佐膺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应付两个学者还是手到擒来,只是闲聊间,蒋先生翘着腿抽着烟的模样,十分社会,有种大佬的姿态,举手投足间的霸气和他以往儒雅的言谈有些不大一样。
从宅邸出来时,黄郁还十分受宠若惊的对谷博士说:“蒋先生今天对我笑了好几下,比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加起来的笑容还多,但我怎么感觉他反而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呢?”
谷博士老气横秋地说:“应该是身体恢复了心情不错,一定是这样的。”
黄郁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不久后,霍璟陪佐膺回了趟老家,她妈看见他的时候直接吓晕了,好不容易给弄醒又指着他喊“闹鬼”,硬生生抱个大花瓶,差点把佐膺给砸晕了。
总之用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才让她相信佐膺不是鬼,当然也无法跟她解释什么灵魂啥玩意的,估计他妈听了就直接奔溃了,于是霍璟就很狗血的编了个剧本,大概是佐膺上次去藏地出差遇到危险,大家以为他死了,其实他被好心人救了云云。
于是他妈又跟着了魔一样,非要去藏地答谢救命恩人,霍璟眼皮子直跳,心说别那么麻烦,直接把他家拆迁款打她账户上不就完了嘛。
他们回到京都后没多久,霍璟便接到了霍凌的电话,告诉她婚礼的日期,让她提早个把礼拜去江城,帮他张罗一下。
而吴禹这么多年和家人早就没有联系,佐膺想趁这段时间找找红毛的家人,让他好入土为安。
于是霍璟早一个礼拜飞去江城,临走的前一天傍晚,她把行李收拾好下楼来,看见佐膺穿着条牛仔裤和短短的黑色T恤,蹲在草坪上,捣鼓他才组装好的飞机模型。
霍璟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忽然觉得要是给别人看见蒋先生这副造型蹲在地上搞模型大概会被吓死,反正叶琴就被他吓了好几回,后来还偷偷摸摸问霍璟觉不觉得蒋先生最近很反常?
霍璟轻描淡写地说他受刺激了,脑子被刺激到了。
从此以后,叶琴看佐膺时总带着股同情的意味,好几次还难过的差点哭出来,搞得佐膺一头雾水跑去问霍璟,这家里的佣人是不是之前欠蒋先生钱?感觉她干活干得不太开心吗?一见他就愁眉苦脸的,装都不装一下的。
每每想到此,霍璟总会不自觉露出笑容,佐膺回头看见她,对她招招手:“过来,处。女飞让给你。”
霍璟抱着胸懒洋洋地走过去:“什么破处。女飞。”
于是佐膺将遥控塞到她手中,绕到她身后环住她,双手抓住霍璟的手慢慢将那台飞机升了起来,霍璟抬头看着飞机越飞越高不禁赞叹道:“你可以啊,现在还搞小发明小创造了。”
佐膺握着她的手操控着不停翱翔的飞机,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你之前问我在幻境遇到了什么,我说回来告诉你的。”
霍璟侧过头看着他:“对啊,你遇到了什么?”
佐膺明亮的黑眸牢牢注视着那台腾升的飞机轻声道:“看到你终于找到去六维空间的方法,你说要去找你女儿,要摆脱自己的命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璟有些诧异:“可你从幻境中醒来了啊。”
佐膺紧紧攥着她的手猛然拉回那台越飞越远的飞机:“是啊,因为幻境中我强行把你留下了。”
飞机落在霍璟脚边,佐膺的声音不轻不重飘进她的耳中:“不过现实中,我不会阻拦你的选择。”
他松开霍璟,从她脚边捡起飞机,眉宇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不过在起身时全化为笑意,抬手点了下霍璟微皱的眉心:“想什么呐?我这飞机还要再改造改造,今天不飞了,走,回家。”
他一把搂住霍璟的肩转身回了家。
第122章 Chapter 12
霍璟是第二天早晨飞到江城, 打霍凌电话不接,家里没人开门,后来她直接跑到他的场子, 带着他的一帮兄弟冲进他家, 他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地上。
霍璟提起他的衣领两个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 霍凌被她打得一脸懵逼, 暴脾气立马上来就想抄家伙,霍璟直接将他双手一折, 一个过肩摔,把他歪歪斜斜的身体按倒在地,再让他的一帮小弟把他扛去医院。
刚到江城的那天,她陪着这个浑球洗胃打点滴搞到凌晨,就特么没见过快要结婚的新郎有他这么惨的。
或许是连夜的奔波, 加上江城和京都的气候差别很大,那晚霍璟感觉很不舒服, 熬到快早晨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终于在走廊看见准新娘文青了。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十八岁?还是十九岁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简文青还是个清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如今她的眼里写满了苍凉。
也难怪, 一场青涩的暗恋被霍凌伤得体无完肤, 逃离他来到江城,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托付的感情,却家道中落,被迫和谈了几年的男友分开, 嫁给她这个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表达爱的弟弟。
文青穿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 低低地喊了声:“璟姐。”
霍璟抱着胸靠在走廊上“嗯”了一声,随后说道:“他在里面, 没死。”
文青面色不好看,大概要不是因为霍璟的身份,她差点要脱口而出“死了才好”。
她点点头准备进去,霍璟突然叫住她:“文青啊。”
她停住脚步,霍璟望着医院走廊苍白的天花板淡淡地说:“那年你离开京都后,这个浑小子从家走到火车站,买了去江城的车票,一直到过站都没上车,在火车站待了一夜,急出了病,去医院动了一刀,躺了个把月。”
文青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霍璟侧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看着你们长大,在我心里,弟妹这个位置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你应该了解他,他情愿把所有苦往肚子里咽,也不愿在你面前低头,这几年,你走出来了,他一直在痛苦。”
文青蓦地转过头盯着霍璟,她眼里氤氲着不甘的雾气:“现在好了,我可以和他一起痛苦了。”
霍璟忽然感觉整个走廊都在摇晃,文青也在她眼前微微晃了一下,她慢慢直起身子扶住墙缓缓转过身,胸口像卡住一块大石,脚步虚浮,她声音很弱地说:“生命就在呼吸之间,呼吸停了,生命也就没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这个人,既然选择了他,你就得为他,更为了自己好好活着,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口呼吸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文青站在空荡的走廊看着霍璟,她的手扶着墙,背影看上去仿若透着久经沧桑的落寞,却依然挺直脊梁,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霍璟推开天台的门,捂住胸口,凉爽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目光朦胧遥远,看着天际边,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她听见海浪的声音,
看见璀璨的星河,
感受高原的劲风,
无数的画面漂浮在夜空中,旋转,不停地旋转,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她似乎从来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她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只余空一场…
月影、落夜、离丧、游荡,最终串起那深埋的记忆,周围的霓虹瞬间熄灭,自己仿佛站在一片黑暗中,反复着那句:“等我回来,等我…”
她缓缓闭上了眼再也没了知觉。
沉睡中耳边总有“吧嗒,吧嗒”打火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打着,霍璟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霍凌坐在一边,大概不能抽烟的缘故,只能百无聊赖地打着打火机。
霍璟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才忽然发现她醒了过来,立马侃道:“你也真是醉了,跑医院来陪我吊水把自己陪进病房了。”
霍凌本想骂她几句,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打哪不好打脸,还好她力道有分寸,要打出点伤怎么见人,但看见霍璟眼底的沉静,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冷得有点瘆人,他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从身边拿起一张纸扔给她:“你的体检报告,自己看。”
霍璟拿起那张纸快速浏览了一遍,浅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光。
霍凌大婚前一天,佐膺处理好红毛的事飞来江城,霍璟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
那天中午,太阳有些火辣,佐膺身上的T恤袖口卷起几道,他穿着一条休闲裤,戴着大墨镜,整个人颀长挺拔,从机场走出时,很远就看见霍璟靠在车门上等着他。
有的人就是这样,也许是感情太深,深入灵魂,她不用做任何动作,不用说话,甚至不用对视,只是远远的这么望着,就能感觉出她的不一样。
霍璟依然穿着她离开那天的衣服,浅蓝色的高腰荷叶边套装,流盼之间,荫掩着那双浅色的瞳孔望着他,可佐膺就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同。
他的脚步仅仅微顿了一下便大步朝她走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霍璟看不见他眼里噙着的不安的光泽,他以为这一天不会到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良久,霍璟才抬起手拍了拍他,他松开了她,她便走回驾驶座。
一路上,两人始终很沉默,或许他应该问些婚礼的事情,可此时此刻,他心绪繁杂,只是这样望着窗外眉宇深锁。
霍璟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如此陌生过,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开口说话。
车子开到酒店楼下,霍璟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门童转头对他说:“你今晚住这。”
她刚准备走入酒店,佐膺忽然攥住她的手腕:“你不住这吗?”
霍璟回过头对他说:“我晚上得看着那小子。”
酒店门口的花台被种满了各种鲜花,佐膺盯着那朵紫色的桔梗忽然开了口:“那时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桔梗,你说紫色的桔梗代表永恒的爱,即使再无望也会永远爱着对方!”
霍璟猛然抬头斜睨着他:“你居然有他的记忆?”
佐膺微垂下眸:“或许正因为我能想起来你们之前的一些事,才更能体会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一个“你”字,让霍璟眸色瞬间收紧,她狠狠甩掉他的手,转过身突然拽住他的领子唇角微斜:“你不是说过不会阻拦我的选择吗?”
佐膺漆黑的眸子如狂风暴雨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微微松开他,下巴微扬眼眸里藏着细碎的冰渣,光华斑驳像一面镜子,映出万千世界的沧海桑田,时光轮回。
佐膺忽然觉得面前的女人神秘莫测,他甚至想把她的心挖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霍凌大婚,整个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均齐齐到场,婚礼排场很大,霍璟穿着高贵的淡紫色礼服走入化妆间,身着一袭白纱的新娘有些迷茫地坐在梳妆台前,那头叛逆的红发有些突兀,似无声抗议着这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