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娇艳——梨酒儿
时间:2020-10-16 10:46:34

  “我去和二少爷说,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橘白喜出望外,还没起身,就被沈卿禾拉住。
  “二少爷,可曾宿在我房中?”沈卿禾胆子虽小,却不是没脑子,为何细辛和橘白对此事都不见有怀疑。
  “自然。”橘白顺口回答:“除开二少爷外出那二十余日,不都和夫人一处吗?”
  这句话如同浇了一盆冰水,将她浑身上下凉的透透的。
  没过一会儿,她房里的人多了起来,帘子外头,在围着大夫问话,开药。
  太夫人掀开帘子走进来,她腿脚不大好却走得很快,到沈卿禾身边,笑脸呵呵的,同她说了些话。
  沈卿禾脑子一时不太转的动,太夫人说什么她也只是应着,只瞧见所有人都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
  而她隐约间,却似乎看到了陆胥冷冰冰又凶狠的眼神。
  太夫人离开后,江宜棠也坐到沈卿禾身边和她说恭喜,她叽叽喳喳的说:“表嫂你的运气可当真好,现在这时候有个孩子,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陆府这些日子气氛低迷,太夫人心情也一直不是太好,再加上沈卿禾怀这一胎,是这一辈的嫡长孙,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沈卿禾此时却在想,她能不能想办法出府,再找另外的大夫给她看一看。
  她始终坚信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如今真的发生了。
  她只能另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几个字浮现在她的眼前,直刺的眼睛疼,脑袋晕的一片天旋地转。
  浸猪笼,毁容貌……
  镜子里美人眼眸含雾,下巴尖尖,唇瓣娇嫩,如饱满的樱桃,原本粉嫩的雪肤,因为惧怕,又白了两分。
  她现在真的是慌极了,也怕极了,她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哪曾想要经历这些。
  旁人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胥,有算命那件事在前,她现在被诊出怀孕,便是实实在在的浪荡,勾搭私通。
  沈卿禾咬着下唇,差点哭出来。
  江宜棠还在旁高兴的说话,说沈卿禾长得这么好看,肚子里这个娃娃肯定也漂亮极了。
  还肚子里的娃娃,哪里有娃娃,怕不是个托魂寄生的魔鬼。
  她以前在话本里就看过这样的,无缘无故生下的孩子,那都是妖怪。
  要来害她,不把她害死,便不罢休的妖怪。
 
 
第4章 
  当晚,陆府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卿禾怀孕的事。
  偌大的府邸,先前气氛一直莫名的压抑着,这个消息一出来,借了这七月的阳光,普照整个府邸,喜气洋洋。
  太夫人处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上好的人参灵芝,燕窝粥品,还唤了身边两个亲近的嬷嬷前来照看。
  太夫人是真的高兴坏了,下午回去之后,还去了祠堂为沈卿禾祈福,又命人修书一封,送给尚在外的陆丰益。
  李氏白氏都分别来看过了沈卿禾,向她传授了些她们怀孕时的经验,可具体说了什么沈卿禾也不记得了。
  貌似是说,她这胎如珍似宝之类的话。
  可沈卿禾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从大夫诊出她怀孕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她所有人都见了一遍,独独未曾见到陆胥。
  听橘白说他已经回了院子,所以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已经准备要把她浸猪笼了吗?
  此时沈卿禾独自一人在妆镜前坐着,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处,绫罗软纱的衣裙下,呼吸浅浅的起伏。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陆胥。
  就算说她私通,要把她浸猪笼,那也要有证据才行,总不能空口判刑。
  她先稳住陆胥,再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要她没做过,总不能把白的也说成黑的。
  沈卿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默默的顺着紧绷的心口,看着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她犹豫再三,站起了身。
  走到房门口,她脚步停下,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水澜院比其它的院落要大,现下没人,一眼望过去空落落的,微风吹过带来萧瑟淡淡。
  对面房间正亮着灯,窗头隐有人头攒动,远远看着瞧不太清楚。
  沈卿禾住进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到对面去过。
  她顿了顿,抬腿往前,刚走了两步,便听见对面房间传来些奇怪的动静。
  沈卿禾愣了下,眉头微皱,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短短一声后便没了声音。
  随之脚步踩动,杂乱的踏地的声音吵的耳朵生疼。
  书房门打开,两名下人似是抬着个人出来了,粉蓝罗裙,是府里丫鬟的装扮。
  隔这么远都能看见裙角处沾着的血迹。
  橘白手上端着汤药,自抄手游廊里面走来,看样子方才是绕过了对面书房的。
  沈卿禾直看得心惊,不敢在外面问,转身进了房门,才小声开口,道:“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
  橘白脸色也不大好。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抿了抿唇角,端着汤药的手在抖,用极小的声音回答说:“听说是灵苏惹了少爷生气,被罚了,打断了腿。”
  沈卿禾脚软了下,扶着门边,人才没倒下。
  灵苏她是知道的。
  她只是个小小的杂役丫鬟,负责打扫院子的卫生,人挺腼腆,平日也不怎么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干活。
  沈卿禾对她蛮有好感的。
  上回还赏了她一盘梅子糕。
  她能怎么样惹到人,再说了,就算真的惹他不高兴,那也不至于将人腿打断啊。
  灵苏可才十三岁。
  “她怎么惹了陆胥?”沈卿禾忍不住问。
  “不知道。”橘白摇头。
  “夫人,咱还是别管这个了。”橘白往屋里走,把汤碗放在桌子上,“您先把药喝了吧。”
  沈卿禾这时候哪敢再踏出房门一步,她一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一声惨叫,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
  再看橘白的反应,虽有点害怕,可也淡定,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汤药味道有点重,十分明显的药味,闻着便已经觉得口中发苦,胸中发闷。
  “这药有点苦,夫人您配着蜜饯吃好点。”
  沈卿禾也没问是什么药,汤勺递到她嘴边了,她也就顺着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水顺着喉咙留下,弥漫在唇齿间每一个角落里,瞬间勾起心里的恶心难忍。
  她捂住嘴巴,弯腰没忍住,把方才喝的又都吐了出来。
  本来晚上便没吃什么东西,这再接着吐,也只是吐出些酸水。
  人难受到了极致。
  橘白忙给她递了杯水。
  “你把药拿走吧,我不想喝了。”这多半是保胎的药,本来也没必要喝。
  橘白见她是真的难受,便没再劝她,赶紧端着药碗退出了房间。
  沈卿禾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心里的不适,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腿已然软到不行。
  她想,陆胥那边她肯定不能再过去了。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看见她的话,说不定会扒了她的皮。
  或者像杀狼一样,直接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十恶不赦的野兽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
  她不敢,真的不敢了……
  她不想死。
  .
  亥时一刻,沈卿禾简单的沐浴结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心情极差,当真没有沐浴的心思,可今日吐了太多回,身上味道自己都忍受不得。
  沈卿禾在妆镜前坐下,拿起小小的一个瓷白瓶子,打开,轻轻往手腕上倒了一点。
  这玫瑰花露的香味沈卿禾十分喜欢,抹一点淡淡的正好,她总喜欢睡前滴一点,晚上闻着也好入睡。
  这时候外面房间传来些声音,似乎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还有什么事吗?”沈卿禾以为是橘白。
  她早些时候就说想自己待着,让橘白先下去休息,方才沐浴也是自己一个人,没让人伺候。
  外头迟迟不答话。
  脚步声却越近了。
  沈卿禾正疑惑橘白怎么不说话,理了理濡湿的发尾,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是男人伟岸高大的身影。
  烛火跳动,房间里一片暗色,男人的脸色藏在阴影里隐晦不明,可一身的肃杀之气,却半点不减。
  眼里有寒光,瞳仁漆黑。
  他步子迈的大,一点不收敛,直接在小几旁的软垫上坐下。
  两腿随意的敞开,右手撑着倚在小几上,左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一坐,压迫感更重了。
  沈卿禾僵硬的如同被寒冰冻住,瞬间吓得魂都飞了,只刹那间,眼里就要飚出眼泪来。
  陆胥倒了杯水,仰头大口喝下,喉咙上下滚动,松快的咽了下去。
  “沈家的女儿,胆子挺大的。”他开口,声音浑厚低沉,“我都警告过你了,你还能做出这事来?”
  “是想浸猪笼还是点天灯?你选一个,我听你的。”
  他话音落下,有一会儿,沈卿禾吓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目光直愣愣的,嘴唇都僵住动不了了。
  陆胥面露凶色,抬手扣了扣桌子,声音颇重,道:“说话!”
  沈卿禾一抖,手没注意,碰倒了桌上的白瓷瓶,玫瑰纯露从瓶口溢了出来。
  房间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馨香。
  她本能的摇头,唇瓣微微的抖,否认道:“我没有。”
  声音弱的可怜。
  美人才出浴,眼眸氤氲,眼尾泛红,睫毛上似乎沾了水珠,轻轻的一眨,水珠轻轻落在了眼睑上。
  一副怕极了的可怜模样,似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娇花。
  知这女人胆小,却不知胆小成这个样子,才问了两句话,就好像他已经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
  说句话跟要她命一样。
  陆胥生的健壮,说话做事不拘小节,虽剑眉星目,不失半分凶狠,扫了沈卿禾的肚子一眼,冷声问:“怀的谁的贱种?”
  沈卿禾没声。
  “怎么?你是还想替你的奸夫打掩护?”陆胥再问,语气更凶了。
  “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这般粗鄙的话沈卿禾哪里听的,委屈害怕,更觉得屈辱,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又硬生生憋回去。
  不能哭,她现在不能哭。
  她得保命,得从虎爪下求生。
  沈卿禾慢慢的站起身,身上单薄的一层里衣,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身形窈窕,细腰酥软。
  她往前小小的挪了两步,咬咬牙,鼓起所有的勇气,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陆胥这只手从大腿上落下,随意垂在身侧,沈卿禾手指一碰到他,酥软无骨,指尖无意轻扫了下他手上的老茧。
  陆胥目光明显紧了紧。
  沈卿禾的眼泪一直在眼里转,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夫君,枝枝没有。”
  沈卿禾的小名叫枝枝,平日里父母亲会这般唤她,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这个名字。
  只这一句话就酥到骨子里,一声“夫君”,叫得柔转千回。
  在这样的凶神恶煞面前,她努力的靠近,克制住心中的恐惧。
  她和他,强弱之分,太过明显,沈卿禾只能步步退后示弱,企图能唤起他的一点点同理心,多拖一时是一时。
  陆胥愣了下,接着将她的手甩开了,声音依旧凶得很。
  “你别碰我。”
  “沈家的女儿,还是要点脸面吧。”陆胥冷声:“你对着谁都这么乱喊?”
  话里是在内涵她怀孕的事。
  沈卿禾又壮了壮胆子,道:“五月十三,拜过天地,你就是……枝枝的夫君。”
  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她的声音已经抖成筛子了。
  每一个字都含着满满的恐惧。
  眼睛一直睁着,圆鼓鼓的,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像个糯糯的粉汤圆。
  看得出来她有多怕。
  可这女人不仅胆子小,怎么还有点傻。
 
 
第5章 
  玫瑰花露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房里窗户又紧闭着,味儿散不出去,在里头打着转儿的飘,香的发慌。
  而这女人一靠近,身上的暖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和他这大男人身上的汗味不同,暖香浓郁,闷的身上竟隐隐的发热。
  沈卿禾只觉着他眼中戾气收了几分,手指捏住衣角,小声的开口解释:“我自嫁进来,便连府门都未曾踏出过,怎么可能……”
  不管他信不信,她还是要解释的。
  陆胥抬眼,到嘴边的话又停住,看她眼睛眨了下,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他喉头紧了紧,烦闷的想发脾气,却又憋着骂不出来,一时心里更烦闷了,陡然起身,站了起来。
  突然这一下,吓了沈卿禾一跳。
  男人一站起,她的个头只到他前胸处,高大的身躯压迫下来,山岳一般,黑压压的,逼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身子一缩,显得更加小巧了。
  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从小被家人好好的保护着,从没见过什么世面险恶,害怕又乖巧的样子,活就是只顺毛的小猫。
  爪子也粉嫩嫩的。
  和陆胥一对比,她真的哪里都是小小的。
  手指揪在一起,白玉玲珑似的指头,指甲盖上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眼里惊惧,蝉翼般的睫毛闪了闪,一双黑玛瑙似的眼睛蒙了雾气。
  沈卿禾可不晓得他要干什么,生怕他再做出点别的来,比如那算命先生说的……毁容貌……
  她这张脸向来护得精致,若是要毁她容貌,那她倒更愿意丢这条命。
  毁了容貌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房间安静了片刻。
  紧张的气氛悬吊到了最高点。
  这时陆胥移开视线,转身大步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更快了几分,似乎是想迫切的离开这里。
  沈卿禾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的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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