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从霜此刻就与花珑一样,简直尴尬极了。
她卖了团扇是为了赚钱,而且她此刻也没准备什么好的礼物送给大夫人,若是承认这团扇是她做的,那等会儿她得送什么?至少要比这团扇更好的东西吧?可偏偏她只准备了一个极其普通的香囊……
这到底是打花珑的脸,还是打她自己的脸。
她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发现林元晏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在说:看我是不是很维护你?我是不是做的很棒?
邬从霜想杀他的心都有了,她不知道林元晏是怎么知道那团扇是自己做的,难不成是她在做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咬了咬牙,她决定死不认账:“回大夫人,我前些天是做过团扇,但因为手艺不佳,最终也没做出成品来,花珑姐所献的团扇,不是我做的。”
跪在地上的花珑一怔,似乎没料到邬从霜会否认。
林元晏也一怔,表情甚至有些呆若木鸡:什么情况?
大夫人目光微微变了变,视线在花珑和邬从霜身上来回扫视。
边上的嬷嬷见气氛尴尬,立刻打了圆场:“花珑丫头一向是有心的,我瞧着这团扇用料极其精良,恐怕是花了不少钱。”
这意思就是,邬从霜不过是刚升为通房的丫头,前段时间还只是二等和粗使,想来是存不了那么多钱置办材料的。
大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她扭头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宠溺的斥道:“瞧你,没看清楚就瞎冤枉人,把花珑丫头吓得。丫头,快起来吧。”
林元晏没有再反驳,他只是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花珑的眼神格外冷漠。
花珑意识到林元晏是真的极其维护邬从霜,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被他收入房中,恐怕是万万不可能了。一时有些心灰意冷,跪在地上双腿发软,竟起不来身。
嬷嬷上前来搀扶,发现她几乎大半的重量都被她托着才能站起来。
接下来又是继续送礼的流程,各房各院的大丫鬟的都把礼送上了,邬从霜也在其中。大夫人依旧是脸上端着笑,但气氛再也没有先前那般好了,连众人都礼物都没有仔细瞧,只淡淡的点着头。
贺礼结束,众人即将回各自的院中去,邬从霜也跟着人群退到了门外,却在这时在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走了出来:“霜姑娘。”
邬从霜立刻停下脚步:“嬷嬷。”
“夫人请您进去再吃会儿茶。”
这怕是有什么事想单独问她。邬从霜额上有些冒汗,难道是对她的礼物不满?
她拒绝不得,便跟着嬷嬷再次回了厅内。
此时整个厅堂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大夫人身边的一众丫鬟,还有那位嬷嬷。
邬从霜僵立在众人面前,尴尬的行礼:“大夫人。”
“你且说说,那柄扇子到底是谁所做。”
此刻在厅堂上的大夫人,已经恢复了之前主事事的威严,目光也不再慈祥,反而有些凌厉。
邬从霜心里咯噔了一下,林府内人多口杂,大夫人如果真的要查,只需找几个下人一问,便能问出来。知道瞒不过,她便只能如实交代:“回大夫人,团扇是我所做。”
大夫人眯了眯眼睛:“那为何扇子会到花珑手里。”
“是奴婢……将团扇卖到了八宝斋。”
边上的老嬷嬷一听,立刻骂道:“今日是大夫人生辰日,你做了那样精巧的东西,不送给夫人,还把它卖了?”
邬从霜一下子跪到地上,她张了张口想说话,但是喉咙就像堵住一样。
这一刻,她几乎要把自己不愿成为从前那个邬从霜的话脱口而出!她不想受命运摆布!不想做林元晏的通房!不想回到从前那种劳劳碌碌在宅院孤老病死的日子!
她太想改变了,只是几十年在林府的生活让她犹豫畏惧不敢表述,但此刻大夫人的问话,就像是一个突破口,有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的说:快!把你真正想要的,说出来吧!
“大夫人,其实我——”
“母亲。”
就在她刚开口的刹那,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打断了她。
只见林元晏从厅外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邬从霜,脸上忽起一笑:“我就在想你怎么还不回去,原来是在这里同母亲说话。”
大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复又回来,便知晓他是为了邬从霜。想到自己这从前澹泊寡欲的儿子如今竟然也愿意疼惜女人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邬从霜做的事,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人家一个丫鬟做些物什拿去卖补贴家用,也是没什么的。只不过正好凑到了她生辰,便显得这事让人有些膈应罢了。但碍着自己儿子喜欢这丫头,大夫人便不想再追究了:“你先起来吧。”
邬从霜嘴里的话被硬生生塞了回去,她眼帘低垂了下来,乖乖从地上站起。
随后大夫人将目光重新望向自己的儿子,有些嗔怪道:“你眼巴巴的赶回来,就是为了她?”
“哪里,我是想起我的礼物还没送给母亲,便给您送来。”林元晏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卷画,递了上去。
大夫人摊开一看,只见是一副《百仙贺寿图》,画上的仙人各个手捧仙桃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原本心中的那点不悦也便消退了:“真漂亮,这是你画的?这么多仙人得画多久啊?你啊,何苦这么累着自己,你送什么我都是欢喜的。”
“既然是儿子,给母亲的自然得送最好的。母亲,你觉得我送的画是否是所有贺礼中你最喜欢的?”
“喜欢,喜欢,当然是最喜欢的。”
“还是二少爷最有孝心,大夫人真是有福气。”边上的老嬷嬷也打着圆场话,顿时厅内的气氛又好了不少。
之后林元晏又在厅内陪大夫人说了一会话,中途没邬从霜什么事,她只能局促的站在边上。
话说了一会儿,大夫人见林元晏总是三不五时的瞥向邬从霜,便知道他想带着这丫头回去了,也猜到刚他又急急忙忙赶回来,是为了这丫头。也罢,他这个儿子从前向来在女色方面好不上心,如今肯开窍,倒也是好事:“行了行了,你如今絮絮叨叨倒是话比老妈子还多。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母亲。”林元晏起身应道。
之后嬷嬷便搀扶着大夫人进了里屋去。林元晏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看向邬从霜:“随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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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为何躲我?
针羽今日一直在林元晏的书房里打扫整理,远远听见门外有丫鬟传来声音:“二少爷。”
她停下手里的活,看到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林元晏从外面跨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色的邬从霜。
“二少爷。”她屈膝行了礼。
林元晏摆摆手让她出去:“去给我沏一壶茶来。”
“是。”针羽看了一眼邬从霜,不知道在大夫人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真是古怪,回来的花珑和宝笙均脸色不太好,花珑更是躲进了房后一直没有出来,宝笙也脸色发青,怎么问也问不出个原因来。现在二少爷回来了,似乎情绪也不太对劲,与白天心情愉悦的去为大夫人祝寿时完全不同。
但她又不敢多问什么,便低着身退到了屋外,将门关上了。
林元晏背对着身后的邬从霜,负手立在了书桌前。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令他措手不及!
邬从霜明明制作了团扇,却并未献给他的母亲,他起初以为她是受了欺负,东西被花珑夺了去,可后来他私下态度强硬的问了花珑与宝笙,才知道那团扇是从八宝斋里买来的。
邬从霜居然把扇子卖了?
她明明应该把它献给母亲才是,为什么把扇子给卖了?
她缺钱吗?
心里犹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过,但表面上又必须镇定自若。在沉默半晌后,林元晏开了口:“母亲既然知晓你能制那精巧的什物,日后便再做一个送去。”
邬从霜哪里能拒绝,连忙应道:“是。”
“你若缺钱,便同账房说,从我的库里拨出来。你是我的人,银钱尽管用,不必省着。”林元晏又道。
邬从霜犹豫了一下,不太想应。如果她用了林元晏的钱,恐怕真的牵扯不清了,日后她若想从林府离开,难不成还得把所用的钱算清楚来?
林元晏见她没反应,便转过了头来,目光略显催促的瞧着她。
邬从霜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只好道:“是,二少爷。”
林元晏这才觉得舒畅了一些,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今日你虽恼了母亲,但她却是不记仇的,很快便会忘了。改明儿你做了新的扇子送去,我替你解释一二,只说你身上的银钱不够,所以才想着晚些时候弥补,她定不会再恼你。”
“是,奴婢遵命。”
说完了这些话后,林元晏重新走到邬从霜面前,他个子比她高出许多,看她的时候,只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
静立片刻,他忽然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邬从霜被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却发现面前便是林元晏低头看她的脸。
两人的距离离得非常近,林元晏的眼神深邃无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眸中翻涌,极近的距离让两人吹拂出来的气息都在空中交缠,热度迎面而来,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
“你已是我的通房丫鬟,为何总是躲着我?”林元晏声音黯哑,“你难道心中有了别人?不想跟我?”
邬从霜心中警铃大作!
她发现这一世的林元晏与前世的作风大不相同!
前世林元晏是在与她成了夫妻之事后才食髓知味,天天想着与她亲亲抱抱,也因此亲热了不少,在她的培养下更是慢慢学会了情话和体贴人这一套。但这一世林元晏还没有和她怎么样呢,怎么就这么……这么黏黏糊糊的,满脑子就想着这种事情!
“少,少爷,这里是书房。”邬从霜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怎料林元晏不松手:“那我们去卧房。”
啊啊啊啊啊,她要疯了!
眼看林元晏的俊脸慢慢靠了过来,邬从霜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少爷!奴婢有事禀报!”
林元晏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她有意的躲避而脸色不太好,但仍耐心的垂着视线望着跪在地上的邬从霜:“你说。”
“陆公子的母亲……陆翠夫人……死了。”
她的这一句话,让林元晏猛地一怔:“你说什么?”
邬从霜回禀道:“陆公子受杖刑时,陆翠夫人替他挡了一杖。陆翠夫人身子一向不好,那一杖要了她的性命。陆少爷送她去医馆时已经晚了,陆翠夫人去了。”
书房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元晏才缓缓开口:“此事母亲知道吗?”
“不知。”
“好,此事交给我处理。你在府上什么都不要提起。”林元晏转身从柜上取下一件东西,然后命邬从霜为他披上斗篷。
他推开门,守在外面的一个小厮昭安见他披着斗篷,立刻打起了精神:“少爷,您要出去?”
“去唤锄安,让他准备马车。”
“少爷,天色已晚,您要去什么地方?要不要向大夫人禀报。”
“不必。”
昭安得令,便上前搀扶着林元晏。
邬从霜不知道林元晏要去干什么,她心中有些慌张,急急忙忙跟上来。却被林元晏阻止:“你留在青云院。”
“可是——”
“我说了,你留在这里。其他事情交给我。”林元晏一字一句答道。
他说的并不快,语气也非常平和,却强硬不得抗拒。
邬从霜被震慑住,立在地上不敢再说半个字。林元晏已带着昭安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林元晏离开后,邬从霜便留在院中等待,她来回踱步,心中有些惶惶不安。这一世陆后临的母亲是因杖刑而死,如果官府查问起来,那就是林府下的手,所以林元晏才连夜赶去处理。
但他预备怎么做?
回想起在大雨中陆后临的眼神,她觉得无论林府给出多少钱财,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就这样一夜过去,林元晏却没有回来。
香蕊早早起来从厨房端来早茶,却得知林元晏昨夜就出了门:“二少爷去哪儿啦?大夫人今晨还派人来说请少爷起了就过去说话呢。”
邬从霜回过神来,有些慌张的答道:“不知道,昨天少爷忽然就带着锄安昭安出去了。”
香蕊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她坐下来将托盘上的糕点递给邬从霜:“反正少爷也吃不了了,嘿嘿,我们两吃吧。”
“若是被宝笙看到,恐怕要被训斥一顿了。”
“那你可别担心了,昨日花珑不是在大夫人面前丢了颜面么,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她献的团扇是买来的,还偏偏说是自己做的。宝笙正在安慰她呢,她躲在房中都不出来了。”
因为花珑在青云院里一向自傲,院中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如今她失势,众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邬从霜吃了一惊:“昨夜的事……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那是自然,昨夜大夫人生辰,各个院的丫鬟们都在,花珑做的那点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香蕊道。林府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夜大夫人单独喊邬从霜问话,花珑在八宝斋买团扇的事,以及那团扇是邬从霜所制便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林府。
现如今花珑是丢脸的根本不敢出门了。
邬从霜却没多少高兴,花珑失势和前世一样,明明她没有按照命运的路线走,但命运却一直在她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