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从霜坐在她的身后,她从旁边取了茶壶为颜丹雪看茶,颜丹雪语气冷清却礼貌的回道:“多谢。”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左右,碧幽阁里又来了四五位女眷,至此,芙蓉宴的客人应该差不多到齐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侍女们忽然高声禀道:“南安王太妃到。”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年约四十五六的女人缓缓从阁下楼梯走上来。
她是南安小王爷的母亲,南安王太妃。
南安王府现在的主人是南安小王爷南安元。说他是小王爷,其实在去年南安王死后他便已继承了爵位,成了南安王。只是众人习惯称其为小王爷,加上南安元性格随和、自由自在,所以一时间众人也未立刻改过来。
而南安元的母亲——这名雍容华贵的女人,也因此升为了南安王太妃。
她虽已有四十五六,却仍乌发青丝,头顶的金饰与周围的芙蓉花交相辉映,步步生莲。
来到了通天看台,众位女眷纷纷起身向她行礼。南安王太妃坐到了最上座的位置,脸上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抬手道:“你们都坐吧,不必如此拘谨。”
众人这才重新入座。
南安王太妃脸上端着笑:“刚才听人说你们正在行花酒令,不知道谁赢了。”
太妃其实只是客气,本不在意赢的人是谁。但座下的各个女眷却都脸色古怪,互相看了看,却又不说话。
她们可不愿让颜丹雪更出风头了。
一名蓝色衣衫的女子开口道:“回太妃,我们只是闲暇嬉戏,未曾、未曾真的比试。”
“是啊,太妃娘娘。我们就是闲暇玩乐。”
“对的,不讲输赢,不讲输赢。”
其余人也连忙呼应。
南安王太妃温和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如今你们倒是多才多艺,想当年我们南安王府的女眷们,可只会舞刀弄枪的。若是元儿身边能有一个有才情且又体贴的人,便好了。”
南安王曾为陛下征战沙场,府上更以习武为荣。
“元儿呢?怎的不将他请来。”南安王太妃说罢,便差遣人去将南安元请来。
台下的诸位女眷立刻紧张了起来,纷纷摆弄着自己的衣着首饰,想着要给南安元留下一个好印象。
片刻后,楼下传来“咚咚”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小厮道:“小王爷,您走慢一些。”
是南安小王爷来了!
“母亲,我还在和林元晏他们吃酒呢,你怎么把我喊来了。”
南安元今日穿了一身赤金色的银丝绸衫,腰间佩着鎏金玉带,脚上是一双高筒踏云靴,配上他那一副俊秀容貌,整个人是精美到极致,引得座下的那些女眷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南安元贵为京都城四俊之首,容貌自然是一顶一的,他长相极好,只不过平日里总是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南安王太妃见他到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目,她连忙招了招手:“元儿,过来这里坐。”
南安元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瞧见了坐在角落的邬从霜。他想起刚才在茶亭,林元晏心不在焉的满脸游神,就知道他一定是在想这个小丫头。林元晏那小子,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她,居然特意把她安置在这里了?
哼哼。
“元儿,今日难得来了这么多人,不如请了歌舞来表演。”南安王太妃将南安元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又提议道。
此时在南安王太妃身边的一个嬷嬷上前了小半步:“太妃,何必请外人来演,台下有这样多的姑娘小姐,各个都富有才情,倒不如请她们来展示展示。”
太妃立刻露出一副“是啊,没错”的表情,点头道:“有理,既然要表演,那不如再来个彩头。来人,去将当年太后赏赐我的那支血白双彩玉镯拿出来。”
有侍女立刻下了楼去,不到片刻就将一只名贵的玉镯取了上来,就好像早就备好似的。
这玉镯由红白双色玉髓雕刻而成,里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放在阳光下还能看到里面有五彩的光芒绽放,绝不是凡品。
龙凤乃是喜庆之物,南安王太妃拿这只玉镯做彩头,便意味着今日谁入了她的眼,得了这玉镯,这南安王妃的名头便会落在谁的头上。
当然,这并不是说谁的才艺好,谁便能赢得彩头,真正能得到玉镯的,也只会是在南安王太妃名单中的名门贵女,至于其他配衬,若合心意,也可以让她的儿子纳入府中,当个侧妃妾室。
邬从霜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正前方颜丹雪,不知道这一世她是否能入了南安王太妃的眼,收入南安王府。
她记忆中在前一世,颜丹雪似乎并没有成为南安元的人,而是跟了三皇子。
没错,在过了芙蓉宴之后,颜丹雪便攀上了三皇子。但至于是怎么攀上的,又是如何会被送入三皇子府的,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芙蓉宴有,颜丹雪便消失了,也没有再回林府。
后来得到消息说颜丹雪已经被收到了三皇子手中,林府便再也没有问过关于她的事。
这里有一个原因是林府其实是太子一派,虽然林宏深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但朝廷局面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许多派系早已成形。林府一直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等日后林元晏也进入官场,这个局面也不会变。
所以颜丹雪一旦成了三皇子的人,林府自然不敢再有声张,甚至都抹去了颜丹雪在林府居住过的事,只当没有这么一门远房的亲戚。
邬从霜记得颜丹雪,是因为此女容貌倾城,但至于她到底是如何成为三皇子的人的,她确实不太清楚。总之应该不会是在南安王府认识的三皇子吧,毕竟虽然南安小王爷跟谁都玩得不错,但南安王府忠诚于皇上,不太可能站队三皇子。
“颜小姐,等会儿你准备献什么才艺?”邬从霜在身后轻轻开口询问。
颜丹雪纤长的眼帘微微一敛,她平视着前方,看着那看台外的瀑布流水倾泻:“需要什么,便献什么。”
正说着,左前方已有一位女子起身,来到绒毯中央的圆台上献艺。
南安王太妃满脸盛着笑:“这是相府二小姐陆素怀吧。我记得她的哥哥陆子明与你关系交好,今日是否也一同来府上了?”
南安元看了一眼圆台上的粉衣女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只回道:“陆子明正在茶亭饮茶呢。母亲你的眼力劲可真好,我只认识她哥哥,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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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皇子
南安元其实很无奈,因为已到了婚配年龄,这段时间府上可是费尽心思帮他挑选王妃,从相国嫡女到将军掌上明珠,所有女眷的画像都被送入了府内,南安王太妃也天天拖着他相看。现在倒好,甚至还宴请了这么多女眷来,干脆直接在他头顶写上“此人缺媳妇”五个字好不好?
他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帮子看着圆台上各家小姐的才艺展示,觉得十分无趣。
目光扫过在场一众女眷,觉得这些女子都长得差不多,也分不出个好赖来,倒是因为之前和邬从霜见过面,知道她是林元晏的人,所以有些印象。
他一直朝着邬从霜这边看,边上的南安王太妃顺着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颜丹雪。
瞧见她的容貌,太妃也有些微微一怔: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难怪她的元儿一直盯着那边瞧了。
她立刻侧头小声在边上的嬷嬷耳边耳语了两句。嬷嬷点头之后,便朝着颜丹雪的方向走去。
邬从霜还在猜测颜丹雪大概什么时候会起身表演,就瞧见南安王太妃身边的人走到了他们面前,并朝颜丹雪微微行礼:“姑娘,太妃有一把琴,想请您品鉴一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颜丹雪淡淡答道:“好。”
邬从霜略微吃惊,宴上的女子都是自己主动站出来表演的,但颜丹雪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竟能让南安王太妃身边的嬷嬷亲自来请。说是品鉴琴,其实就是请她上台奏琴的意思了。
难怪刚才颜丹雪说“要什么,便献什么”,她是如何知道南安王太妃会邀请她的?
是因为容貌出众的关系吗?
颜丹雪很快上了圆台去。周围各家女眷一看见她,都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对她抱有很大敌意。
但她却一如往常,倾城的面容如朦着一层淡淡的冰霜,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她上了台,盘膝坐下,指尖触上琴弦,一声响起,仿佛如清泉流水,又如朝雾古钟,但只有这么一声,她双掌覆在琴弦上,缓缓抬头:“献丑了。”
话音落罢,一曲旋律便从她的指下飞泄而出,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那是缠绵悱恻的衷肠、亦是悲悲切切的倾诉,一道道声音盘旋在整个看台上空,旋律甚至与身后的瀑布流水呼应,水声、琴声、呼吸声,连空中飞舞而过的芙蓉花瓣都交相呼应,令人震撼。
饶是游历万花丛中、听遍大曲小调的南安元都怔住了,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颜丹雪身上。
颜丹雪不仅容貌倾国倾城,才情更是拔萃出众!
这样的女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来的林府?
邬从霜有些感慨,别说是男子,就是她这样的女子都忍不住不对她产生喜爱之情,而颜丹雪在林府至少也生活了一两个月,林元晏应该也见识过,居然都没下手收房?
好像前世林元晏也对这个表小姐没什么反应,他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邬从霜还在发怔,此时颜丹雪已经一曲毕,返回了座位上。南安元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去。
南安王太妃一愣,抬手没拦住他:“元儿,你干什么去?”
所有人都以为南安元要去找颜丹雪,甚至都看着他走了颜丹雪的面前,却不料他方向一转,走到了坐在后面一排的邬从霜跟前,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找你有事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邬从霜没反应过来,就被南安元直接拉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女眷都怔住了……怎么回事?南安小王爷怎么牵着一个丫鬟走了?
邬从霜莫名其妙的被南安元拖到了碧幽阁,她挣扎了一下挣脱开他的手,然后后退半步朝他行礼:“小王爷……”
请自重——这三个字她硬忍着没喷出口。
南安元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也不太注重男女大防,他也没觉得这么拉她有什么问题,还很熟络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找林元晏吧,别呆在碧幽阁了,他一个人在茶亭跟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估计都烦闷死了。”
南安元是为了帮林元晏创造机会。他与林元晏的关系最好,知道他最近一直在为讨好这个通房丫鬟烦恼,虽然嘴上不说,但游神和自怨自艾的模样全看在他的眼里。
也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哪里好,能让林元晏如此上心。
“你沿着这条路,穿过假山往右拐,绕过无华泉就能找到茶亭,去吧。”南安元催促。
邬从霜以为是林元晏让南安元来交代的事儿,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离开,南安元站在原地扬起一个笑容:“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嘛,这不是挺愿意去的么。”
邬从霜沿着南安元说的方向往前走,在穿过假山的时候就发现有些懵了。南安王府太大,许多院落和园子都造的很像,她不知道他说的下一个路口右拐是哪个路口拐,因为路口太多了。
正徘徊时,忽然看到斜对面的竹林中有一个身影穿梭而过,那人的背影挺拔修长,侧身时透过隐隐竹枝显露出来的容貌让邬从霜整个人一僵!
陆后临?
她没有看错吗?是陆后临?他不是去从军了吗?
算算时间,陆后临从军至少也有大半年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安王府?是她看错了吗?
邬从霜有些疑惑,便顺着那片竹林走去。
这片竹林非常茂盛,头顶的竹叶斑驳交错的透下光来,打到地上竟然只有些许微小的点,她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前方那个青年的身影,却发现在跟了一段路后就已经瞧不见人了。
不过她听到水流声,从竹林对面那头传来。
是什么?
她加快了脚步穿出竹林,看到前方出现一排低矮的竹屋……说是竹屋,倒不如说是露天的竹棚,竹棚下冒着徐徐的热气,像是一个露天的浴泉。
邬从霜犹豫了一下,觉得这里是主人家沐浴的地方,自己贸然闯入不好。
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对话声,像是两个男子在交谈,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与陆后临非常相似。她还记得当初他在大雨中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会一步一步爬到他们触手不可及的位置,然后看着林府的每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如果出现在南安王府的人真的是陆后临,那他准备做什么?
邬从霜思索了片刻,还是朝温泉方向走去。
露天浴泉内不止一个温泉池,它有许多并排的池子相连,池与池之间都隔着竹排和帷幔。邬从霜缓缓靠近,发现其中一个竹排后面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正是陆后临!
他此刻正在与池中的另一个人对话,而那个人只露出了半个后背,看不清脸。
“三殿下,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是陆后临在说话。
等等,三殿下?邬从霜吃了一惊,难道在这南安王府浴池中的人是三皇子?!
“嗯,我私自回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我在南安王府把伤养好了,便重新返回巫马城。”浴池中的男子声音低沉沙哑,显然像是受了重伤。
巫马城是边境驻军之城。七年前川翔尔部首领阿塔哈卡出兵进攻天晋,三皇子褚苍被任命为远征大将军统率三十万天晋军进驻巫马城,讨伐阿塔哈卡。这一驻就驻了七年之久,三皇子守护天晋有着汗马功劳,但天晋帝喜欢的仍是太子褚承。
“是,三殿下。”陆后临似乎已经禀报完了事情,得到命令后便离开了温泉池。
邬从霜也准备走,却不料她在后退的时候一脚踩空了浴池边缘,整个人直接坠入了身后的浴池中,发出巨大的一声“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