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风储黛
时间:2020-10-16 10:48:49

  元聿皱眉,“为何都饮了有毒的桃花酒,唯独朕出现了异状?”
  “回陛下,”江瓒以头抢地,徐徐道,“臣命人打听了他们酿酒所选用的桃花,均出自于同一片山谷,那山谷每到春夏之交,则瘴气环绕,鸟兽绝迹。有一种毒虫,最喜欢染有瘴毒的桃花,但瘴气浓郁时,它们却无法入谷。微臣猜测,陛下应是在回程之中,自身血液带有的瘴毒香气和浓度,正好是那毒虫所喜爱和适应的,他们叮咬了陛下。”
  还有一句,江瓒必须道出实情:“因陛下酒量不佳,那晚上饮得极少,或许多饮一些,便会无事了。”
  元聿一时无语。
  江瓒离去以后,元聿仍翻看着那本医术,良久无言。
  日上花梢,岳弯弯从好梦之中醒来,替她悬丝诊脉的江太医已去了很久了,她伸了个懒腰,宫长妆成等人在外头问候了一声,岳弯弯让人进来,她们捧盂奉冠,陆续而入。
  岳弯弯怀有身孕,宫中上好的铅华也还是有毒,太医并不建议皇后施用水粉,于是宫人精心准备了上好的面粉,替岳弯弯上妆。面粉不比水粉轻薄均匀,然而颜色亮白,摸上去也舒适无比,还无害处,岳弯弯也很喜欢。得知坊间水粉的价格是面粉十倍之后,岳弯弯吃了一惊,果断地道,她以后都要用面粉。
  宫长妆成掩唇微笑,身后的女婢也纷纷面露笑容。
  妆成见皇后娘娘稚嫩可人,少不得要提醒她一句:“娘娘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有钱之人,娘娘不必这么省着。”
  “啊?”岳弯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哦,她是皇后,以前那种粗布麻衣、箪食瓢饮的日子,已经没有了。
  “那陛下、陛下什么时候来。”
  入宫第二日了,还没见着元聿,岳弯弯既怕见着他,但无法否认,她又十分盼着见着他。
  妆成不得不告诉她:“昨夜里陛下是来过的。”
  “啊?”
  岳弯弯再度吃惊,差点儿令宫人将正为她涂抹的口脂摸到脸上去了。
  宫人怕自己毛手毛脚的,立刻收了手,岳弯弯却没管这些了,“我怎么不知道?”
  妆成道:“娘娘睡得太熟了,陛下体恤娘娘,没让人唤醒娘娘,陛下他昨晚便是在娘娘这里睡下的。”
  岳弯弯还道昨晚没有睡意,哪里知道一旦睡着,竟像小猪一样睡得那么沉,连元聿何时来了,就睡在她的身边,她都不知道。
  “那……那他人呢?”
  岳弯弯面颊绯红,犹如花树生晕,垂着粉面,低低地问。
  妆成道:“陛下为政时日还短,事务繁重,这会儿,应是还与晏相在商谈国事,娘娘稍微体谅陛下些,陛下后宫无人,他一旦得空,一定是会往凤藻宫来的。”
  岳弯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也不是不体谅元聿,就是觉得,他好像并不像自己急迫地要见他一样,急迫地想着来见自己。
  虽然对皇帝而言,她是皇后,也只不过是后宫之中一个女人而已,并没那个必要。
  很小的时候,爹爹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他不希望弯弯嫁到富贵人家,男人都是坏的,越有权势的男人越坏。那话,岳弯弯似懂非懂。
  后来大魏出了一件大事,厌太子逼宫失败,自刎于朱雀宫前,而厌太子的母亲李皇后,也畏罪服毒了,然而李皇后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她从没参与过逼宫。她和先帝夫妇数十载,最后,只落得个被褫夺封号,不得葬入皇陵的潦倒结局。可见当皇后,未必有人想得那么好。
  岳弯弯幽幽地吐了口气。
  岳弯弯舟车劳顿,一直到这时还昏昏的,白日里又睡了长长一觉,到傍晚时分,才悠悠苏醒,妆成命人传了晚膳,岳弯弯水土不服,胃口不好,于是只用了一碗小米粥,就着酸豆角也吃得很香。那山珍海味,几乎是一筷未动。
  她实在是没胃口,也吃不习惯。
  忽闻殿外传来宫人拉长了的一声:“陛下驾到。”
  于是众人皆惊,立刻出外间去迎,不一会儿便跪了一屋子。
  岳弯弯也惊呆了,忐忑无比。
  只见随着脚步声而来的一道身影,修拔颀长,衣玄裳锦服,冠紫金玉冠,面容依旧是从前熟悉的那般,永远带着三分矜贵冷漠,一双幽深的宛若海水般蓝瞳,浓得似化不开的两团深墨,正凝视着自己。
  就算是在红帐里,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让人忍不住想要卑躬屈膝。
  岳弯弯呆呆地望着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想起宫长教的礼仪,急忙去问安,然而一出口,人却成了个迷迷糊糊的小结巴:“陛……陛陛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芋圆酒量极差,课代表记下来。
  还有一章晚点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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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元聿不止一次地想过, 这个小妇人又单纯又野,见着他的之后,应该大叫一声“聿哥哥”, 然后便像只雀儿欢快地扑上来抱住自己。他皱起了眉。没想到的是,她竟这么冷淡, 人也怯生生的, 结巴着唤了声“陛下”后再无后文了。
  元聿凝视着她, 低声道:“皇后用晚膳了吗?”
  岳弯弯垂着脑袋有些不敢看他,毕竟这是掌握着天下人生杀予夺大权的陛下,以前她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河西节度使了, 然而她所能想到的那最大的大官, 见了面前这人, 也还要屈膝跪地,行稽首大礼。说不紧张, 那是自欺欺人,从踏上凤车决意来神京那一刻开始, 她就无比紧张。
  “用……用了。”
  元聿声音放低道:“可朕还没用。”
  “啊?”岳弯弯倏地抬起了脑袋看了他一眼, 很快似又被他冷蓝的双瞳所震慑, 立刻身体又仿佛被电流会心一击, 她忙撇过了双眼, 躲躲闪闪了起来。
  妆成见状, 忍下心头的好笑,弓腰上前, “臣这就去准备晚膳。”
  元聿道:“不用铺张浪费,皇后吃剩的端上来就够了。”
  “诺。”
  妆成领数名女侍垂首出去。
  黄昏时分,琐窗朱户之外,霓霞漫天, 归鸦点点。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宫内但凡住人的宫室已开始点燃长烛,暮春时节虫声新透窗纱,已不见料峭清寒之气,屋舍外的簇簇海棠开得正是娇艳,屋内除了常熏用的宁神香,便是一股窗外沁入的花朵杳杳的香气。
  她娇怯万分,单薄的身子,笼着成色地道的江南烟锦,眉若翠羽,不画而黛,唇若樱华,不描而朱,逞娇呈美。他见过她一身简陋毳衣穿行在风雪之中的模样,却没见过,她盛装以待,雍容地静候宫室间的风姿。
  不过还是胆怯了一些。
  等妆成将皇后的剩饭菜端上来时,元聿便发现,她压根什么都没动,他修长的漆眉顿时绷紧了,“皇后晚膳都吃了什么?”
  妆成垂面,道:“娘娘胃口不好,吃不惯鱼肉,因此只吃了清粥小菜。”
  身后的女侍谨慎地布菜,呼吸都放轻盈了,唯恐陛下不悦。
  但元聿只是看了眼在一旁耷拉着脑袋,像是很不好意思的岳弯弯,没生气,只道:“都下去。”
  宫人布菜完毕,便纷纷福身,朝殿外退去。
  岳弯弯坐在离元聿最远的地方,一直小心翼翼的,一动不敢动,元聿皱眉:“过来。”
  岳弯弯听话地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等到了近前,元聿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臂膀,她起初还僵着甚至不敢动,但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让元聿一把扯了下去,她惊呼一声,跌坠入了元聿怀中,岳弯弯惊慌失色,因为宫长教过礼仪,这是不被允许的!她慌张地要起来,元聿忽然问她:“你在怕什么?”
  岳弯弯一滞,顿时不敢再动弹了,愕然地转面,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知道朕是皇帝了,怕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甚至,有几分冷淡的戏谑之意。
  岳弯弯咬唇。
  这要她怎么说?如果不是这个男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本来也不必这样的。当初他身中奇毒,四肢僵硬不能动,她胆大妄为,做了那么多欺负他、藐视皇威的事,在那片红帐之中,将他当王八一样戏耍,当小狗一样掐屁股,他肯定生气了。此刻一想,实在越想越是害怕,要是当时他不需要她解毒,说不准,她的小脑袋现在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她梗着脖子,小声地道:“是你骗我。”
  元聿道:“新鲜,朕骗你什么了?”
  “你不告诉我。”岳弯弯怒意冲冲道。
  “你不也没问。”元聿轻描淡写地回。
  元聿的话令岳弯弯简直无法反驳。
  是啊,她没问,因为她不敢。
  她怕他身份贵重,她高攀不起,唯有自惭形秽,也怕,将来到底是会忍不住,不自量力地去找他。
  因为这样,她才没有问的。
  元聿一臂揽着她腰,一手取了银箸,桌上的佳肴大多是补气养血之物,太医院得了他的吩咐,专门为岳弯弯配的药膳,御厨房绞尽脑汁地平衡着佳肴的药性和口感,谁知他们的皇后娘娘,一箸未用。
  元聿斟酌少顷,用银箸取了一小块银鱼肉,送到岳弯弯面前的碧瓷烟雨青花小碗里,“陪朕再用些。”
  岳弯弯摇头。
  她喝了一碗粥,实在已经很饱了,确实没什么胃口。
  元聿看着她,忽然弯了唇,“你不吃,可朕的孩儿要吃。”
  岳弯弯怔住,蓦然脸颊便上了一层胭脂色的红,她垂眸看去,这时才发觉,元聿搂着他的臂膀,那只大掌一直停在她的肚子上,她既惊异,又十分害羞:“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五报信之后,朕便知道了。”元聿又夹了两枚鱼丸,通通送到了岳弯弯的小碗里。“不过无朕的吩咐,他不敢在你面前现身。”
  说到这,其实他也有些悔,不知刁民如此大胆,差点害惨了她。
  那时岳弯弯腹中的孩儿才两个月大,先帝新丧不久,其实贸然接回她于礼不合,然而元聿得知了消息之后,已等不及了,他忘了自己那日是否做过什么失态之事,只记得,他与董允商议了如何接回皇后的流程全部作废,为了妥善起见,他任命了最信任的柱国武威大将军冒开疆去迎回皇后。
  见她还不肯动,元聿微微低眉,“要朕喂你?”
  他便真取起了小碗,那汤匙舀了一枚鱼丸,作势要送她檀口边,岳弯弯如梦初醒,忙道:“我、我自己来……”
  她端好小碗,食不知味地勉强嚼起了鱼丸,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元聿看她这般,自己的也没了什么胃口,勉强用了些饭,放下碗碟,“是不是难受?”
  她吃了这么久,才咬了一枚鱼丸,可见是真不肯吃,元聿不想勉强她,岳弯弯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涩涩的,“不想吃。”
  元聿皱眉,吐了口气,声音放轻:“那不吃了。”
  宫长妆成来收拾杯盘,等收拾走了,皇后娘娘还精神恹恹地卧在陛下怀中不动,妆成大胆提了一句:“娘娘初来宫中,不知李太妃和崔太妃那处,娘娘……”
  元聿道:“朕的皇后不必纡尊降贵,对皇后有兴致结交,让她们自己过来。”
  “诺。”
  妆成暗暗地吐了口气,陛下霸道得紧,以前当秦王时,可没见这般睥睨之势,以往果然是忍辱负重。
  人终于全走了,元聿用了热食,加之又抱着只人形大暖炉,身上出了层热汗,他见岳弯弯眼睫低垂,失落不已,不知在想着什么,凑过去,低声道:“朕要沐浴了,皇后是否要与朕共浴?”
  岳弯弯如梦初醒,慌张得像头被猎人锐目盯上的小兽,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元聿又道:“当初,就算是在野外,皇后都是肯的,怎么现在反倒不热情了?”
  岳弯弯咬唇:“那、那是给你解毒!”
  况且,她那时候又不知道他是太子,要是知道,借她八百胆子,也不敢那么英气豪爽地将他……睡了。
  “弯弯。”
  他又唤了一声。
  岳弯弯扭头看他。
  他握着她的柔软纤腰,嗓音宛若月光底下撞击着溪石的簌簌流泉:“不要怕。”
  岳弯弯愣愣地望着他。
  “弯弯,知道什么是皇后?那便是与朕生同衾,死同陵。”
  他也抚了一下她几乎要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背,垂眸,眼中似有笑意。
  “朕记得下过命令,不让冒开疆强迫你来神京,他办事牢靠,应是没有违命,弯弯,你是不是自愿来的神京?”
  鬼使神差的,让这只画皮鬼的皮相和声音所惑,岳弯弯呆呆地、点了下头。
  她猛地回过神,知自己彻底钻进了圈套里,已经变相承认了自己因为爱他而心甘情愿地来神京当他的皇后,岳弯弯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轻声地骂:“坏人!”
  元聿笑了一声,他抄起她的腿弯,将她送到净室,随后命人送水。
  岳弯弯有了孕,他自然不能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但相对不那么过分的事儿,在水里却是一点没少做,岳弯弯到了最后,只能吭哧吭哧地趴在浴桶边沿,包着快要蜕皮的小手骂他。
  骂着骂着,渐渐找回了红帐里的感觉,她骂得更凶了,他简直就是头兽!
  “人面兽心”的陛下极是受用,等她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将这条气息奄奄的鱼儿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替她擦干,就着那张大得足以容纳五六人的凤榻滚了上去。
  她背对着他,不肯过来,元聿便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大掌一下没一下地揉她的肚子,岳弯弯被揉得舒坦,哼哼唧唧的,元聿听着便有些想发笑。
  将皇后伺候舒坦了,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元聿没有留宿,他更衣下榻,回了自己的含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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