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们家没有。
本来,三只小猪是被安置在堂屋里的,就等着开饭呗,吃完喝完再回屋睡觉。可这会儿猪崽非要拽着猪小妹参观新家,结果走出堂屋一看……
屋檐下噼里啪啦的落着雨,且瞧着雨势比方才刚到那会儿还要略大一些,庭院里的地面上都积了好些个小水洼,衬着这夕阳西下略显昏暗的背景,有一种如诗如画的惬意感觉。
“看!外面在下雨!”猪崽大声逼逼。
看到了呀,然后呢?她可以回去睡觉了吗?猪小妹感受不到的,她就是一脸没睡醒的懵。
“小妹你看那边!”猪崽一手指向东厢房,窝头那屋的门大敞着,他正跟闵秀才一起收拾整理,“那是咱们大哥的屋!”
“大哥那屋旁边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屋!”
“还有这边,是咱们爹娘的屋,我和你……”猪崽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仿佛方才她奶在简单粗略的介绍个人屋子的时候,没算上她和猪小妹?
顿时,猪崽一个激灵,蹲下来跟猪小妹平视,态度严肃神情悲壮的道:“咱俩没地儿住!”
猪小妹:……
有没有人能过来救救她?
尽管没办法在不淋雨的情况去各屋转悠,但其实真想逛的话,还是有地方去的。
很快,猪崽就拖着猪小妹去了耳房里。
东耳房是杨冬燕的房间,其实她本来是想住西耳房的,想到是猪崽和猪小妹都还小,爹娘就在隔壁可能更好一些。但事实上,经历了县城里的事情后,她就放弃了。
是啊,住西耳房的确离二牛和小杨氏更近了,但同样的,也离猪小小妹更近了。那孩子太小了,正处于屎尿不知,外加半夜莫名哭泣的阶段。
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考虑,杨冬燕最终选择了东耳房住人,西耳房搁东西。
两头已经会走路的猪,就这样将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还垫着脚尖贴着墙,紧挨着屋檐底下躲雨,成功的混到了厢房去。
等杨冬燕粗略的收拾好东西,去灶屋帮忙,又跟方氏和小杨氏一起端着菜打着伞,从灶屋出来往堂屋去时……
就看到猪崽在新家里大鹏展翅,而一旁的猪小妹则是满脸的懵逼。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哟,猪小妹没坐在椅子上睡觉啊!”杨冬燕还挺新鲜的,毕竟她很少看到清醒了的二孙女。
方氏招呼猪崽:“去把你哥喊来,该吃饭了。”
小杨氏用一个母亲的直觉,表示猪崽肯定又要搞事了,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要收拾孩子啥时候都行,还是先顿热乎的吧。
只这般,饭菜上桌了。
尽管杨冬燕说了一切从简,但毕竟这是搬到新家里的第一顿饭,咋能真的从简呢?反正尽可能的往好了做,然后明天才算是真正的乔迁宴。
结果第二天还是下雨,阴雨绵绵的。
没奈何,方氏只得依了杨冬燕,也别搞那些大排场了,就打着伞出门买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当然还有不少肉,路过小酒馆时,还添了一小坛子酒。再就是,她买了一挂鞭炮。
生活就需要仪式感。
在方氏的坚持下,一家人重新走了一遍搬家路程,假装这是他们第一天搬家。
其他人倒还好,连闵秀才都相当得配合,假装自个儿昨晚住的是客栈,还抽空去买了一包果子回来,装作是上门恭贺乔迁的宾客。
杨冬燕:……你们高兴就好。
也有人不是很高兴。
猪小妹啊,她觉得搬家一点儿也不好,先是坐车累得慌,都没能好好睡觉。之后是到了新家,她的胖姐姐抽风了,拽着她在新家里蹦跶。好不容易能睡觉了,结果天才蒙蒙亮,她又被拽起来了,这次还直接被拽出了家门,假装昨晚没住过。
“吃啊!你吃啊!多好吃的肉肉啊!”猪崽给猪小妹挟了一筷子肉,哄她赶紧吃,“你快点儿吃,吃完了姐姐带你出去玩。”
猪小妹:……!!!
还要出去玩?还不让睡觉?
整个乔迁宴上,猪小妹都保持着震惊脸。等吃完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娘收拾碗筷去洗涮了,她本人却被她姐拽出了家门。
不不不,不出门,外面很危险,宝宝不出门。
然而没用。
杨冬燕袖了钱站在门外,本来想等着猪崽出来的,结果就看到猪崽把猪小妹给拽出来了,顿时奇道:“你拽她干啥?回头走到半路上睡着了咋办?我可不抱她。”
猪小妹疯狂点头,对呀,拽她干啥?她要回家睡觉!
“走走,奶赶紧走啊!你放心好了,我会管着小妹的。”猪崽信心满满的道。
行叭。
杨冬燕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牵起猪崽的手,就往街面上走。
省城这边,无论春夏秋冬都非常得热闹。跟乡下地头,一碰上农忙就没人是截然不同的。不过,热闹归热闹,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的热闹跟自己无关。
生活水准太高了。
杨冬燕已经在省城待在两个多月了,实在是太清楚省城和乡下地头的差距了。这么说吧,在礁磬村,哪怕手头上没有一文钱,也依旧能活下去的。
要喝水就去井边挑水,要洗衣服就去河边,想吃口菜去菜园子里摘,自家没有的也能跟村里其他人家换着吃。后院里养着鸡,想吃鸡蛋或者想吃肉都成。衣裳也可以自家纺线织布。
总之,没钱也能活。
但搁在省城里,却是处处都要钱的。
就不说旁的,单就是喝水好了,因为水井以及河边都离住家远得很,要么就大老远的去担水,要么就去街面上找卖水的车。类似的还有柴禾,连引火的枯枝烂叶也要花钱买。
在省城里过日子,才需要真正的精打细算。
不过这跟杨冬燕没啥关系,她就是出来买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再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收女学生的学堂。
没曾想,这趟出门倒是让她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明个儿乡试就要放榜了。
乡试放榜日并不是固定的,且还比院试那些要晚上许多。据说是为了谨慎起见,会由专门的阅卷官批卷,最后还会由主考官复核。再就是排名次的问题,谁中谁不中,前头要紧,最末几位也一样要紧。
科举的诸多考试之中,乡试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当然难度也是最大的。
“回家去,让你哥明个儿一早去瞅瞅,万一中了呢?”杨冬燕打听清楚是明个儿放榜后,兴冲冲的拽着俩孙女回家去了。
虽说是没抱太大的希望,可事有万一,对吧?
梦想一般都挺美的。
第二天,不光窝头去看了榜,杨冬燕也跟着去了,还有跟屁虫似的猪崽,以及好梦再一次被惊扰的猪小妹。
相较于老魏家这边拖家带口的往贡院去,闵秀才就一人。他心态还算不错,直道能考上一等秀才就已经是撞大运了,一气考上举人这种事儿,想都不敢想。
兴许是因为完全不抱希望,闵秀才还给大家讲了个榜下捉婿的笑话,说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
猪崽就很稀罕,还隐隐有些担心:“奶啊,万一有人来抓我哥咋办?”
杨冬燕低头看了看比自己还矮的窝头,沉默了一瞬后,让猪崽尽管放心:“榜下捉婿,捉的是俊俏的小郎君,又不是拍花子抓小孩子拿去卖。”
窝头:……
这就很扎心了。
不过事实上,榜下捉婿这种事儿更像是奇谈,极少有人能有幸亲眼目睹。反正这回完全没有,他们只顺利的到了贡院门口,此时的榜单还未贴出,倒是聚集了不少人。
问题是,有些人看着就不像是读书人,脸上也没有激动难耐,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杨冬燕看了看自个儿这一群人,突然发现自己没立场说别人。
他们这些人啊,除了闵秀才看着是人模人样的,其他就是纯粹来瞎凑热闹的,包括窝头。
这会儿其实已经天光大亮了,只是不知道这榜单啥时候贴,杨冬燕心说经验害死人啊,院试放榜那天,她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过来的,那会儿人家早就放榜了。
就听旁人说起了最新的消息。
“你们知道这回的主考官是谁不?是堂堂孟源孟翰林呢!”
多数人都是一脸的没听说过,但几乎下一刻就露出了恍然大悟与有荣焉的表情:“噢噢,原来是孟翰林啊!”
杨冬燕:……装!继续装!老娘装腔作势的时候,你们还在比较谁尿得远呢!
等等!
孟源?孟翰林?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杨冬燕还想再听听看,心说既然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应该会帮着科普一下吧?结果,那些人装逼装过了头,一副孟翰林名扬九州人人皆知的架势,愣是没人帮着解说。
就很气!
“闵秀才你知道那个主考官孟翰林吗?”杨冬燕只能扭头问旁边的闵秀才。
“倒是知晓一些,据说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当年还是以状元入仕的。”闵秀才知道的不多。
其实是因为他先前光顾着准备院试了,乡试纯粹是来都来了,顺便考一下吧。也因此,他完全没打听乡试主考官的情况,仅知道的一些消息,也是那会儿住在客栈里,无意间听人提了几句。
“对了!这里头倒是有个趣谈,据说那位孟翰林年轻时候俊美无双,在殿试上,皇上都打算点他为探花郎了,结果因为他的文章实在是分外出彩,最终还是点为了状元。据说那一届,是极少有的,状元容貌胜过探花的。”
这在这时,贡院门口忽的一阵骚动,却是差人出来贴榜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帮你们捋一下人物关系。
孟源孟翰林有个妹妹嫁到了永平王府,生下了一个熊孩子名叫刘侾,就是曾经(重音)杨冬燕最疼爱的孙砸。
PS:孟翰林就是被杨冬燕曾经鄙夷过的,考上了状元还比她家蠢儿子低半阶的倒霉状元→_→
第072章
南陵郡, 永平王府。
乡试的成绩出来了,对比那些需要一大清早就去贡院门口等着差人贴出榜单的平头百姓,身在王府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譬如说, 可以提前透些口风,起码能知道自家孩子是否在榜。
当然, 改成绩是不可能的, 最多也就是比旁人提前那么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知晓消息罢了。
不过事实上,永平王府今年就没费劲儿去打听。
刘侾啊!那个混蛋小子放弃了乡试,马不停蹄的抛弃了父母,溜到了北方。
倒是他舅舅孟源奉命前往北方地界当乡试主考官,半月前派了人送了封信过来,称他在济康郡遇到了刘侾,将人逮住后,又怕这孩子再度逃跑,便决定等主持完乡试后,带刘侾前往已故永平王爷、王妃的故乡祭拜吊唁。
倒霉孩子是逮住了, 但错过的乡试却不可能再有。
乡试是必须在户籍所在地的省城考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认为自家的家乡难考, 而特地跑去其他偏远的地界考试。
当然, 像永平王府这样的勋贵,自是可以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事实上, 刘家祖上是实打实的北方人, 只是从先帝赐下府邸、爵位之后,他们就一直留在了南陵郡。自然, 儿孙的科举也都是在南陵郡考的。
可这并不代表刘侾就能随意的换地方考试。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在他舅舅当乡试主考官的这一届下场考试,完全是因为他舅舅被分配去了北方地界。
完全不搭边的,自是无需避嫌。
这也是为什么孟源在发现倒霉外甥开溜后, 没有第一时间押他进考场的缘故。又因为送回南陵郡也赶不上乡试了,他只命人将这倒霉孩子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关在城郊的庄子里,等他主持完乡试,再亲眼监督这熊孩子祭拜先人,最后押送回南陵郡。
反正就挺不容易的。
可就算这一届的乡试,永平王府没人下场,但是吧……
是没人下场,但有鬼啊!
刘二老爷作为一个科举出仕的读书人,尤其他还曾经在乡试上失败过一次,只愈发的惦记此事。
一方面,他是希望老太太一举考过的,毕竟老太太要是再落榜,指不定搞出什么事儿来。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太扯淡,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还曾乡试落榜呢,老太太满打满算的,过世也才七年啊!
短短七年时间,从大字不识一个,就顺顺利利的考上了举人?
倒是谈不上嫉妒,只是心里十分不好受,仿佛自己是个大傻子。
大傻子刘二老爷心情特别复杂,知情人也罢,不知情的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心说侾哥儿也没下场考试,您这副做派是搞什么名堂啊?
殊不知,还不如他倒霉儿子下场考试呢,甭管是否考中,他都能坦然面对。
可偏生还是他家老太太……
还是已经变成了鬼的老太太……
刘二老爷的心情,可比九章算术复杂太多太多了。甚至在南陵郡的乡试中举名单公布当天的晚上,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连台词都安排了两套。一套是用于老太太中举后的恭贺之词,另一套当然是安慰了。
总之,他认为甭管梦到了啥,他都能保持淡定。
没啥的,不就是恭贺/安慰自家那已经过世多年却咬牙就是不肯投胎转世的老太太吗?
然而,刘二老爷啥都没有梦到。
就那种连着两三天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美好感觉。
还是刘二太太提醒了他,说阴曹地府不一定跟咱们这边的日子对上吧?就算是在阳间,每个郡城的放榜时间也不一定是一样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刘二老爷放下心来,用更成熟的心态面对这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然后他就做梦了。
梦里,老太太还是当初病逝前的模样。说真的,再没有谁跟他似的,亲娘都走了七年了,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这要是哪天,老太太来阳间走走逛逛,他保证自己能一眼就认出来。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开麦。
哦不,是开骂。
这次甚至完全没提到他哥永平郡王,而是从一开口就点了名,骂的就是他,刘老二、刘诰这个小王八蛋、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