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元帅!我、我只是发现了一支拐卖女性的不法团伙,不敢麻烦诸位军团,所以想尽早将他们抓回来而已!”
“那罪犯人呢?”副官问道。
怀特支支吾吾:“他们有枪,无人机的摄像头被打坏了,我们这才不得已发射武器,我完全是为了镇压罪犯稳定态势啊,没得到开火许可那都是情急之下……”
“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一个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团伙,我们收到平民的目击证明,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名年轻女孩子!文德城是不可能有年轻女孩子的!我很确定!”怀特大喊道,他肥胖的面容在视频里有些扭曲。
靖轶一直双手持剑站在窗前,自始至终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如同一尊冰塑的雕刻,直到他听到怀特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靖轶回过头,双手指骨捏得咯嘣响,瞬间的暴怒让他的面容有皲裂的迹象,他随手一掌拍下,大理石窗台直接碎掉一个角。
“你目击到的不是什么拐卖犯,而是净主。”
“立刻派遣最近的小队前往目标区域,推迟当前宿冰军团所有任务。”靖轶冷声道。
他冷漠地看着视频中的怀特,眉头皱紧:“就算发射武器,仅凭uva-1无人机的火力,一枚榴弹也应该不足以置晨曦组织于死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指怀特,后者直接崩溃了,嘴里的话和倒豆子一样蹦出来:“单一颗榴弹应该不至于,可弹药好像打到了墙柱,那座木材工场年久失修,应该已经塌……塌……”
他说不下去了。
从靖轶等人的反应,怀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误以为的拐卖团伙,竟然会是臭名昭著的反叛军晨曦组织,而他刚刚才用非许可的火力,轰炸了他们联邦仅存的九位大净化者之一。
原本极端愤怒的指挥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的声音瞬间湮灭,直到在场所有的人员,都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如人在绝望的深渊下最后的呼吸。
裴绩以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到事发地的时候,他们突击营的第五班才刚到没有多久。
墨菲看着面前的残骸有些不可置信,他瞪大了眼:“老大……”
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被砸出了一片平地,漆黑腐朽的钢铁结构混着碎了的水泥石板在地上横七竖八得垒着,搭成了一个充斥着绝望的破烂遗迹。
裴绩往前走了几步,这片废墟看似崩塌没有多久,爆炸残留的烟雾还在半空飘荡,阳光透过瓦砾的缝隙照射下来,散碎成浅薄的几束。在光圈里,灰尘欢快地跳舞,和这死寂的废墟残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先到达的第五班小队早已开始了抢救,他们拿着设备到处搜索,希望可以探查到活人的痕迹。
墨菲也跑过去了,他用爪子愤怒地刨着地,格林和图尔斯在旁边拆那些七零八落的钢筋,只有裴绩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弯腰抓起一把混着血的沙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过了一会,一个负责探测的小兵跑来,他模样惊异:“老大,废墟里没有探测到生命的迹象,但是我们在地上找到了大量的血迹,不是一个人的。”
裴绩面色一凛,他来到士兵们指出的地方,这片角落被横亘在几根错落的大横梁下面,正好是一个死角,布满沙土的地面上洒着许多殷红。
裴绩半跪下身,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他瞳孔猛地收缩成一道竖线:“是她的血。”
人群骚动了片刻,裴绩捻了捻手指:“这里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血迹,从出血量来看,她伤得不重。”这是唯一还算安慰的消息。
一旁的墨菲凑在地面上仔细嗅了嗅,眉头紧皱:“除了沫颜,这里大部分都是某只虫子的气味,雄性,蝎子基因。”
这个指向毋庸置疑。
裴绩站起身,靴子踏过散碎一地的垃圾,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林间的无人机残骸,看那损毁的情况,完全是被热武器给轰烂的。
一名士兵正在旁边检查,见他过来忙汇报道:“队长,机身上有火灼痕迹,应该是β2-电磁炮,目前拥有这种装备的除了二十一军团,就只有晨曦组织。”
裴绩毫不意外,他用终端向10区总控军团指挥部发送了消息,目光投向密林:“立刻找,他们肯定还没有走远。”
而时间倒回到木材工场坍塌的前一秒钟。
段沫颜眼看钢铁天顶断裂,承重梁惨叫一声,即将要砸在地上,而她四周都是断壁残垣根本无路可逃,只能闭上眼尽量压低了身体。
在死神降临的前一刻,一个人猛地冲了过来,沉重的躯体压在了她的身上,随即轰然而至的,是重物砸落在地的巨大动静,巨大的石块和钢材滚落下来,无情地砸向人群,一切只持续了一瞬间,这片建筑就夷为了平地。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一秒明明十分短暂,却又非常漫长。
等到这顷刻过去,段沫颜抬起落满灰土的脸,她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耳朵里嗡嗡的,她费力地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没死。而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地狱残骸——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除此之外,她的身上还趴着一个人。
男人强壮的胳膊牢牢撑在她身体两边,双手紧握成拳,弓着背替她造出了一个狭小的生命空间。
谢利深色的皮肤已经被尘埃染成了灰白色,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一低头喷出一大口血,“咳——”血滴溅在了她脸和脖子上,殷红刺目。
段沫颜惊愕地侧过脸往后看去,见一根锋利的钢筋自石板内突出,深深扎入他的脊背,而谢利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口中不断涌出大量鲜血,他这时候竟然还有闲心微笑,“还好,赶上了。”
只是那染上鲜红的嘴唇看得段沫颜更心惊胆战。
“你不要命了吗?”她大吼着,“你会死的!”
谢利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他那头白色的短发被尘埃蒙蔽了,逐渐失去光泽,灰尘乱舞下,他周身仿佛只剩下那一地鲜血的赤红。
段沫颜小心翼翼翻过身来,正面对着他,她用手撕开谢利身上的衣服,勉力检查着伤口:那根钢筋直接穿透了他半个身体,深深扎入腹中。
所幸,几块还算完整的水泥横梁呈三角状砸在他们上方,搭成了一个棚子,为底下的人争取了些许的生存空隙。也是因为如此,那些锋利的钢筋才没有把他们扎成对穿。
段沫颜看着谢利重伤的身体眼皮狂跳,这种程度的失血量,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素质惊人,恐怕早就已经当场死亡。
大量的血迹顺着男人的嘴角往下淌,有几滴落在她的脸上,像开放了一朵梅花。
“原来,你也关心我的死活。”谢利金色的眸子直视她,里头有点点璀璨的光芒,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也不希望我死,是不是?”
段沫颜根本没搭理他,她打量四周想要看看从哪里可以逃出去,天顶仍然不断有破碎的瓦砾掉下来,激起一层层的灰雾,而组织成员们的哀嚎此起彼伏,听方位大概受伤的人有很多。
段沫颜思考的功夫,谢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粗重喘息着:“你现在不说,我以后都听不到了哦。”
她猛地回过神,见他腰部的伤口血液喷涌而出,几乎要流干,甚至都浸透了躺在他下方的她的衣服。
“蝎子的壳虽然不如甲壳类硬,但也有防御作用。”谢利笑了笑,“我还能再撑一会,你从我身下爬出去,找到巴特,他会送你离开这里。”
“之后,随便你是去找你的豹子、蛇还是鲨鱼,我都不会再管你了,我还给你自由。”谢利说道,他金色的眼眸定定看着她。
这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而段沫颜紧抿双唇眉头紧皱,她没有他预想中的高兴,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你说的对,我不想要你死。”她说。
谢利一愣,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力量自胸口涌现,如浩瀚江水磅礴地流淌进他的四肢百骸,冲刷逐渐失去活力的肌肉和脉络,瞬间点燃了他的生命火种。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将手掌放在了他胸口,自掌心汩汩涌入的那股强大的力量。
“你……”谢利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狂跳,他的眼眸瞬间变成金色竖瞳,并且慢慢的,从他的额头上长出两根小小的虫类触角,仿佛受到刺激一样高速颤动着。
他体内的虫族天赋被外力强制提纯、升级,这种跨阶级的净化会带来超人的愈合力,这些力量一波波没有休止地填补他的身体,抵抗生命的流失。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段沫颜感觉差不多了才收回手,她以匍匐的姿势从谢利身下爬出来,站起身。
“救你一命,是我认为你有被救的价值,救大家一命,是我认为晨曦组织还有未来,不应该被简单的定义。你们真正的面目,还有这个社会的真相,我都要搞清楚。”
她抬起双手,强大的净化之力绵延如丝,逐渐笼罩住了整座废墟下的人们,而此刻的谢利整个人处于天赋净化的关键阶段,他根本动弹不得。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强撑着最后的意志,努力抬起头,眼前只有一位逆光站在废墟里的少女,她周身明亮宛如太阳,以光明驱散这片废墟的死亡阴霾。
这就是谢利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等到他重新恢复意识,已是在一段时间以后了。
车队以极快的速度行驶在密林中,天色渐晚,只有车轮碾压树枝的滚滚声音。
徐璐走过来,递给他一管营养液:“你醒了,我们已经上路五个小时了。”
谢利随手接过来,嗓音有些喑哑:“我知道。”
“建筑轰塌的时候我们的车停靠在远方,所以没有被波及。不过因为没有你,这一路上遭到了两次二十一军团的围追堵截,武器弹药几乎全部耗尽,也有人受伤。”徐璐说。
谢利仰头喝下营养剂,滋润干渴的喉咙:“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她,不是我们。想必那边的领头人发现她不在,所以调转了路线不再追击。”
他腰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谢利随手扯掉染血的外套,狰狞的伤口正以神奇的速度痊愈,只留下一些疤痕。
徐璐看着他的动作:“我们没有找到她的去向,她很聪明。”
谢利哼笑了一声:“至少我们知道联邦也没找到。”
他看着车厢里或坐或躺的一群人,大家虽然风尘仆仆、衣衫脏污,但每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很好。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的少年和孩子,甚至瞬间就拔高了个头。
因为她在离开前,给予了全员净化。
第62章 贺南
段沫颜逃离那处坍塌的废墟之后, 趁着清晨的雾气在树林里奔跑了几个小时,这个时候在末世拼搏多年的求生技巧发挥了效用,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因为她不想被任何一方势力找到。
直到天光大亮, 段沫颜才稍稍停下脚步。这个时候,她距离原先的木材工场已经翻越了一座山头。
水流潺潺, 段沫颜蹲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以手指为梳, 清理自己脸上和头发上结块的血迹,一些碎发自她手心顺着水流落在地上, 她都细心地用泥土和腐叶掩埋了。
短时间内,她还不想通知联邦的诸人,她想要用不加滤镜的眼睛,亲眼看看这个真实的社会。
段沫颜一边思考着, 一边随手检查刚才从晨曦组织那里顺来的武器:从谢利兜里掏出来的响尾蛇手枪和匕首, 巴特那里拿来的一支执法者袖珍手枪。这些东西着实不算充裕, 但能给她最基本的武力保障。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走的时候,那些人动弹不得又格外明亮的眼睛。
段沫颜如此想着, 过了一会,她忽然听到身后丛林里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恍如踩在稀碎的树叶上。
“谁, 出来!”她瞬间握紧了腰际的手枪回过头, 过了一会儿,树丛里一道人影动弹了下。
他拨开茂盛的树枝, 稍稍朝外走了两步,又似乎是感到紧张,不敢太过靠近。于是就站在一堆灌木丛中间, 让段沫颜看了个真切。
出乎意料的,这人不是她以为的什么可疑人员,悄悄藏于林中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年。
他穿一身陈旧的洗得发白的工装,露出来的手腕和脸庞都很瘦,凌乱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单看面部的话,大约只有十六七岁大小,年龄与她相仿。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潺潺水流和稀疏鸟虫的响动,两个人隔着几米灌木相望。
贺南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位小姐……您需要帮助吗?”
段沫颜不吭声,对上她审视的眼睛,贺南局促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她,他甚至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请您放心,我没有恶意。”贺南往前挪了小半步,让自己的身形暴露于阳光下,“这附近有猛兽出没,很危险,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孤身一人的妙龄少女,着实与荒山老林不符。
段沫颜没有说话,她站起身绕着他走了半圈,目光上下逡巡,右手始终扣紧了口袋里的枪。
面前的人有着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青涩和稚嫩,而且从他的身上,段沫颜没有感觉到驳杂狂乱的基因天赋,他整个人就如同平静的湖水,在其他人眼里剥夺生命的兽化异变,在他身上就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段沫颜警惕地打量他,这鬼地方附近既没有农田也没有牧场,正常不会有平民会进到山里来,再说刚才她还遭受了不明势力发射的导弹攻击,这个少年的出现实则突兀。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贺南磕磕巴巴开口:“这里是第10区和11区交界边境的b32号林场,再往那边走就属于11区宁吴坨地界了,沿着这条小溪,可以很快地通过山林,山脚是h818乡道,是到达城里最近的路了。”
“我叫贺南,生于巢城,我父亲前不久去世了,我将他安葬在了老家,今天才返回宁吴坨。”
“你为什么要在森林里赶路。”段沫颜问,“你认识我吗?”
贺南脸一红,两只手绞紧了衣摆:“我没有坐空轨的路费,所以只能走山路……您,对不起,我确实不认识您,我平时不常上网,消息比较闭塞。”
这时段沫颜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确实背着一个行囊,主要是太丑太破了,颜色旧得看不出来,这才一时半会没发现。而少年的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也确实是常年做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