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吗?”柳立诚忙回过头,现在的模样,俨然一个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
“好孩子,你妹妹和如意丫头最要好了,等着她们办妥,咱们就算事成了。”
柳立诚志得意满的点头,这么个美娇娘,即使摆在家里看着也舒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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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连氏的寮房,丫鬟正传了谢桓的话:“侯爷说,尚家是和傅家已经来了红湖寺。”
谢如意与连氏住的不远,一早过来请了安,被谢疏霖叫出去,看后山的山景去了。
谢明茵兢兢业业的陪着谢老夫人吃斋念佛,兰庭心想,怨不得明茵怨气那么大,才那么大的小姑娘,就整天听佛音缭绕,也是够熬性子的。
谢兰庭见到连氏,犹豫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说:“母亲,昨夜有个窃贼来女儿的寮房,被女儿吓跑了。”
连氏略一惊,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后将谢兰庭搂入怀中,紧张地问道:“我儿可有什么不好?”
谢兰庭靠在母亲柔软的怀中,笑着安抚道:“女儿没有事情,那窃贼受了惊吓,便落荒而逃了,女儿让丫鬟去告知了寺里的僧人。”
连氏原要皱眉,这怎么能自己擅自处置呢,想到今日的事情,转眼又和颜悦色起来,耐心地安慰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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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谢如意兄妹,正与柳絮凝同行,迎面见到了尚家小姐,四人分别见礼,她们很早就相识,没有半点生疏。
“我要去找傅家姐姐的,没想到现在这碰上你们了。”尚小姐性情疏朗,是个不难相处的女孩子,对谢如意这个未来的嫂子,态度也不是一般的友好。
青墨匆匆从前面过来,对几人行了礼后,走到谢如意身边,轻声道:“尚公子来了,但刚才夫人请大小姐过去呢。”
谢如意神色平静,转过头对尚小姐巧笑倩兮地说:“青墨说尚哥哥来了,咱们一同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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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霜和碧釉都被连氏有事叫走了,说是要问一问昨夜怎么回事,让兰庭先去竹亭等着她,过时,她们母女再一起去大殿,烧个平安香。
谢兰庭就在这里等待,殊不知,连氏这些都是借口,只是为了安排她与一个人见面。
不期而遇,对年轻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尴尬了,也许还会有些惊艳。
尚栩按照丫鬟所说的,来到了竹亭,却发现里面坐着的人,不是谢如意,是个陌生的年轻小姐。
他顿时有点尴尬,但又怕错过谢如意的邀约,进退维谷之下,还是硬着头皮拱手道:“小姐,叨扰了,可否借此地一时。”
兰庭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点了点头。
观他衣着鲜洁,纤尘不染,应是好人家的公子,也不似扯谎的模样,想是真的在这里等人,也就任由他在这里了。
尚栩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姿态端正。
兰庭等了片刻,还不见人过来,不由得有些心生疑惑。
尚栩从进来后,默默不语,似是在思忖上,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轻声询问道:“在下冒失,敢问姑娘,可是谢侯府的小姐?”
兰庭心下称奇,难道这还是谢家的故旧不成,于是轻轻颔首:“正是。”
“敢问姑娘可是大小姐?”月白色长衣少年的嗓音里,还带着一点疑问。
谢兰庭抬首,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眉清目秀,但她并不认识对方,疑惑道:“阁下是?”
这公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恼火,反而朝她拱了拱手,温声回答:“在下尚栩,与贵府二小姐有婚约在身。”
“尚大公子多礼。”谢兰庭心下了然,客气的笑了笑,谢如意的未婚夫。
这就玄妙了,因为本与他有婚约的,应该是谢兰庭才对。
因为谢如意始终认为,这是一位难得的未婚夫,死求活求着母亲,不要让谢兰庭与尚栩见面,生怕二人会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所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兰庭等连氏久久不来,要起身亲自去催问时,连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道:“大小姐,夫人嗓子不舒服,就不过来了,说尚公子既然来了,您就先代二小姐作陪吧。”
让她陪着算是怎么回事,兰庭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也是糊涂了,人家明显是来见谢如意的,就那么放心她啊,之前祖母和父亲可是死死地防备她呢。
思及此,谢兰庭微微有些触动。
谢如意看见竹亭里的二人,呼吸一滞,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虽然已经让自己有所准备,可是,这难过来的,比她想象中要剧烈的多。
谢兰庭重新靠在竹靠上,转眸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衣角,心里就坐不住了,起身对尚栩说了一句:“失陪了,尚公子。”
说完,就独自一身离开了竹亭,步履轻快,消失在了竹林的小径中。
谢如意正要来兴师问罪,眼巴巴地看着兰庭走了,就这么走了。
反倒是尚栩,被谢兰庭的告辞来的猝不及防,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兰庭的背影。
“如意,怎么还不过来,”一无所知的尚小姐走过来,瞧见他们一个盯着一个的发愣,颇为好笑:“哥哥,你们都在发什么呆啊!”
尚栩看见了谢如意,与她唤了一声“如意妹妹”。
他看着谢如意清秀的眉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说不出来,这种怪异,是在看见谢兰庭后才产生的。
连氏身边的丫鬟在花墙后面,眼睁睁地瞧着大小姐走了,就这么走了。
心里在滴血。
这可是中书令的嫡长孙啊,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尚家公子,大小姐就一点都不心动吗,她居然就丢下客人走了。
要是个丑的,丫鬟也就能理解了。
可这……大小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连尚公子都看不上吗?
她不敢再多想,为了回去能有个交代,匆忙跟了上去,找了半圈,远远看见山道上有两个背影,一男一女,看着女的衣裳和大小姐的很像,但是又不确定。
一晃眼,人又不见了。
丫鬟抿了抿唇,不死心地找了两圈,当然找不到,只好泄气的往回走,大小姐怎么走的那么快,她一路小跑着,都没赶上。
若是她此时回头瞧一瞧,准保能吓一跳,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大小姐,正与一个男子在背后,抱臂含笑看着她。
薛珩露出微笑:“怎么这么多人总跟着你?”
“我也想知道,”兰庭苦笑,摆了摆手:“罢了,不用搭理。”
“跟我来吧,这次没有人叨扰。”
谢兰庭笑着应好,薛珩他们的院落,当然无人敢扰,寺里特意将他们的寮房,安排在了清净的竹林后。
从人提了一壶清茶来,兰庭同他坐在此处,才觉心神空旷疏朗,庭风落落,翠竹轩轩,两人不徐不疾地交谈。
“你说的人,是不是瘸了一只腿?”
“没……”谢兰庭心想,邱德可不是瘸子,愣了愣才道:“呃,对,是被我刺伤了一条腿。”
“啧,我给杀了。”薛珩这么说,语气里没有多少可惜。
兰庭忍不住扶额:“没事,尸体你们没给毁尸灭迹吧?”
薛珩认真的回答:“没必要,你若使人去找,明日大约能找到。”
邱德在他们这,连被掩埋的待遇都不够格,更何况毁尸灭迹这种了。
兰庭淡定的点头:“那就好,明天能让僧人找到就成。”
不能活着指认也没关系,死人给出的证据会更加令人相信。
两人缄默良久后,看兰庭打算起身告辞,薛珩才开口问了最后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或者,交给我的?”
兰庭背对着他,身形微滞,一口否决:“没有。”
薛珩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平淡的陈述:“他们对你很好。”
谢兰庭回首微笑,随后加以肯定:“嗯,母亲很好。”
即使很多人不好,还是有人对她好的。
“好,那就好。”薛珩没有再开口,谢兰庭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哪怕只因为母亲,她想要保谢家这一次,但求平平安安即可。
第38章 簪子
眼看着兰庭走掉, 孙桑海略有不甘,又疑惑道:“大人,为什么不向小姐要庆安侯的虎符,这本就是谢家欠了您的。”
若说定王进京前, 他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却已经只差东风了, 兰庭交出谢家虎符襄助定王。
交出去对谢家来说,算是一次略有风险的投机吧, 但谢桓的态度, 明显就是墙头草,不选不择。
这样做有两种后果,上位者并不计较,或者, 秋后算账。
原本, 薛珩交代了兰庭, 务必取出谢桓的虎符,让他们不得不为定王殿下效劳。
不选择的后果,定王胜了, 若计较, 薛珩会为之斡旋。
废太子胜了, 则有尚家保他。
所以现在,兰庭后悔了,她不想让谢家冒险,哪怕只有十分之一。
薛珩面色平静,敛袖道:“无妨,多一个谢家不多,少一个谢家不少, 她想要让谢家置身于外,我总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吧。”
这虎符,现在对他们来说,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已经有了薛珩,定王要的只是他们的态度。
成了,就荣耀加身,败了,则粉身碎骨。
这场争斗,兰庭不愿谢家参与其中,无功无过保平安。
“还有,”薛珩半点不在意孙桑海的不平,只嘱咐道:“日后在她面前,别提那件事。”
孙桑海应声道:“属下知道,您怕小姐因此对谢家生了嫌隙。”
兰庭的性子很坚决,想做什么就义无反顾的去做,不回头,不避退。
这是什么,明明有九成的机会,荣耀加身,谢兰庭还是不想为了一丝的失败,让谢家因为自己的选择去冒险。
薛珩淡淡的敛下眼睫,是血脉亲情吗?那他与她多年的相依为命,算是什么?
她已经是谢家的女儿了,步步为谢家筹谋的谢兰庭。
只是,她怎么没想一想,谢侯夫妇明知道,她昨夜遭遇了窃贼,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还将她身边的侍女都叫走。
就如此信任他们吗,无需别人来欺骗,自己就可以欺骗过自己了。
孙桑海知晓大人的心事,解语道:“等事成之后,小姐自可回来的。”
“也许吧。”或者,要等她对谢家彻底死心才好呢,想到这里,薛珩凛然起身,收起了手中折扇,嗓音低沉:“去见殿下。”
“是。”孙桑海察觉到,薛珩身上一股不明来由的冷然,一句不敢多说,紧紧跟上大人的步伐。
傅若潇与尚小姐同路而行,她远远的瞧见,祖父身边的人,低着头往某处走,想长辈是去见什么老友,笑着拉同伴去瞧瞧,谁知走来走去,到了竹林里的一处院落前。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门口穿劲衣的侍卫横手厉声呵斥道。
“怎么能对姑娘家如此无礼。”傅若潇正怀恼,闻声回头,只见一位清隽雅正的公子,正负手从后面缓步行来,气度翩然,仪态潇洒。
薛珩走上前来,手持洒金折扇,抬手轻敲了一下侍卫的剑鞘,让他们将兵刃放下去,转而对她们眉眼含笑,和煦道:“抱歉,这里暂时不能进入,两位小姐还是原路返回吧。”
傅若潇被尚小姐拉着走开,回首瞧见他笑意清朗,竹枝间光影斑驳落下,端的光风霁月般的好风姿,一片竹叶落在他的衣袖上,又轻轻地飘落下去。
看着傅若潇二人离开,薛珩闭了闭眼,道:“别让人察觉这里太怪异。”
侍从垂首受教道:“是,属下知错。”
太过严阵以待,反而可能引起一些人的瞩目。
薛珩对下属没有过多苛责。
他知道,因为早上的小蟊贼,现在这些明里暗里守卫的人,脑袋里都绷紧了一根弦,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薛珩肃然问道:“人来了吗?”
侍从应答道:“大人放心,都已经来齐了,不会有差错。”
他们之所以选红湖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谁能想到,他们会让自己置身于这里呢,这些来烧香拜佛的官员,心思却落在了这处寮房里。
春光明媚,风吹欲醉,和光暖暖的洒落在身上。
“若潇,若潇,你在想什么呢?”打从竹林出来后,就看好友神思恍惚的,赶紧轻唤了两声。
傅若潇眨了眨眼,弯眉看她,轻声道:“没什么。”
“你不是说不来红湖寺了吗?”傅若潇与尚小姐是打小相识的,若不是尚栩的婚事,是祖父定下的,说不得,尚家联姻的就是傅若潇了,不过,如意也不错,人美性子又好。
傅若潇抿了抿唇角,将那道身影从脑海里摇开,道:“原是不想来的,谁知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祖父和父亲突然也要来,我们也就只能跟着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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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庭回去时,尚栩已经离开了,谢如意和柳絮凝在竹亭里,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瞧着日头渐渐高了,也不愿意和这两人坐在一起,转身之际,破天荒地被谢如意叫住了。
她轻轻皱眉:“有事?”
“那个,”谢如意轻咬朱唇,露出半点局促来,轻声细语道:“姐姐啊,可否借你的簪子一用。”
“借我的?”兰庭看了一眼,谢如意身后的柳絮凝发髻散了些,眉头紧锁,垂着眼,躲在谢如意身后,似乎是不敢出来见人。
谢如意和谢家的姊妹,无论是谢明茵、谢宜桃,还是其他房的女孩,关系都不是太热切。
兰庭还以为,她是天生的与女儿家合不来。
现在看来,她和柳絮凝关系颇为密切,原来,也不是不能和女儿家打好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