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凝秉性柔婉,看起来格外柔弱,虽然被谢如意唤一声表姐,但处处看着都像是妹妹。
连氏也相当喜欢柳絮凝,她们交好不奇怪。
谢如意解释道:“凝絮表姐的发钗找不到了,我也没有多余的,现在能不能借下,只能请姐姐救个急。”
兰庭的发钗只是应景戴着,摘了也没什么,一时之间不好拒绝,簪子而已,借给她们一时也无妨。
她犹豫了一下,卸下了头上的金爵钗:“行吧,记得还我。”
谢如意帮忙接过来,笑吟吟地道谢:“好,多谢姐姐,姐姐可是帮了大忙了。”
“是啊,兰庭帮了我大忙了。”柳絮凝看着谢兰庭,想到母亲说,哥哥很快就能够娶她了,心下很厌恶,但是又很期待。
趁兰庭不注意,她们相视一笑,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狡黠。
若是真的能够如母亲所言,家里就不会那么窘迫了吧,哪怕庆安侯府已经大不如前,对于他们柳家来说,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谢如意笑语晏晏:“方才,还要多谢姐姐,替我接待尚家哥哥了。”
她那算是什么接待,明显话里有话,谢兰庭见她作态,便知这是吃醋了,心里“啧”了一声。
谢如意继续笑意融融地说:“这门婚事,是爹娘早早定下的,我与尚家哥哥相识十几年,他人是极好的。”
此间情分,你自然是比不得。
兰庭附和道:“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尚公子与你是天作之合。”
“大小姐,大小姐。”红霜找了过来,在外面低着头,轻而急切地叫她。
兰庭看过去,发现她脸色苍白,手指比划了两下。
见她这般举止,兰庭就知道,估计是邱德的尸体被僧人寻到了。
不知该说薛珩他们处置的太潦草,还是红湖寺的僧人太尽职尽责。
她不紧不慢地同谢如意作别:“表姐,妹妹,我先走一步。”
谢如意大功告成,巴不得她赶紧走,自是分外和气的回了句:“姐姐慢走。”
红霜不敢多耽搁,请到了大小姐,就马上带着她离开了。
柳絮凝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金爵簪,挽着谢如意要好道:“多谢你,如意。”
“表姐客气什么,能嫁给表哥,是我家长姐的福分。”谢如意别有深意道。
柳絮凝虽看不上自家的兄弟,但此刻,听着也顺心。
走出一段路后,兰庭才张口问道:“人死了?”
“是,小姐您怎么知道的,”红霜惊诧异常,她平生头一次见死人,现在还双腿发颤,哑声道:“现在就被停尸在外面。”
难不成,是大小姐杀的?
完了,这下,闯祸了。
红霜惶恐地想到这个可能,登时面如死灰。
兰庭出奇的平静,甚至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别怕,与你无关。”
红霜汗毛乍起:“可是……”跟您有关啊!
接着,大小姐的嗓音,平缓而笃定的响起:“没有可是,因为与我也无关,他们谁都不会说,知道吗?”
她的态度太过于稳,红霜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奴婢知道了。”
兰庭笑眯眯的说:“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家伙。”
“好。”红霜已经麻木了,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杀人犯重返作案现场。
第39章 幽
“找错了。”看着眼前的黑衣尸体, 谢兰庭有点啼笑皆非,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薛珩他们到底干掉了多少人,随随便便的就扔下了山。
“这人身上没有我扎的伤口, 所以不是。”
唯一相同的, 就是死于一箭穿心。
看来情形越来越严峻了。
红霜瞠目结舌, 这还不是,谢兰庭反倒一身轻松, 说:“走吧, 该回去用斋饭了。”
回到寮房,碧釉急匆匆地迎上来,焦灼道:“大小姐,您快回来吧, 侯爷和夫人他们都在呢。”
“出事了?”
碧釉挠了挠头, 含含糊糊也说不上来:“奴婢也不清楚呀, 就是看见所有人都在。”
“怎么都在这里?”兰庭进入连氏的寮房,里面所有人蓦然静下来,转眸见到了柳姨妈母子三人也都在。
兰庭偏头见朱嬷嬷耷拉着脸, 挑了挑眉, 看来朱嬷嬷对柳姨妈成见挺大的。
不是她空穴来风, 而是从柳姨妈来谢家的第一天,朱嬷嬷的脸色就格外冷淡。
连氏应该也知道的,但她没有说过朱嬷嬷半句,只是让朱嬷嬷不要来前面伺候了。
谢桓从连氏的丫鬟口中,知道了谢兰庭幽会的消息,还有谢疏霖信誓旦旦的佐证。
谢桓脸色阴沉:“人也来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连氏面色也不好, 但还是尽力保持了柔声:“兰庭,你也不想给咱们府里丢脸的对吧。”
兰庭点了点头,连氏发问:“离开竹亭后,你去了哪?”
谢兰庭眼都不眨道:“女儿去了前殿烧香。”
谢桓沉着脸扫过谢兰庭,看向一双来告状的儿女:“你们呢,怎么说?”
谢如意还未曾张口,谢疏霖就先跳了出来,大义凛然地道:“胡说,你哪里是去拜佛了,根本就是和野男人幽会去了。
不仅是我昨日亲眼所见,连母亲身边的丫鬟也有目共睹的,昨日我警告过你,你还不收敛,反而当做耳旁风,继续私会,这下到了父亲母亲面前,我看你说什么。”
谢如意惊喜非常,她和柳絮凝是凭空捏造,没想到,谢兰庭还真有这种水性杨花的事情。
“空口无凭,你就敢血口喷人了。”谢兰庭眯了眯眼睛。
她此时才算看出来,敢情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居然还置身事外的,以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谢桓转向另一个女儿:“如意,你说呢?”
柳絮凝也轻声安慰谢如意:“如意表妹,你可别怕,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
谢如意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今天,尚公子也说,姐姐无缘无故的,很着急的就离开了,似乎是去见什么人。”柔声弱气的指出来,一双柳眉稍稍蹙起,如杨柳扶风。
她顿了顿,掀起眼睫,补充道:“而且,下人都在说,长姐你与人有私呢。”
这些流言,有她授意的,但另一部分,是柳姨妈他们做的。
谢如意不介意加一把火。
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要是谢如意一言不发,谢兰庭才是要失望的。
“嗯?”兰庭笑了笑,口中凉凉地道:“妹妹,你可想清楚啊。”
谢疏霖义愤填膺:“谢兰庭,你无需威胁如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意只是说自己是看见你来过,又没说是你做的?”
看着不怕死的谢疏霖,旁观的谢疏安内心一紧,斥道:“二弟,慎言。”
“做出苟且之事,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好笑!”谢疏霖急不可待的,就想维护谢如意。
“我说什么了,用得着这么大火气吗?”她有意压了压唇角的讥诮,这时候,可不合适露出这种神情,昂首淡淡道:“我自是不怕,毕竟佛祖眼下,是非黑白,自有因果定数。”
“少装蒜了你。”谢疏霖才不信她的鬼话连篇,连亲娘在身边都不管了,为了如意的公道,挺身而出:“全家上下都知道,你嫉妒我们宠爱如意,你以为,对泥胎像发个誓就能成吗。”
“住口,你这孩子,在佛门净地,也敢胡言乱语。”连氏都听不下去了。
谢疏霖咄咄逼人:“母亲,都这样了,您还护着她?”
连氏脸色又青又白,她怎么不护着,若是现在坏了兰庭的闺名,还怎么嫁给尚家。
如意不就完了吗?
这厢,谢兰庭半点不让:“你空口无凭,污蔑之词罢了,我怕你不成。”
看她底气这么足,谢疏霖也有点心虚,不过,昨天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绝对不是幻觉,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别吵了,兰庭去了哪,问问大殿的僧人,不就知道了吗?”连氏让人去前殿请了僧人来。
“姐姐,我们都知道了,你私相授受的人,”谢如意并不死心,为难地看了柳絮凝一眼,说:“就是立诚表哥呀。”
柳立诚,柳絮凝?
谢兰庭心念急转,朝柳絮凝伸出手,冷声道:“我的簪子呢。”
“什么簪子?”柳絮凝佯装被吓到一般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八宝簇珠白玉钗:“兰庭表妹,你可不要胡说,我大哥和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桓坐在上首,皱紧了眉头,冷不防的质问出声:“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兰庭才想起来,当时她身边除了谢如意,就是柳絮凝,可见,柳絮凝也不是个风轻云淡的主,她的确是被阴了。
“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搞花样。”谢桓逐渐想到,那些荒诞的流言蜚语,不禁对谢兰庭生了厌恶之心,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的。
谢兰庭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人泼上这种的脏水。
谢如意转眸看到柳立诚,无辜地说:“姐姐你的簪子,不是送给立诚表哥了吗,问表姐做什么?”
“就是,人证俱在,你如此不知检点,还敢狡赖!”谢疏霖志得意满,她自己不爱惜名声,也怨不得他们。
连氏发急朝柳立诚问道:“立诚,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是我。”柳立诚嗫嚅一时,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心虚,柳姨妈心中得意,只要坐实了谢兰庭与柳立诚的关系,谢兰庭又失了清白,谢家不嫁也得嫁。
她紧紧地看着儿子,表面上,是担忧儿子与谢兰庭有染,实则是等着他将私相授受的“信物”拿出来:“立诚,你快点把袖子翻开,给大家看看。”
这个柳立诚,她才见了一面,居然就这么多人,想要撮合她和柳立诚。
谢兰庭慢慢攥紧了手指,她怕自己拧断眼前人的脑袋。
谁知,柳立诚却低下头,苦着脸道:“母亲,姨母,我什么都没有啊。”他真的将袖子翻开,一无所有。
“不可能!”柳姨妈脱口而出:“怎么会?”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疑惑目光,柳姨妈讪讪一笑,道:“我就说嘛,怎么会和我们立诚有关。”
谢兰庭讶然,良心发现了?
到此,已经没有柳家人的事了,谢桓也不愿意给他们看笑话,母子三人讪讪地起身告辞。
出来后,柳絮凝扯着大哥的衣角问他:“你怎么回事啊,簪子呢?”
谢兰庭现在的意义,可就相当于她的嫁妆呀!
柳立诚左顾右盼,不敢看她:“被人夺走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呀。”柳絮凝也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柳立诚面红耳赤,窘迫不已,柳姨妈看不下去,肃然呵斥女儿一声:“絮凝,怎么说你哥哥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柳絮凝侧首冷笑道:“还不是他自己……反正,现在簪子被拿走了,您说,这可怎么办?”
柳姨妈掉头就走:“我去找你们舅舅拿个主意。”
丫鬟带着僧人过来了,通禀道:“夫人,前殿的师父来了。”
“请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僧人,脚步不徐不疾,先是缓施一礼,听了连氏的问话,他眼皮也不抬道:“这位女施主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前殿,斋饭开始前才离开。”
佛堂里的声音瞬间静了,不止是谢如意等人哑口无言,谢兰庭也震惊了,她明明没有在这里,要么这位师父认错了人,要么就是他在为她扯谎遮掩。
虽然她也不惧他们再追问,顶多将去看尸体的事说出来,但能够省一些口舌心力当然最好。
“谢疏霖,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谢桓重重地一拍桌子,在谢兰庭嫁去尚家之前,绝对不能出意外。
谢疏霖看不懂他爹的眼色,拼命跳起来叫嚣道:“不可能,我昨天亲眼所见,母亲身边的丫鬟也不可能说谎,肯定是你和人串通了。”
连氏心烦意乱道:“行了,别出洋相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就因为谢兰庭与尚栩烦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跳出来搅局,让她头疼不已。
“我又没说一定是她,只是怀疑而已。”谢疏霖瞪大了眼睛,强词夺理道。
他心中也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谢兰庭说谎。
可怎么也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对谢兰庭服软,面色涨红,张口结舌的,就是不肯道歉。
“看二哥哥这么斩钉截铁,原来只是怀疑?”谢兰庭占了上风,断断不肯轻易放过他的,向前走了两步:“话说,二哥这么坏我的名声,就没想过传出去,其他姐妹该怎么办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不是说笑的。
倘若谢兰庭名声坏了,谢家其他小姐也没什么好姻缘。
“我……”谢疏霖的脸白了白,他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一定要为谢如意出口气,要是父亲知道,他今天这么做的原因,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因为对门楣的重视,父亲对家中男儿更加重视,但同时责骂也多,他们从小当年罚跪的次数,数不胜数。
“谢疏霖,你长这么大,就是为了搬弄是非活着的吗?”兰庭都不想挤兑谢疏霖了,偏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气神,这时候还能蹦跶。
“行了,都住口!”谢桓对上谢兰庭的目光,想起之前也是,最后自己反而被她逼问的无所遁形,他拉不下面子,眼中且蕴着怒意:“那你告诉我,外面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