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萱萱伐?”
一句这么直接,好像就在她家门口,张星野有点尴尬,“哦,不,不是。路过。”
“哦哦,”老太太笑,“伊生毛病,吾以为侬晓得了来望伊。”
“嗯?”张星野愣了一下,立刻问,“她病了??”
“是额呀,睏一天了。”老太太叹气,“小姑娘么一家头老吃力额,一天么了海天台高头做生活,饭啊伐吃,哪能伐生毛病呢。”
老太太一句埋怨在张星野脑子立刻呈现出天台上那个拎着电锯的小帅模样,冷着一张小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折腾病了?服软了?能是什么样子?还嘴硬么?心里欣喜起来,弯腰接住袋子,“阿婆!我来帮您拿。”
“伐用伐用,侬忙去,老近额。”
“没关系,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她。”
“哦哦,好额好额。”老太太举起伞罩住他,“哎,小姑娘么老好额,就是么伐听言话……”
“嗯,是。”张星野低头附和着,“是不听话。太不听话。”
吴健远远看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捧着一大袋子番茄,和瘦小的老太太依偎着,往里面弄堂去。吴健笑了,幸亏有伞,不然这标准的一身不出五十米就得给人认出来,转回头,嗯,他现在需要找个正式停车的地方,不定到什么时候了。
……
细毛毛的雨像一层雾,不过阿婆坚持撑着伞,张星野不得不低着头,倒并不介意,听老人絮叨,絮叨这些日子那小姑娘是如何做生活吃力,天台的灯一亮一整夜,也是老费电的。
一整夜?张星野在心里哼了一声,小混蛋!哪个儿童画坊有这么紧的“工期”?在天台耗着做什么,还指望有人半夜来听你学鸟叫么?你也知道等?也知道联系不上的烦躁?
听着阿婆的“数落”,脑子里都是那熊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自顾自不通情理的小坏样子,张星野感觉到一种同盟似的亲近。
正是晚饭的时候,弄堂里人不多,偶尔路过一个跟阿婆打招呼,问来客人了?阿婆大声地告诉人家是借房子的,刚才的热络假的一样,不过张星野觉得这个介绍,好。
老木门打开,湿冷的冬天,老房子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一股阴潮搀和着煤气里硫没燃烧尽的味道。张星野蹙了下眉,嗅觉最有记忆,可他怎么不记得这么难闻的味道?只记得第一次来,带着雨,门一关,酒精里,他只能闻到她……
随着人声灯也开了,面前就是木楼梯,阿婆在身边显得过道很窄,却不妨碍他看到那木扶手,就想到抱着她软软的腰肢扣在上面,忍不住轻轻咽了一口,嘶,疼!
“侬去寻萱萱伐,”阿婆放了伞来接袋子,“吾自噶拿到厨房间。”
“哦,好。”
张星野走上楼梯,小屋的门关着。
来过这么多次,门从来都是虚掩的,漏出里面柔和的灯光等着她接他上来。现在,老旧的木头,严丝合缝,一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实在。想起那天晚上她一副冷冰冰、白睡了他的样子,张星野心里憋了好久的火忽然蹿上来。
这丫头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他喜欢抱她、睡她就离不开她?以为他宠着她就可以冲他随便发脾气撒娇??居然敢扭头就走,把他关在门外??当他是什么?她的小男朋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特么是张星野!!
什么时候在人面前低声下气过?哪怕就是面对握着几十个亿的客户,他特么腰板也比谁都直!可是对她,山里大雨把她抱在怀里担心她冷、担心她害怕,哪怕她张嘴要钱,他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吻她,要她,销/魂要死的感觉从来都是和她一起享受!
自从凌海重逢,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她特么没觉得么??为了她,他像个犯蠢的半大小子,兄弟的话也听不进去,连特么常识都顾不得!一个人跑到弄堂里来招摇过市,什么特么舆论、人言,脸都不要了,就想见她!
她有没有替他着想过一次?从来都不关心他是谁,更不关心大半夜把他赶出去有特么多冷、多尴尬!他天天守着电话打,定时定点打,难得答应他一次恨不能把几天攒足的精力都发泄!可哪一次不是先让她享受?她哪里敏感、喜欢怎样被弄,他早琢磨透了,每次她都会在他身/下发抖,软成泥、化成水,她敢说不是享受到极致??可是,她享受完了就兴致寥寥,他都不敢由着自己尽兴!
他喜欢看她,看她快要到了时那种失神的样子,蒸腾的小脸美得无以伦比,比什么春//药都刺激!可是她不喜欢他看着她,他就只好埋头在她颈窝,那里湿湿的,特别腻,天特么知道他得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咬她??那种憋到快疯的感觉,她尝过没有!
人和人之间得有最起码的尊重,他是男人,不是玩具!
一个月,她把自己折腾病了,分开受不了了?也会一夜一夜在天台等他?她知不知道他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看什么都特么不顺眼,大过年的,哪个部门都骂过了,简直是红颜祸水、祸乱军心,绝不能轻饶了这个小混蛋!
她必须好好认错!好好反省!要认识到这个错误的严重性,这一个月必须弥补,否则,他绝对不会再来找她!到此为止!
火真是越想越大,张星野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叩门。
“哎,阿婆,您进。”
嗯?张星野皱了下眉,她跟别人说话的声音这么乖?
门推开,一股暖香扑鼻,小屋里落着窗帘,开着壁灯、床头灯,一屋子暖暖的柔和。女孩靠在床头拢着被子,膝上有本子、铅笔;头发束起,发丝又落下,乱乱的;小脸瘦了,灯光里白得发亮,眉蹙着,眼睛显得突兀地大,水水的……
“是你?”
软软的声音,有点哑,看着他,她意外地眨了下眼睛,像卧在巢里无助的小鸟,却遮不住她雪白的天鹅脖子。心里忽然就颤了一下,张星野随手关了门,大步来到床前,坐下。
离近了,看她的唇有一点点起皮,眉毛没有修,还有黑眼圈,一点修饰都没有的女孩,睡裙、粗线披肩,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形象。
他手臂撑在两边,身子前倾,拢住她。
这一个月,比之前那四个月,差了好多。
每天他都不知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口疮疼,疼得睡不着,也会想她想得嘴巴冒火,越疼,疼得他发怒,就越想。可现在,见了,记忆里那些冷冰冰、漂亮的样子都不如眼前,嗅着她的味道,心口有点疼,“病了?”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他逼得有多近,季萱觉得自己一呼吸都是他的气息、他身上湿冷的雨汽,不觉蹙了蹙眉,轻轻摇头,“没事。”
“发烧么?”
没等她回答,他的手已经摸上她的额头,发丝撩在他掌心忍不住就贴紧……
她又说,“我没事。”
他像没听到,大手摸下来捧着她的脸,“病了,嗯?”
他又往前倾,她在他胸前,被他逼着不得不仰起脸,他低头,看着,忽然,唇狠狠地落在她的额头,“嘶……”
他疼,疼得皱了眉,可是,依然顺着眉心往下,眼睛,鼻尖,脸颊……“病了,是不是?”他口中含糊着, “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躲不了,没有动。他的气息呼在她脸上,那么热,“嗯,病了,小萱……”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需要她回答,季萱只能看到这无意义的动作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好像极难耐又无法控制……
终于,他停在她唇上,能感受那干起的皮,刺刺地撩着他……
不能探入,不敢湿润她,却不离开,就这么贴着,很快,不足够,他的脸颊、下巴贴上她的唇反反复复地揉搓,越来越用力。
感觉自己的唇在冒火,她不得不张开嘴巴,那一点湿润立刻刺激了他,越发紧紧贴着她摩挲,她不能呼吸,险些就咬了他……
好一会儿,让她亲够他,他才抬头,看到一双冷静的眼睛莫名地看着他。他完全不介意,抬手把揉乱的发丝拨开,依旧贴了她的额头,“试试你烧不烧。国外都是这样,亲吻孩子,看烧不烧。”
“可我,”她淡淡地说,“是痛经。”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滴小天使们,鹊工作太忙,求谅解。故事慢慢讲,写满意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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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较量
嗯?痛经??
这个生理+医学的名词突然跳出来, 张星野愣了一下,很普通的词,但是从没听人这么直接跟他说过, 也从没认真想过那种情形。刚要反应,忽然发现那双冰水一样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这么近, 冷冷地映着他惊讶的脸, 似乎还有点嘲讽。
张星野一挑眉对上去,怎么,你个小丫头还想让我不好意思啊?你那里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么?你自己都不见得比得过!
对峙了一下, 她明显有点征, 他实在屏不住,笑了,一把将她窝进怀里, 小女人私密又尴尬的话题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很开心,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盒, “那你还喝凉牛奶!”
刚才虽然逼得近, 可是只是捧着她的脸,现在被他勒得好紧, 季萱蹙了下眉,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个男人这么……事儿?膝上的本子都被挤掉了, 看不到是不是有翻开的页面,季萱说, “放开我。不舒服。”
“哦, ”张星野赶忙松了手臂,“肚子痛啊?”
季萱捡过本子放到床里,“不止。”
“嗯?”
没等他再接下半句, 季萱问,“你怎么来了?”
“在外面碰到阿婆买菜,说你病了,非要我来看看。”
看着这一身足够闪瞎人眼的燕尾服和一进门就带了满屋子的荷尔蒙和古龙水味,季萱想不出阿婆是去哪个五星级声色场所买的菜, “那麻烦你了。”
他歪头看着她,看她抬手把松散的发髻重新绑了下,换了个乱蓬蓬漂亮的小样子,抬手轻轻捏捏她,“你以为我是你啊?小孩子脾气,还记仇?”
季萱挑了下眉,不知所云。张星野解释,“年终了,工作太忙,没顾上给你打电话。”
“哦。”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情,小女孩撒个娇而已,大男人怎么还真的跟她计较了?大手握了她的手,凉凉的,细细的,握在掌心用力都怕捏碎了她,心口又莫名有点疼,“听阿婆说你每天熬夜在天台上,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季萱想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只是没兴趣去了解,“阿婆不知道,其实我没事,麻烦你来了。”
“不是痛经么?痛经也是病,阿婆说你躺一天了。”
“天冷,不想动而已。”季萱淡淡一笑,“睡一觉,明天就好。你忙去吧。”
“又轰我啊?”
“我要睡了。”
“这才几点?”
季萱皱了眉,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光鲜的一身,“你没事么?”
张星野笑了,握紧她的小手不许她动,“你吃饭了么?”
“嗯。”
“吃的什么?牛奶?”
“我真的困了,要睡了。”
“怎么能饿着肚子睡呢?看你瘦的,都不漂亮了。”
他又想捏她,季萱挡开他的手,“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身体虚,你更扛不住流那么多血。”
直男老中医真可怕,季萱轻轻咬了牙,一个过期卵子又不是被砍了。
本来话就少,她一不说话,小嘴一抿,他还真有点不太好招架,只好让步,“给你安排好晚饭我就走,行不行?”
季萱无奈地吁了口气,“不要浪费了,我真的吃不下外卖了。”大若的外卖每天都到,人不来也送,腻得人抓狂,直到电话里她威胁他撂挑子不干才算终止,可是饭盒的那股味道已经缠在她的味蕾上难以清除。
“谁说要叫外卖了?”张星野微微一笑,“病了,当然是家做的可口。”
季萱现在真是觉得浑身脑袋疼,“我没有方便面!”
“你倒想,我不会煮方便面。”
说着,他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穿得太扎眼,房间里这男人好庞大,脱下燕尾服,解下领结,摘下手表、袖扣,动作优雅得像摆拍的模特,“告诉我,想吃什么?”
这邪魅的样子真是打败了人性,季萱有点求他了,“真的,我不饿。”
“你不说,我做了不合口味,算谁的?”
“真的不用,而且我什么菜也没有。”
“这你放心,食材我来准备。”他又坐下来在她身边,“告诉我,想吃什么,嗯?想吃什么都行。”
脱了外套脱了那笔挺的架势,雪白的衬衣恰恰勾着他的轮廓,没有那么多棱角,柔和又干净。季萱对白色有种偏执的喜爱,是一种赤/裸,含蓄又充满视觉张力,可是笔下却很难表达。淡淡的古龙水带着他的体温,让她想起他的身体,激烈的时候很热,依然干净,很好闻的味道。心里的烦躁似乎被压下去些,她抿了下唇,“我想吃,汤面。”
她终于软了下来,张星野笑了,“好,菜和调味料,你有不喜欢的味道么?”
“不喜欢白胡椒的味道。不喜欢生香油。”
“好。”他俯身,轻轻在她鼻尖啄了一口,“等着,别睡,啊?”
“嗯。”
看他走出门,季萱吁了口气靠进靠枕,考虑是不是还是忍受外卖,在那件白衬衣变尴尬之前?想起刚才他的样子,她怔了一下,摸出本子,低头,刷刷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