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季萱刚吐了一个字就觉得额头重重地磕了一下,磕在他胸口。脚没站稳就被包裹住,包在那件著名的双排扣羊毛大衣里,贴着身,他只有一件T恤,灌入她口鼻中,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和他的体温。
抬起头,他也在看她,没有戴眼镜,这么近,鼻子,嘴巴,还有很好的皮肤,很好看的眼睛,想起刚才手机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旁边喋喋不休的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和二人传,季萱笑了。
“开心吧?”他问。
“嗯?”
“没想到我会飞回来是不是?”她从来没有这么可爱的笑容给他,他低头蹭蹭她的鼻尖,得意,“看把你乐的!”
“不过节了么?”季萱屏了笑。
“嗯,”张星野想说过啊,可是跟一堆人在海滩party喝酒,喝完就想你想得厉害,然后临时改签机票又改不了直达的,不得不去美国本土转了一圈,折腾了特么快二十四个小时才回来,然而,不能让她太得意了,一本正经道,“公司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
“哦。那早点去休息吧。”
“嗯,我这不是来,”声音压在喉中,轻轻地吐在她唇边,“睡了么?”
“今晚不行。”
嗯??他这么暧昧的挑逗就换了这么一句?再看怀里这张小脸,明明带着笑,可张星野有点吃不准了,是不是又玩暗示那一套?他可顾不得,赶紧解释,“小萱,我这次去夏威夷说是去过节,其实也是工作上的需要,不然不会去的。”
也是太寸!他早就订好了去夏威夷过圣诞的机票,之前不管多忙,不管第二天有多重要的安排,他雷打不动每晚打电话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睡得太频繁了,最近她总是一句话就回掉他:今天不行。这种事虽然男人是主导可也得女人感兴趣,尤其是这个小女人,她难得表现得有兴致,只要她说不,不管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敢来强的。他每天都温柔地问她,还是被停了一周,要不然统共三四天的假期他也不至于想她到不能忍。
“我知道。”对他的解释,她好像还认可,却有轻轻摇头,“不过,今晚不行。”
“为什么不行?”把她抱进怀里那一刻这二十多个小时的辗转飞行就都值了,软软的身子,抱着,他把自己根本无法掩饰的身体贴着她,变化给她感受,外头的冷风吹着都觉得都要炸了,“怎么还不行,啊?”
“我有朋友在。”
“朋友??”
“嗯。太冷了,我要上去了。”
他的手臂一下勒紧,“朋友这么晚了还不走?”
“留宿。”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热,那火苗突然就蹿进了心里!她从来不留他,不管多冷的天,哪怕下着大雨也让他走!现在居然用这种借口搪塞!“你那床到底是大还是小,你能编好了再用么?!”
离得太近,他的声音一下就乍在她耳中,口气都热了,季萱挣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说你编个理由也不走心!张星野重重出了口气,用力搂紧怀中压住心里的急躁,大手捧着她的脸不许她动,“小萱,这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想……”
“嗯,今晚我还是不想要。”
嗯??张星野一愣,不想要?她不想要?居然这么直白!这女孩简直!他咬牙,“我是说不想见我??”
“哦,”她抿了下唇,不置可否,“改天再联系吧,好么?”
自始至终她都淡淡的,心平气和,平和得根本就看不到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他实在忍不住,“改天?改哪天?你当我是什么??”
咬着牙的声音压在喉中,这么重,她被震了一下,挑了下眉,“那就不改了。”
嗯?张星野还没明白,手臂就被推开,她裹了披肩,像一只彩色的蝴蝶,一转就飞,“我上去了,你慢走。”
怦一声老木门关上了,然后是锁的声音,一层又一层。
敞着怀,冷风吹透了,张腥野站着,看着昏暗的弄堂,半天反应不过来,她……这……这特么是什么意思??!
……
圣诞节后紧连着新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
公司年终绩效管理与总结、客户方、供应商、分包商、凡是有过合作和有合作意向的都要在这个时候有所应酬,再加上社会方方面,各管理部门、各大设计院、慈善机构,CNE总裁的日程堆得满满的,有些场合即便只是走过场,因为意义摆在那里也必须亲自出席。
可CNE有两个总裁,本该甘苦与共、一起分担的,可是这是岳绍辉最烦的,打死也不肯在年关口飞回国内与张星野分担。
塑料兄弟情。
国内忙着年终、忙着过年,可国外,元旦一过,新年的工作就全面展开。一月十三号下午四点,PNTI欧洲总部会议正式决定将东南亚项目FEED(前端工程设计)批由CNE做。
虽然只是前端,以CNE现在的实力,只要咬住绝不会松口,详图指日可待。消息传来,张星野当然第一个电话打给岳绍辉,意料之中的事,兄弟两个倒没有十分兴奋,大概说了一下项目组组建的事。
公事聊完张星野要挂电话,那边不让。张星野立刻骂:“忙着呢,有本事你滚回来!”
岳绍辉笑,“怎么这么大火,小萱欺负你了?”
“滚蛋!”
“还没看到自然光?”
“SHUT THE FUCK UP!”(你特么闭嘴!)
“星野,you ok?”
那边顿了一下,声音明显关切起来,张星野这才意识到喉这一声有些过了,烦躁地压了声,“最近忙,没顾上找她。”
“Nice,I didn\'t expect that.”(不错啊,我倒没想到。)
张星野出了口气,“那是,一个小姑娘,还能给她玩了?”
岳绍辉笑笑,“As long as you are ok.”(你好就行。)
张星野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啪一声扔到了桌上。
Ok??他特么不ok!!
“改天再联系吧。”
“那就不改了。”
那天,她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就这两句,一句把他激怒,又一句直接把话封死了。
起初就记得这两句,反反复复,气得他肝疼,现在再想,倒记得下了飞机给她打电话,从机场往小屋去,然后,在门外等。
二十天了,他已经整整二十天没有再进过那间小屋!以前总觉得小、破,旧,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挺好的,地毯很舒服,小床很小却很结实,只要抱紧她,怎么揉搓她都不会发出声音,还有那只柳条箱子就在手边,里面有毯子,睡衣,浴袍,还有小隔间里他准备的安全套。每次他一伸手就拿到,箱盖很轻,滑过手背,很柔和的感觉……
张星野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拧开,咕咚咕咚灌下,妈的,好冷!
他一直不喜欢飞行,飞机那种几乎静止的状态让他觉得没有把握,可那天,上了飞机他就亢奋,一路上,没睡,也没吃。
一路上,想着亲她。想着抱她,睡她,一点杂质都没有。
见了面,明明记得她笑,从眼睛到嘴巴,好像还忍着什么似地调皮,特别可爱。
就是太可爱了,让他放松了警惕,完全被荷尔蒙控制,没有察觉到是怎么被她套进去的。
这是个极聪明的女孩,话少,却从来不会给人歧义,甚至不给人一点去猜测、臆想的空间。
不改了。
这就是说再没日子见了。
妈的!
张星野这三十多年从没有被女人分手过,男女之间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男人应该绅士,却没必要下作,从没打算强迫谁,也就不存在低声下气去哄谁。
不改就不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如果是,那特么老子就一辈子憋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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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绝症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好,季萱一早就上了天台。
彤彤现在一到周末就跑来跟她住,以前常在一起,早就习惯彼此,倒也不会耽误彼此的时间。只是季萱一向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工作,可彤彤睡的早,不好太影响她,所以每到周一她都会早起来补一下。
快到农历年了,美院刚放了寒假,先生通知工作室再上一周的班也可以放假,避开春运高峰。彤彤要回京城,约她一起走,可是季萱不行。之前宇飞说顾辰两个月后一定会来凌海,却不说明原因,直到季萱问到一月底,才不得不告诉她原来那个女孩家就是凌海的,他们就是要回来过年。
过年不是个讨债的时候,太扫人兴,可是季萱实在不想再多等。凌海这段时间,她捡了不少活儿干,本来只是想打发时间赚一点生活费,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这让她更希望能早点出发去找到那一点感觉和真实。
冬天的阳光很柔和,可几个小时以后,季萱还是额头冒了汗,牛仔衬衣解开扣子在腰间随意系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下几口,很舒服,正要低头,听到天台门嗒嗒嗒地响了几下。
鞋尖踢铁皮的声音。
季萱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过去开门。
“来来来,开饭了!”
从小门里出来,他像一只硕大的鸵鸟,两手拎着各种袋子,张开的翅膀一样。
大若,自从帮她在天台建了“工作室”,他就以合伙人自居了,隔三差五就来,而且每次不是踩饭点就是踩茶点,带一大堆吃的来,好在他本身很爱吃也很能吃,并不会剩下多少。
帮他把棚里的桌子收拾出来安顿好,季萱到天台水管边洗了手。
“喏,你的面。”钱芳若递了一盒过来。
季萱接过打开。她对食物没什么太多的欲/望,如果说从小到大百吃不厌的应该就是面。来到凌海后吃了著名的粗炒和葱油拌面,味道不错,可是对她来说有点干,不过,相比其他的南方菜已经是很对胃口了。
饭盒都打开,各式各样的小菜,很生的香油味,季萱没动,拿起手边的牛奶。
钱方若打开啤酒灌了两口,看到桌子另一边是堆放整齐的四方小版子,扣了各种卡通动物图样,擦了下嘴,“怎么?你还在那个儿童画坊做?”
“嗯,”没等他再问,季萱解释说,“里面有个白血病的孩子。”
“哦?是么?”
“嗯,她妈妈刚给他生了弟弟,匹配成功,春节后就准备做骨髓移植了。”季萱说,“移植前要先做清髓,就是过度化疗,彻底摧毁他的造血功能,成为一个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宿主,然后听天由命。”
钱方若挑了下眉,“他妈妈告诉你的?”
“不是,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要爱弟弟,使劲儿爱,这样他的身体才会爱弟弟的血。但是现在弟弟很丑,他怕爱得不够。又怕太用力爱太多,担心自己变成弟弟掌控的机器人。”
钱方若笑了,“这熊孩子!且活呢!”
“是啊,”季萱也笑,“其实,小孩儿对事情的理解和承受力跟我们想象中差很多。他们对未知从来都是好奇,而不是害怕。如果妈妈不哭,他意识不到失去。”
“嗯,这倒跟这次主题很像,所以你要跟他在一起,体会那种童真下大人的绝望?”
季萱笑着摇头,“我想知道他怎么让自己爱上丑弟弟。”
“这啊,”钱方若拿手一指,“这你可得好好学着点儿。”
“得了,太丑的也不行。”
“哈哈……”
两个人说笑着,一起吃饭。
给季萱买的是半份面,她很快吃完又去拿了牛奶上来,回来发现钱方若也已经放了筷子,这么多菜基本没怎么动,而且,他在抽烟。
大若很少抽烟,他抽烟不是什么好事。季萱问,“怎么了?”
“来。”钱方若拍拍身边的凳子。
季萱挨着他坐下,“有事儿啊?”
钱方若长长吐了口烟,“你啊,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这一次能好好儿听么?”
“你说吧。”
“我,咳,知道顾辰的那个女人是谁了。”
季萱闻言轻轻蹙了下眉,“有这必要么?”
“你听我说。她姓梁,”钱方若顿了以下,“此梁非彼梁,是东南亚某橡胶大王家的梁。梁家有几支,她爹是长房长子最正的一支,家族企业扩展很大,二十年前就来到香港和内地。这一家的财富和他们的知名度很不匹配,除了业界,鲜有人知,非常低调,真正的隐形富豪。”
他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知她莫若,果然,这种堪称爆炸性的新闻在美丽平静的眸底连一个小浪花都没打起来。
钱方若这便放了心,继续说,“可是这两年这家偏偏出了个走娱乐圈的,某小姐学了时装设计,又靠老子掏钱在巴黎跟几个时尚界的大咖混过几年,回来后在凌海创建了自己的品牌。本来就是玩儿票的,毫无建树,但是架不住人家自己给自己做模特,就这么开辟了一条所谓的名媛创业路。谁敢浅规则她?自身条件也确实不错,红了,而且是戴着自食其力的帽子红的、真正的白富美,身边都是凌海的各种钻石王老五,娱乐和时尚头条经常霸版。这一家,也就跟着高调起来,祖宗三代都被刨出来夸了一番。”
“不是她吧。”
“当然不是。顾辰这个是这家的老小,号称也是学艺术的,除此之外,没什么特点。几年前在香港倒是有件事,十几岁的时候跟人出去party,男男女女乱亲一气,闹过几天双性恋的事儿,其实就是那种含着过重的金汤匙出生导致金属中毒单纯到愚蠢的一傻丫头片子。本来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具体她是怎么来到内地,竟然一个人跑在山沟里跟你们遇见,就是特么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