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问你呢?”虽然很没脸,然而不肯放过。
她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来着,可是最后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嘴巴没办法配合她的思维,不由得就噘了起来。第一次,看她在他面前词穷,他的心里已经开出花来,这是他能得到最好的答案。大手有了底气,顺着那细细的腰肢摸进睡裤里,“内裤真的给你穿反了?”
“嗯。”
“现在换过来好不好?”
“不好。”她躺平身子,闭了眼睛,“我困了。”
大手没出来,反被压了,他就势配合着往下挪了挪,几乎趴着一样和她枕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得两天吧。”
“明天能么?”
“明天做完检查,我问问大夫,如果可以就出院。”
“嗯。”
“出院的话,阿婆那里你不能再住了。”
闻言,季萱轻轻吸了口气,这其实是个意外,应该是那只老热水器的问题,换一个就好了,可是她知道经过这一场,起因已经远没有结果重要了,“阿婆这么说的么?”
“必然的。阿婆有心脏病,出这么大的事,她老人家没跟着进医院就是万幸。不会再出租房子了。”更多的,张星野没说。其实下午阿婆的儿子赶到医院,表示过关心后,主要明确两点:一,这件事跟房东无关,以后后遗症也跟他们无关;二,老太太受惊吓不小,并不排除以后追责的可能。张星野一个字都懒得应付,直接通知他的律师去处理了。
“那就不住了。”看来,那小屋是真的回不去,想想,也许是天意,季萱说,“也正好,可以提前走。”
“这就走??”张星野立刻皱了眉,“当然不行!”
“小磊进了层流病房,我也见不到他了,网站的画不需要天天更新,即便需要,我也可以在京城工作。”
“我不是说那个,一氧化碳中毒,是有潜伏期的,你得继续高压氧舱治疗,最好不要随便转院,等彻底好了才能走。”
“那要多久?”
“七到十天一个疗程,中间休息一下再继续,至少得一个月吧。”
一个月,好长……季萱蹙了眉,人就是这样,一旦知道可以摆脱却又被绊住,眼前的纷乱就越发难忍。不过,她也想起还有大若的画,恐怕也不能说走就走。只不过,住处就又成了问题……
“我有一套小公寓,是我刚到凌海时买的,后来就放着,也没给外人住过,家具都……”
“不。”没等他说完,她就回绝。
“你放心,你不想见我,我肯定不过去,好不好?”
“不。”
连续两个“不”字,他终于闭嘴了,可她腰下的那只大手还不肯离开,她抿了下唇,“真的不用,酒店公寓住一个月可以的。”
是的,现在凌海的酒店公寓管理很好,一个月住下来也不过几千块钱,他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反驳,幸亏黑暗,无所顾忌,静谧中待了一会儿,他就开口,“我能从今天支取点信用么?”
嗯?她呶了下嘴,救命之恩,要怎么支取?
“我还想见你。在你走之前。”
“你是……想让我走之前继续陪你睡。”
“不是。我可以保证,从现在开始,不睡了。只要让抱就行。”
她闻言,扭过头,同一个枕头,他侧着身,脸这么近,抬手轻轻捋她的发,“我不会讹着你,不会拦你走,平常,也绝对不会在你的圈子里搀和。心伟那里,我都装不认识你。行不行?”
“根本不会有那种情况的。”
“怎么不会?你不知道他多喜欢你,现在又住在我家,早晚,咱们得见。”
“那你躲着,别出现。”
“我尽量。”
她笑了,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换锁。”
“好。”
就这么谈好了。黑暗中,两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转过身。
第一次,她在床上主动面对他,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没有很紧,她却贴了他胸口,不知怎的,就有点疼……
“张星野,”
被他闷着,她的小声儿都出不来,他只好略松开些,“嗯,”
“我想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
“早该说了,说吧!”
她仰起小脸,“我会画画儿。”
张星野一怔,笑了,轻轻捏捏她的小鼻头,“我知道啦,漫画都是你画的。”
她没理会他,继续说,“你们现在在搞的那个慈善艺术展,是跟美院合作的吧?”
“哦,对,跟褚恩谦褚老的工作室合作的,怎么了?”
“你觉得褚老怎么样?”
“大师级的人物,我敢觉得么?”
“褚先生是我的恩师。我是他最小的徒弟。”
“哦??是么!”张星野惊喜,艺术界的师徒一走就是一辈子,所以几凡大师都十分谨慎收徒,据说褚老先生早就不收了,没想到最小的这一个,竟然是她?
“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么?”
他笑着点点她,“总算给这小脑门上贴个标签,让我知道你是谁?”
她拔拉开他的手,冷冰冰地看着,“我是告诉你:张星野,以后再说我画得不好、有辱师门,我就把你刻进我的画里!”
“哈哈……”他仰头笑,“我逃不了了是不是!”
她坏,他一直知道;现在知道她还记仇,为什么心情倒莫名好起来?
“我也有件关于我的事,想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你什么。”
说着她居然想扭头,他不许她动,“这件事,必须知道。”
她没吭声。他低头,轻轻嗅她的发,“从我们第一次,之前,之后,我没有别的女人,很多年。”
“我知道啊。”
男人深沉的心,深沉的声音就这么被/干脆的小声儿给搅合了!他挑眉,“你怎么知道?”
她抬头,嘴角微微一弯,可爱的小表情隐隐约约的让男人的自尊心立刻受到挑战,“小混蛋!你什么意思??”
她噗嗤笑了。他恨,捏着她的下巴,“说!”
“因为,我也有排他性啊。”
嗯?好挑衅!睡了她睡不了别人了是吧??张星野咬牙,“太特么嚣张了!早点滚回京城,让我清静清静!”
“嗯嗯。”
他笑,一把将她抱紧,勒着,勒进他心窝、骨头缝里。一个月,他只有一个月时间,在变成跟踪狂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新的开始。
第47章
乌云压在海上, 天地压成扁锅,闷重,视线可及的封闭与窒息;突然, 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云层,雨水像突然冲开闸口的水倾倒下来, 狂风卷着海浪向上迎去。
马来三月的天, 湿热, 雷雨,反反复复。
房中暗得像夜晚一样,没有开灯, 男人站在二楼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前, 看着铺天盖地的雨吞噬了整个沙滩。
房中冷气开得很足,温度低到与外隔绝,阴冷+雨潮, 想起贵州山里,一顶小帐篷, 一盏灯, 两个睡袋铺开来,抱在一起, 暖她冰凉的小手和脚,看她坏笑, 咬他,怀里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思念, 是毒。戒不掉, 就会死。
外面传来敲门声,男人没动。停了一下,门直接打开。一个梳着马尾、穿着吊带、热裤的女孩走进来, 立刻感觉到房中的温度,“啊,怎么又开这么冷!”连蹦带跳地到男人身边从身后环抱了他,“好冷!”
他没动,被她双臂环着,两个人之间只有他的T恤和她薄薄的吊带衫,她用女孩最柔软的地方贴着他,他的温度早已经传给她,带着男人的力量,好温暖。他从不用任何香水、体香剂,只有很清爽的男人味道,偶尔,一点汗味。
她歪头,看他的侧颜。清秀的脸型,英俊的鼻梁,还有那双眼睛。梁心妮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深沉又迷人的眼睛,会让人联想到小说、戏剧里那最深情动人的王子,尤其,当他背起画架,卷起袖子,目光看向远处的风景,那模样,会让她疯狂。有的时候,甚至想做他手下的那支笔、笔下的画板,这样就可以一直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
可曾经,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那个叫季萱的女孩,看她,画她,牵着手爬山,背着她过水。他们在一起就是一幅画,天永远是晴,即便大雨滂沱,即便她为所欲为,天都是晴的。
曾经一度,那幅画面让梁心妮沉醉,也让她心痛得要死。她哭,跟朋友哭,跟姐姐哭,告诉她们如果以后她看不到他,会死!好在,现在,他天天在她身边,她想什么时候看他的眼睛都可以,可依然,不够。
“亲爱的,要吃饭啦,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有你最爱吃的奶香焗虾球!”他喜欢所有的奶制品,尤其爱喝牛奶,经常当水喝,尤其是创作的时候。
他没吭声,梁心妮低头,见他手里还是打印出来的那套漫画,不由得噘了嘴,“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么,大哥那边我已经确认过了,那画手根本不是女孩!”看他蹙着的眉无动于衷,她又说,“就算是,也不可能是她啦。”
他们之间,只能这么称呼那个女人,因为叫她季老师,他不让;叫她季萱,每次都会惹他烦躁,所以,她不知道该叫那个女人什么。
“画的签名,本身就没有那么强,你又怎么确定呢?可我,不了解她,却了解我大哥!大哥难得回国一次,凌海的名媛们想认识他都很难,她凭什么呢?她什么时候到的凌海?白宇飞说是十一月,对不对?那到现在也不过四五个月,连个朋友都没有,发展社交圈哪有这么快!而且,即便她有那样的活动能量,我大哥那个人是很少应酬的,他们之间哪来的机会认识?就算见了鬼真的出现在同一个party上,她那个样子,怎么能吸引我大哥呢!”
这一番话憋在心里已经好几天了,自从无意中从姐姐的微博里看到那条慈善募捐,本来也没觉得怎样,当时正好靠在他身边就随手给他看,说你看,我大哥居然在凌海做事了。自那之后,这件事就没完没了,梁心妮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定那是季萱的画?彻夜不眠,看了一整晚!这都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画疯子,而季萱的画,梁心妮也觉得十分难得,可是,把她和大哥梁心伟联系在一起,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她凭什么??
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心也终于痛快了些,从他身后转过来,手臂依旧环着他的腰,“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好吗?你放心好了,三月的画展我们错过了,可姐姐跟我说今年六月是凌海国际艺术中心开馆四十周年,肯定会有大型画展,一定比例年的春季展声势更大,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错过!”
他的脸色终于好一些,从他手里拿过那些画随手扔到一边的茶几上,梁心妮偎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手臂不觉就更紧,“顾辰,”
“嗯,”
“我答应你的条件,一直在做,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她抬起头,轻轻垫脚尖,吻了他下巴一下,他低头,和她轻轻吻在一起,“我不会食言的。”
“我爱你!”不管和他吻多少次,她都无法抑制心跳,这么近,看着那双让她痴迷的眼睛,梁心妮动情道,“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闻言,他笑笑,“心妮,你还小,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天长地久。”
“你总这么说!可是如果几年后,我还爱你呢?像今天一样爱你呢?”
“那我就陪着你啊,像今天一样。”
“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却不愿意跟我结婚,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年纪小?那几年以后呢?你敢说几年以后我还不能对我自己的承诺负责吗?”
“心妮,这件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不是你不能承诺,相反,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是一个漂亮的新娘、好妻子,只是我,我是不会结婚的。”
漂亮的新娘,好妻子,可是新郎去不是他,那她为什么会是个好妻子??尖利的心痛一下加戳透自尊心,梁心妮咬着牙含了泪,“不会结婚?如果那个人是季萱呢?你也会对她说你不会结婚??”
“心妮,”顾辰叹了口气,双手握了她的肩,“我早说过:你永远都有选择权,可以随时反悔。”
他好温柔,从他们第一天在一起,他一直就是这么温柔,可是即便对于梁心妮这样从小到大很少听到“不”字的人也知道,此刻只要她点头,这个男人会立刻背起他的背包离开,永远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外面的风雨能把所有的怒火都熄灭,并且会一直下,一直冷,让她恐惧。
其实,有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了解他。相识之初,她根本没有办法从季萱那里分到他哪怕一丁点的注意,可是她太喜欢他,疯狂的痴迷让她没办法骄傲地离开,于是,终于直接告诉他:她是梁心妮,橡胶大王梁乃轩是她父亲,她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也许,变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实际上他从来也没有避讳过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是梁心妮,可是,他又似乎对她“梁心妮”这三个字太无所谓。他没有要过豪车、名表,甚至没有因为跟她在一起而让生活稍微地奢侈一点,他一身简单的还是曾经在山里相遇时的衣服,身边的东西,一切如旧,包括那个老旧的画架子。可是,做她的男朋友,走在路上过红绿灯,会牵着她的手;生病的时候,会寸步不离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