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情人/你来时星河闪耀——小红杏
时间:2020-10-17 09:57:17

  “把免提打开。”
  他屏声静气等着接听, 目光直要把那手机盯出洞来。
  孩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低, 但还是免不了干扰到他, 不耐地回头跟宁母道, “把孩子抱上去, 又不是没让他吃饱,你怎么带孩子的?多大了还整天就知道哭哭哭。”
  宁母刚刚把体温计翻出来给儿子别上, 她向来是个温柔软弱到有些逆来顺受的女人,上一次婚姻失败后更加深了她性格中的这一特质。
  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动弹,或许是刚刚的吵架已经叫她精疲力尽,她麻木地跪坐在沙发回头,忍住眼泪:“从儿子生下来,你带过他哪怕一天吗?孩子高烧住院, 哪次不是我一个人带去的,你说这些话还有良心吗?”
  “你不用上班不用出门,带个孩子有多难?孩子的衣服纸尿裤奶粉,哪样不是花我的钱?”
  “你……”宁母眼中含泪嘴唇颤抖,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一刻竟是半句话也分辩不了。
  婚后她是没有了收入来源,可上一段婚姻结束她确实分到了一笔钱,那些钱都是为这个家和孩子花出去了大半,但现下要她一笔一笔去算花在哪,一时间怎能说得出来?
  宁佳书站起来;“现在请个月嫂月薪都还要万把块钱,租个两室一厅每个月怎么着也得五六千,现在养个孩子你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吗就敢生,那点纸尿裤奶粉钱够得上趟?”
  房本写的是宁佳书的名字,相当于他们现在住的是继女的房子。平时不提也就罢,现下吵架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脸上简直像被火辣辣打了一耳光。
  “你看看,你看看你养的都是什么孩子,这么多年连声爸都不肯叫也就算了,连对长辈都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
  “我姓宁不姓罗,我有亲爸爸。要想得到尊重,起码得做件值得人尊重的事,外面大气不敢出,在家里吆五喝六算什么男人?”她怼人吵架向来不懂得什么叫客气迂回,罗父的脸色直接就青白起来。
  这次,连宁母都忍不住扯了宁佳书的袖子,倒不是她觉得女儿说的没有道理,而是担心她始终是个女孩,和罗父撕破脸没有好处。
  她的性子天生就带了几分息事宁人的优柔寡断,宁佳书这一点就和她截然相反。
  便宜弟弟还在哭,她也没心情和人吵,回头问宁母,“时间到了没?你看看体温计几度了?不行就赶紧送医院。”
  宋博文报着看好戏的心态,速度倒也快,三两下便查清楚了,把那男人的电话发给罗图。
  说实话,他们那群纨绔中,许多人交个女朋友睡个女人跟吃顿饭一样,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年轻女孩们总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是这些浪荡子的终结者,付出青春和身体,到头来除了物质上的补偿,别无他物。规则已经既定,罗图在他们眼中,也只是这些前仆后继的女孩中的一个。
  宁佳书不再分神关注,原因是便宜弟弟发到了三十七度五,还有往上升的趋势。宁佳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就被宁母催着下楼开车送弟弟去医院。
  小孩生病是极危险的,到了医院挂急诊后又是一阵忙,一会儿排队交费,一会儿各种化验。
  两个人都还手忙脚乱,孩子又沉,稍微多抱一会儿就胳膊发抖,好不容易打上针,宁佳书想起刚才宁母说漏嘴的,孩子生病了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顿时恨其不争,“你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怎么什么都自己做,看把人家惯成什么样了?”
  宁母这次竟没像以往一样解释几句,她额头累出的汗把碎发打湿了,茫然地坐在病床头发呆。
  宁佳书自己也是一身汗,从健身房回来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天气已经近深秋,外头的风夹着小雨一吹,身上就冷了,宁母要把外套给她,被她翻个白眼推了回去,“土,你自己穿着吧,别病了又传给你儿子。”
  何西期间打来了个电话,她刚到家,问宁佳书包里的裙子要不要挂起来。
  那是上午和何西一起逛街买的,打算同学聚会时候穿。
  “你看着办吧,我现在跟我妈来医院,烦着呢。”
  “谁病了?”
  “我弟。”
  何西忽然想起什么,话风一转,“我跟你说,今晚楼上的灯没亮,霍机长还没回来。”
  “也可能回家了。”
  “那肯定不是,我几个小时前在别人朋友圈里看到合照,机组聚餐呢。”
  宁佳书瞬时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你把截图发给我看看。”
  等闲何西肯定不会用这样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霍钦洁身自好,除去工作,私底下生活是十分规律的。聚餐不会走到第二摊,不在朋友家过夜,不抽烟不喝酒,一般在十点钟上床睡觉,听起来简单,但在飞行员这个高压又忙碌的行业,简直就是健康楷模了。
  图片一打开,果然,在一水发际线后移的中年大叔中作为颜值担当的霍钦,两侧全是挨过来的乘务组美女,笑意盈盈一同举杯。
  包间的白炽的光线正打在霍钦身上,模糊了男人的神情与轮廓,只看得到双异常深邃的眼睛仿佛隔着镜头望过来。
  难怪冷战这么多天连个信都没有,真是乐不思蜀,左拥右抱,好不自在!
  啪!
  宁母茫然看过来,发现宁佳书一巴掌拍瘪了床头柜上的纸杯。
  “你干嘛呢佳书?”
  “气不顺,理理。”
  说话间,宁佳书已经打开自己朋友圈,拍了张病房被雨水打湿,水汽朦胧的窗户,上传。
  噼里啪啦打上一排似是而非的字:“上海秋天第一场雨,真冷。”
  最后非常刻意地将定位打开,显示XX医院。
  发送!然后就一刻不停地刷新起来。
  她曾经用霍钦的微信把自己置顶,又专门设置成星标朋友,无论发消息还是朋友圈,霍钦打开手机一般都能在第一时间看见。
  虽然没直说,但霍钦要是没收到这个宁佳书式的和解信号,也就白当她两回男朋友了。
  晚上真是刷朋友圈的高峰期,消息一出,几分钟内就收到十来条点赞。
  和畅秒回追问她生了什么病,怎么病的,严不严重,还想过来探病。
  底下更是一大排叮嘱她注意保养,按时吃药,赶快康复的。
  宁佳书切出去玩会游戏,又切回来看动态,又切出去,又切回来,眼看时间接近十一点钟,忍不住打电话给何西,“你头伸出阳台外面看看,人回来没有?”
  “没,还没回来呢。”
  宁佳书终于怒了,从座位站起来,徘徊两步,打开拨号盘拨了霍钦的号码,数字按到最后一位,忽然有电话进来,没来得及反应手指就已经按下接通。
  “你在哪儿?”
  是霍钦。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深秋雨里的冷冽,也许还有些烦躁和无可奈何。
  她满肚子气,偏又不想像等闲女人拈酸吃醋,面目可憎,慢了半晌才道,“医公z号:半#夏%甜*酥院。”
  “我是说,在几楼,哪间病房?”
  宁佳书的脑袋嗡地僵了一瞬,忽然一肚子怨都跟针扎破的气球似的,漏了个干净。
 
 
第60章 
  医院的长廊晚上已经安静下来了, 节能灯映在清洁工刚拖过的光洁可鉴的地板上, 衬得空气越发清寒。
  宁佳书穿着霍钦的外套, 长出来的袖口一动就甩来甩去,有点说不上来的滑稽。
  病房里护士在给弟弟做雾化,霍钦不知道为什么, 隔着门口的玻璃窗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她身边坐下来。
  “饿吗?”
  “不饿。”宁佳书摇头。
  “还冷吗?”
  “不冷了。”
  “胃还难不难受?”
  宁佳书回忆一会想起是她们吵架前那几天,她胃不舒服,老犯恶心, 霍钦居然记到了现在。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早就好了。”
  宁佳书似乎闻到霍钦身上有酒气, 她问:“你喝酒了?”
  “嗯。”
  霍钦年轻气盛时有一帮朋友, 偶尔在一起玩闹也会喝几杯, 后来在澳洲培训期间, 听闻他爷爷肝癌去世, 他当时失落了一阵子,似乎就是从那时起, 他就一滴酒没沾过了。
  霍钦爷爷早年是部队的空军,呆了大半辈子的部队,伤退后转业到民航部门地面做了领导。霍钦小时候父亲常在天上飞,大半时间是爷爷带他,送他上学,接他放学。他因为战争时期身体落了取不出来的碎弹片,止疼片吃多了没用, 疼起来就倒酒喝,未曾想烈酒伤肝,倒先比那碎弹片先要了命。
  霍钦话不多,从不与人倾诉。这些事,还是他们热恋时,宁佳书有次聚餐时被灌了酒,胃大半夜里难受,他爬起来给她找药时候才说的。
  宁佳书总感觉他心里大概很难受才反常地喝了酒,冷战那么多天,其实她也不见得好过。
  她伸手抱住霍钦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虽然被误导火急火燎赶过来,但好在宁佳书并没有生病,霍钦叹口气,肩膀松垮下来。他犹豫半晌,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最后却说道:“佳书,其实有个孩子挺好的。
  “哪里好了,动不动生病,我妈从生下老二到现在,瘦了十来斤。”
  “可孩子不止有生病的时候,他会笑会闹,是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生命。”
  “或许你以后会改变主意呢?佳书,你要是觉得辛苦,喜欢工作,孩子可以交给我妈带,或者另外找个月嫂帮忙都可以,“他说话时,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急切,他想要说服她,“相信我,佳书,我不会让家庭和孩子成为你的累赘。”
  “你在说什么?”
  先前的气氛荡然无存,宁佳书直起身来,茫然松开他的手,“我们不是说先好了不提这些吗?”
  “是,是我破坏规则是我天真固执,可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和最开始不一样了不是吗?”他的胸口起伏,漆黑的眼睛直视她,强硬的背后似乎又带着不安胆怯。
  宁佳书开始害怕,她既不想再和他吵架,把人推远,但又恐惧将这段关系更近一步。
  她不知道霍钦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做个妻子?做个母亲?
  她这些天无数次硬着头皮开始考虑,但仍旧不敢往深里想,她觉得自己不能扮演好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
  宁佳书无所适从,她恐惧,她觉得这次再不做点什么,似乎就要再次失去他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好像忽然有只手攥紧了心脏,攥得胸口晦涩,眼眶发热,她摇头又点头,张口欲言,却喉咙干涩。
  宁佳书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包括在人际交往中也一贯强势,掌握主动,从不让自己落于下风,她会说咄咄逼人的话,做不留余地的事,然而到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示弱。
  冷白的节能灯倒映在她眼睛里,好像有细碎的波光闪过。
  霍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度偏头别开眼睛,试图让自己心硬起来。
  可漫长又沉默的一分钟里,他一遍遍揣度,一遍遍煎熬,最终不忍心,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将她揽进怀里。
  “霍钦,”宁佳书双手收紧他的腰。
  “你别再说话了。”他觉得生气,懊恼,觉得无可奈何。
  就好像做遍了所有的努力,最终却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一样,只能接受宿命一般的挫败。
  宁佳书没有听话,她越发将他抱紧,“我爱你。”
  “你知道的,对我来说没人能像你一样。”
  霍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终于听到如愿以偿的话,他却开心不起来,手下意识在她背上轻拍,“所以,这个孩子,你下定决心不要了吗?”
  ……
  宁佳书沉默了两秒,“什么孩子?”
  这真是一场天大的乌龙,宁佳书用五分钟才弄清楚了事情叫人哭笑不得的经过。起因居然是宁母在洗手间发现罗图的验孕棒后,发来给她那条阴差阳错被霍钦妈妈看见的询问短信。
  所有人都以为她怀孕了!
  霍钦一直在等她坦诚,从前两人在聊起这方面观念的时候,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宁佳书不说,霍钦就以为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因为害怕束缚和承担责任,便打算连商量机会都不给,一个人草率地做了伤害所有人的决定。
  这些天的冷战,竟然是一场无妄之灾,罗图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还狠狠坑了她一把。
  宁佳书觉得又气又好笑,抬手使劲往霍钦背上捶了好几下,觉得不解气,又踢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连问都不问过我?”
  霍钦全盘接收,苦笑摇头,“是我错了。”
  大起大落,让他骤然轻松的同时,也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在这世上,比他更了解宁佳书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一直以来,宁佳书的感情观念就是可有可无,她渴望爱,但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害,又会下意识地在一段关系中减少付出和投入。男主角换成她前男友中的任何一位,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得出答案。
  会闹出这样乌龙的关键在于,霍钦因为上一次决裂宁佳书毫不犹豫地抽身留下了心理阴影,他纵然知道宁佳书对他的几分喜欢,却又害怕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说,在爱情的角逐中,落于下风的,永远是更爱的那个人。
  分手之后,他曾经为这样叫人颜面全失、丢盔卸甲的感情感到排斥与恐惧,甚至无法再毫无芥蒂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可是,再重新拥有爱人之后,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加起来又好像都比不过深爱时奋不顾身全情投入的激烈碰撞。
  他知道,这样的感觉很玄妙,大部分平凡人一辈子未曾与让灵魂激荡的另一半相逢,他现在再痛也不舍得放,就是因为倘若松手,也许终其一生也再难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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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道小别胜新婚,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霍钦公寓的衣帽间现在已经被宁佳书的衣服侵占了三分之二,他的衣服多是几个基本经典款式,没什么花样,被往角落一挪,衣架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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