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你在老太太跟前胡说的了。”岳王妃抽了下手中的鞭子。
此时王氏与齐诚,都已呆立在了那里。
这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岳王夫妇怎么来得这样快?
难不成外头都知晓了?
齐诚眉头越拧越紧……女儿的名声难道真要毁在他们手中?
王氏倒是心下轻轻一笑。
原本想的是靠他们二房一己之力,彻底割裂同大房的关系。如今倒好,他们还未出力气,大房恐怕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至于岳王夫妇为何来得这样快。王氏一下想到了齐春锦口中的小皇帝。
怕是小皇帝出的力气。
此时只听得门外一声惊呼:“三姑娘!”
齐春锦跨过了门槛。
她乍然瞧见眼前乱糟糟的情形,一怔,两眼都瞪圆了。
岳王夫妇听见“三姑娘”三个字,当下也转头看了过去,想瞧瞧与他们儿子扯上关系的,是个什么人!
这一瞧,却也是愣了一下。
生得好生标志的小姑娘!
娇弱得很!
岳王都收了收自己瞪圆的怒目,岳王妃也攥了下掌中的鞭子……
恐怕要吓着这无辜的小姑娘……
正想着呢,他们便见这小姑娘抬手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齐春锦心道。
原来不是找爹娘的麻烦。
那便没事了。
第18章
齐语芙一见着了齐春锦,倒是立时指着她,高声叫道:“她就是了!她就是齐春锦!你们不妨去问问她……有没有这回事。她有没有收下岳王世子给的一块玉!她还帮人家拎药了!”
岳王夫妇听是齐家大房二房之争,心下厌憎大房,但对二房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再瞧这齐三姑娘,模样好看,又娇娇软软,小姑娘年纪也还不大吧?哪里像是坏心眼的人呢?
不过是这齐家大房,拿他岳王府来做筏子,编撰谎言污蔑他人罢了!她们自以为内宅之中,私底下说说,没想到会传到岳王府上……
岳王妃冷笑一声:“在我跟前还玩什么花样?”
齐语柳抿了下唇,后退了半步,不再言语。
齐语芙却是个性子急的,她心下想不明白,明明是板上钉钉,许多人都瞧见的事,怎么还有人来为齐春锦洗脱罪名呢?
齐语芙气愤地就往齐春锦身边冲:“齐春锦你说,你自己说清楚!难不成还是我们和祖母冤枉你了……”
老夫人听见这话,眼皮一跳,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从前也没发觉,齐语芙怎么这样没脑子?这时候还要将她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太拉下水!
不等齐语芙扑上去。
王氏已经转过身,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衣服:“大房要动手,当我二房的人都是死的吗?”
齐诚也是怒极。
但轮不上他动手,岳王妃已经一鞭子抽了过去,齐语芙被一拉、一抽,狠狠摔了一跤。
岳王惊道:“齐家好家风!”
老夫人忍不住了,大声道:“此事误会,只是三丫头的两个姐姐误会了,怕妹妹走上歪路……”
岳王听了更觉得生气:“你们齐家觉得同我儿子好便是歪路了?”
老夫人胸口哽了哽。
这岳王是什么逻辑?
岳王妃冷笑道:“果真是欺我岳王府无人呢!”
老夫人登时愈加惶恐,正要再辩解。
林氏也眼泪婆娑,连忙冲齐语柳使眼色。在她心中,大女儿便是最聪明最有法子的。
齐语柳却低眉垂目,迟迟不与她的目光对上,弄得林氏心下好生焦灼。
此时齐诚叹了口气,再难忍受这出闹剧。
他躬身道:“方才我在大哥院子外说的话,并非是气话。我愿带着锦儿母女回定州……”
岳王夫妇一听,这二房倒也太可怜了……
老夫人这时候当着岳王夫妇的面,也不好再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威胁齐诚了。
只能僵着脸,干巴巴地道:“都是一家人,什么事不能商量呢?”
岳王道:“若要分家何必回定州?这偌大的京城,难道还没有你齐家二房的容身之地吗?”
老夫人失声道:“你大哥已经没了,怎么能分家?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岳王冷笑道:“不分家,留着让你们今个儿污蔑我岳王府,明个儿又污蔑谁?京中这么多户人家,都要陪着你们齐家玩?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
老夫人从未听过这样不留情面,甚至是粗鲁的话。
老夫人颤声道:“此事因大房而起,林氏……禁足三月,减半年月例。语柳、语芙,减一年月例。”
林氏母女几乎同时失声道:“老太太?!”
岳王妃看也不看她们,插声道:“这便够了?”
“……”齐诚连一句话都没能插得上嘴,全成了岳王夫妇替他们二房出头。
老夫人咬咬牙:“林氏禁足一年,减一年月例……子不教,父母之过。罢了,二房若要分家……齐家在城外有处宅子,便住那里去罢。”
这口气,不仅得让齐诚出。
还得让岳王府出尽了。
否则今个儿恐怕没法善了。
禁足、减月例是小,二房分家,才是对他们齐家最大的打击!
老夫人只能想个转圜之策,先让二房搬到城外,稳住二房。日后再笼络齐诚的心。
齐诚却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他终于寻了个空隙,插声道:“不必,我与秋云在定州虽然日子贫苦,倒也有几分积蓄。”
老夫人急道:“齐家本也有你一份,你说这话是何意?那城外宅子该是给你的。”
齐诚道:“那就请族老前来,一一写明,划分清楚。若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儿子不敢收。”
齐诚扭头道:“当年在定州日子也照样过了,是不是?”
齐春锦连连点头:“是。我不怕同爹娘吃苦的。”
岳王听罢,又觉得这齐三姑娘着实乖巧善解人意,又觉得这齐家老太太连同大房,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岳王道:“去请你们族中能做主的人来。你们不请,本王派人去请……”
老夫人慌忙道:“不必劳烦岳王。”
这才叫自己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去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族长便匆匆赶来了。
他是见过岳王的,先前岳王世子还未染上怪病时,岳王身上战功无数,可是风头正劲,谁也不敢得罪。
哪怕到了如今,也不是他们小小齐家能得罪的?
族长连出了什么事也没问清楚,便匆匆主持了大房二房分家的事宜。
齐春锦悄悄松了口气。
分家以后,她便不必再见到齐语柳她们了吧?
等事情落下帷幕。
老夫人捂着胸口,颤声道:“岳王可满意了?”
老夫人心底也有了些怨气,这些人是要将她的依仗夺去啊!齐家没了老二支撑,她这副老身子骨,日后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道:“早先听闻岳王、岳王妃乃是光明磊落第一人,如今我处置了家中胡乱说话的人,也还请岳王将世子请到这里来,好叫我们知晓,这错,究竟错得如何离谱!”
说白了,便还是不甘心,因碍于岳王强权,才认了错。
岳王妃却被戳了心窝子。
人人都知她那儿子无法出门……
正待开口。
齐春锦此时打量一圈儿,周围不再乱糟糟了,如今家也分了……
她也不笨。若是提前说了,万一齐语柳她们赖上她怎么是好?
她抿了下唇,这才低低地插了句声:“岳王世子?”
她顿了顿,犹豫着道:“你们是说那日给我玉的小公子么?”
现场静了一瞬。
他们齐齐转头盯住了齐春锦。
齐语柳的眼底也重新燃起了火光……
齐春锦终于肯开口了,就听听她还想怎么说?
老夫人这会儿却是心有不满,事情都已经闹到这样的局面了,她这时候再开口又有什么用?将事情再翻出来,再惹一遍祸吗?
……
齐春锦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地道:“我也不知说不说得,你们听了莫要往外说……既然你们那样想知道……”
齐语芙冷笑。
还来吓唬人?
我且看你编些什么话出来!
齐春锦顿了下,道:“他是皇帝。”
扭头且看,她面色依旧娇娇软软,口吻平缓,仿佛在说今日是个晴天。
“…………”厅中却刹那间安静极了。
只听得“嘭”的一声,老太太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第19章
“……”
齐春锦屏了屏呼吸,发愁要不要再说些什么,周围静得让她有些慌。
一旁的婆子在惊骇中回过神,连忙将老夫人扶起来了。老夫人的喉头仿佛堵住了:“皇……帝?什么皇帝?”
岳王和岳王妃也有些愣。
怎么还同小皇帝扯上关系了?
族长更是神色惶惶,于齐家来说,皇帝实在是再遥远不过的存在了。
王氏道:“那日我与锦儿在王府门外,见到了那位小公子,那时并不知他身份……只因锦儿心善,随手相助,我又为他指了去药铺的路。那小公子才心怀感念,赠玉给锦儿。玉乃君子象征,高洁无暇,却不想成了旁人口中栽赃的信物。”
王氏说罢,重重叹了口气。
林氏一时面红耳赤,想分辨却又无从分辨。
齐语芙此时厉喝一声:“不可能!皇帝怎么会出宫呢?皇帝为何会在那里?还有,还有那日你们从围场归来,我明明也看见了那人!皇帝又怎么会去围场呢?”
齐春锦有些不解地反问道:“皇帝难道就不用吃饭喝水出门了吗?”
齐语芙噎了下,骂道:“你懂什么?”
齐春锦才懒得同她说话,扭过头道:“信不信由你们……”
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玉呢?那玉呢?”
老夫人虽然不喜齐春锦,可她知晓,岳王当前,齐春锦得有多大的熊心豹子胆,才敢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齐春锦素来胆小,借她胆子,她也不敢的。
王氏这才掏出那块玉,淡淡道:“说来这玉,我拿到后便觉得奇怪。放在掌心,竟然是微温的……如今才知,应当不是什么凡品吧。”
老夫人紧紧盯住了那块玉,急切地伸手想要去拿。
王氏却蜷起手指,盖住了那块玉。
老夫人瞪大了眼。
那块玉,本该是偷.情的罪证,如今却成了齐家翻身、飞黄腾达的信物……
“你这是作什么!”老夫人道。
王氏道:“锦儿,你且先回院子,收拾东西。”
齐春锦点了下头,又瞧了瞧岳王夫妇,她犹豫一下,还是道:“你们莫要欺负我爹娘……”
“这是自然!本王黑白分明!”岳王连声道。
林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齐春锦这小蹄子,装得好一副无辜模样,言语间却是在提醒岳王盯准了大房找麻烦!
林氏牢牢盯着门口。
齐春锦却已经福了福身,一提裙摆,走远了。
岳王与岳王妃这才收回了目光。
心道,不仅是个生得漂亮胆子小的姑娘,还是个懂得维护父母的。哪像齐家大房那几个……
岳王与岳王妃同是为人父母,又在世子身上付出良多,此时自然难免有所感慨。
待回过头。
只见王氏命丫鬟取来管家的钥匙、账本、对牌等物,一应全部还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眼前一花。
这是真要从齐家分出去!
那……那块玉呢?
老夫人紧紧盯着王氏攥住的手指,她越瞧啊,那手指就攥得越紧,连一点缝儿都不透出来。
从齐正死后,齐家便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齐诚也不过勉强撑着,败落已成定局。
可如今那际遇就在眼前啊!就在那眼前啊!可怎么就……怎么就分出去了呢?
一想到那东西被王氏牢牢捏在掌心,不属于自己,不属于齐家,老夫人胸口一梗,轰然倒了下去……
“老太太!”
“老太太……”
齐诚叹了口气,又怕她是装的,又不愿她是真的晕了。
不等齐诚上前,岳王道:“你上去作什么?你是大夫吗?来人!拿本王的腰牌,去请个太医来。本王恩怨分明,可不能让齐家再办一次丧事。”
齐诚这才驻足了。
王氏也狠狠松了口气。
林氏倒是伤心地哭倒在了老夫人跟前,既是做戏,却也又是真心。她怕老太太死了,孤儿寡母,那就当真撑不下去了。她那些个温柔小意的手段,在齐诚面前又丝毫不起作用……
还有岳王、皇帝……这些从前林氏根本挨也挨不上的人物,光是想一想,都叫她觉得心头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