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小皇帝疑惑地看向她。
宫女从袖中掏出一物来。
剥去外头的手帕,露出里头的模样。
的确是个香囊,香气霎地就扑入了鼻间。
齐春锦扫了一眼:“咦?与我的有些像。”
小皇帝闻言朝她腰间看去,笑道:“是有些像,几乎都一模一样了。”
小皇帝说着,忍不住皱了下鼻子:“这香也太浓了……还是这院子里的花香清淡些。朕不爱这个,你快收起来罢。”
“你们也不必在后头捡花了。”小皇帝道。
齐春锦突然蹲了下去。
小皇帝忙问:“锦儿怎么了?”
齐春锦长长叹了口气:“气得我头都昏了。”
小皇帝顿了顿,道:“朕也有些昏。”说罢,他皱眉瞪向那宫女:“定是你那香囊熏着朕了。”
宫女嗔怪地看他一眼,突然伸出双臂去,勾住小皇帝的脖颈,就势便要去脱他的外裳,嘴里媚声道:“皇上,奴婢身上更香呢,皇上闻闻……”
齐春锦吓呆了。
小皇帝也吓呆了。
这不是画册里才有的景象么?
不等齐春锦仔细观摩这宫女要怎么做,斜里出来一个默不作声的男子,将她打晕了。
齐春锦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看清了那是齐王派给她的护卫。
这人一路都跟影子似的,没什么存在感。
“这是怎么回事?”齐春锦愣愣道。
“请姑娘耐心等一等。”护卫笑着道:“这还差条鱼呢。”
王娴都借口出去了一趟,又转回来了。却还迟迟没听见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她的心不由慢慢沉了下去。
王娴四下一打量。
的确没有齐王的身影……甚至连齐王身边的人,都没看见。
今日不应当出错啊……没有人知道王家与齐春锦的仇怨,更没有人会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只是叫那宫女在皇帝身上留下些痕迹,再独自离开,留皇帝和齐春锦在那里,再装作无意间撞破这般花园苟且之事就成了……
这样的简单的事,也办不成?
眼看着越拖越久了,而那厢究竟如何了,她却一概不知。
王娴又派了个宫女去。
那宫女去后却也不见回来。
王娴坐不住了。
且趁着周家人还没来。
王娴起身淡淡道:“皇上和齐三姑娘怎么还未回来?这摘花未免也摘得久了些?”
似是说给旁人听。
随后她才朝那树丛深处去了。
今日总不能在这里耗上一整日的,那岂不是擎等着被人看破算计?
这今日一计不成,下回还要这么设计,就难了。
等看了情况,届时再随机应变好了。
……
那厢周家几个姑娘请了大夫来把脉开了药,又沐浴换了衣裳。
周萍沉默半晌,突地起身往外去了。
“你去做什么?”
周萍没应声。
她总觉得今日王娴来得奇怪。
这女人最善不动声色利用旁人,今日莫不是要利用周家做些什么罢?周家才放下身段道了歉,可不能叫人搞砸了!
否则岂不全白费了?
想到这里,周萍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周姑娘。”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周萍骤然回头,却见那人身着护卫服,胸口绣有一个“齐”字。这“齐”自然不是齐家的齐,而是齐王府的齐。
周萍一怔,目光往后一扫,便见着一个身形挺拔高大的俊美男子。
他身着锦衣华服,光华照人,却来得静悄悄。
护卫笑道:“周姑娘就不必去了,且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吧。”
什、什么?
周萍还没明白这话意,宋珩斜睨了她一眼。那一眼森冷阴沉,与齐王往日的外表截然不相符,周萍打了个寒颤。
周萍双腿发软,钉在那里,开不了口,也迈不开步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齐王带着护卫走远。
慢慢地,周萍回过了味儿……
一定有什么事在他们都没注意的地方,发生了!
王娴……王娴!
若是在周府出了事,周府如何脱得掉干系?
周萍刹那间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
王娴来到了花园的死角。
这里被树木花草掩盖,旁边还修了一座假山和亭子,足以不叫周家下人轻易看见。
齐春锦与小皇帝都昏了。
可这二人衣裳整整齐齐,哪里像是偷.情后的模样?倒更像是遭人暗算绑架了。
王娴皱眉,却是一转眼,看见了倚着树同样昏倒了的宫女。
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那宫女脸上,面若寒霜:“我不是叫你提前吃过药了?怎么连自己迷昏了?”
那宫女睁开眼,慌慌张张捂住脸,正待开口。
“拿下。”宋珩淡漠的声音响起。
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从树丛间走出,不等王娴分说辩解,已经将她死死按在了地上,她猝不及防,还啃了一嘴的泥。
宋珩从那宫女身上拿过香囊,又扯过齐春锦腰间的香囊。
他把玩两下,问:“皇后想拿这香囊作私.情信物,又可知齐春锦这香囊是谁送的?”
王娴挣扎两下,嘴里却是吃进了更多的土。
她是皇后!
没有证据,如何能这般待她?
“此物是本王赠给她的。”宋珩一脚踩在了王娴的背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味道。他道:“你拿本王赠她的东西,来仿制陷害。好大的胆子啊……”
王娴心猛地一缩。
齐王……送的?
何时?
那样早,他们便有这般来往了?
王娴又嫉妒又畏惧,喉头一时岔气卡入了泥土,她艰难地呛咳着,却是出不得气,也吸不得气。
她要被活活憋死在这里了?
不,不……
王娴意识模糊了一瞬。
宋珩漠然的声音,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你与你祖父,不愧是一家人。都是只干得来杀人放火,玩不转城府心计的无脑蠢货。就算披上了别人的锦衣华服,骗来三两个结亲的高门小姐,也洗不净骨子里下等的肮脏与低劣。”
这个她曾经悄然爱慕过的男子,开口,却像是催命符,像是地狱里的森森鬼语,将她牢牢钉在了那里,肝胆俱寒。
齐王……他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看得不舒心,就憋着一口气把这段整完了。这章三更合并共计一万零九百字。
第60章
齐春锦从地上爬起来, 抖了抖裙摆上的泥灰,道:“装睡还是有些难的。”
王娴闻声,脖颈僵了僵。
是装的!
是因为齐王早就预见到了她今日要做的事吗?
王娴更奋力地挣扎起来, 想要转过头去看那齐春锦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居高临下、面带嘲讽?她是不是得意极了?那张娇媚的脸甚至因此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让旁人望尘莫及?
此时宋珩走向了齐春锦, 弯下腰去理了理齐春锦的裙摆。
他问:“地上躺着凉吗?”
和方才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口吻。
齐春锦低低道了声:“不凉,但是好硌。”
宋珩想要揉揉她的腰,但又生生忍住了。这里还有旁人。
这厢王娴得了喘息的间隙,终于成功将头扭了过去。
除了立在一处的齐春锦和齐王……王娴看见小皇帝面色沉沉地爬了起来。他也是装昏的。
王娴胸口咚咚, 头昏得厉害。
一颗心刹那间彻底沉了底。
王娴几乎不敢对上小皇帝的目光。
可小皇帝却紧紧地盯住了她, 语气平静得一反常态, 让人听不出喜怒。他问:“皇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娴喉头发堵,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越是一言不发, 小皇帝就越是有种发泄不出的极度的愤怒, 他踱步两圈, 口中道:“这就是母后仔细为朕挑选的皇后……”
小皇帝自幼学的是儒家, 讲究一个进退有礼。
他说不出更锋利刺人的话, 但单单只是这样一句, 当着齐春锦的面, 落在王娴耳朵里,也已经叫王娴倍觉羞辱了。
王娴咬了咬牙, 想要依计划, 将一切都推给那宫女。
那宫女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的,结局本也是个顶罪下场。
可听了齐王那番话, 她突然又不敢了。
她不知道齐王都知道了多少,齐春锦和她的母亲王氏又说出去了多少。她的推脱,齐王可能看得一清二楚。
到时候, 她不仅推不了这罪责,兴许反倒会将齐王和小皇帝惹怒到极致。
那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王娴脑中嗡嗡作响得更厉害了。
她要……做一个决断。
那厢宋珩命护卫取来披风,给齐春锦披上了,随后才又看向王娴:“ 今日之事,是你的手笔,还是你那祖父的谋划?”
王娴闻声知意。
这话……分明是给了她,将罪责一尽推到祖父头上去的机会。
王娴飞快地在心下平衡起了利弊。
她与王家是一体,可王家已经暴露在齐王眼皮子底下,除非齐王明日暴毙,否则便是王家暴毙了。
不……也未必是一体。
她已经嫁人了。
她是皇后,轻易不得入罪。
王娴深吸了一口气,嘶声带着哭腔道:“我也是没法子的,我是王家女儿。哪怕当年我祖父作恶时,我还未出生呢,可一旦事情捅穿了,我也要万劫不复……我方才嫁了人,活了不过十几年……”
王娴多是端庄的模样,此时哭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味道。
等哭诉完自己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王娴道:“今日被齐王殿下抓了个正着,我也无可辩解。是我之过。”她闭了闭眼,道:“我也不愿再为虎作伥,我祖父当年作下的恶,总归是要还的。”
“先请皇上、皇后到怀荫庄等着吧。”宋珩冷淡道。
怀荫庄是齐王府的产业。
护卫领了命,便请他们往外走。
齐春锦在一旁,早看得目瞪口呆了。
王娴变脸变得太快了。
虽说能认错没什么不好……可她看完,就是觉得怪怪的,心底还是不大舒服。
宋珩一回首,就瞥见了她皱眉的模样。
“还硌着疼?”宋珩一边问,一边抬起手轻按在了她的腰间。
齐春锦摇了摇头。
宋珩也就只好把手又收了回去,摩挲了下指尖,还有几分可惜。
“王娴认错了,是不是就……原谅她了?”齐春锦小声问。
其实齐王已经帮了她很多了,不然今天她肯定不知道王娴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她的。是她要求太多了,又记仇又小气唉。
宋珩听见她的话,却是忍不住揉了下她的脑袋:“怎么会?她得罪的是你,自然只你才有资格原不原谅她?日后你要她如何,便是如何。”
宋珩顿了顿,面色微冷道:“今日王娴这番话,不过是装腔作势,为了后面出卖自己的家族换得苟活来作铺垫,好叫脸面上过得去罢了。她岂会真心悔过?这个假王家再如何作恶多端,她的荣华富贵都是家族给的。她还能这般毫不犹豫出卖母家,可见心性凉薄,天生利己。”
齐春锦听得又一次目瞪口呆。
原来……这也是装的?
“那皇上岂不是以为她真心悔过了?”齐春锦喃喃道:“皇上真惨。”
宋珩浑不在意道:“若他当真蠢到连这也看不出来,这些年倒是白教他了。”
宋珩心有不快,连带看小皇帝也有些迁怒。
既是成了婚,却连自己的妻子整日里做什么,怀的什么心思都不知晓。
齐春锦倒是很讲朋友情的,听宋珩这样说,忙犹豫着细声道:“你这样有些太凶了……”
宋珩听她为小皇帝说话,心底反倒更醋了。
此时周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相携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周萍。
“贵人呢?”大夫人冷着脸问。
下人讪讪道:“方才皇上与皇后娘娘先行一步了。”
大夫人心下一紧:“那齐三姑娘呢?”周萍口中的恐怕出了事,莫非就是这位主儿出事了?
下人指了指角落。
周萍此时也在后头提醒道:“齐王殿下已经到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一时都是满脑门的汗。
这好好一桌赔罪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二夫人也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那样贴心会看眼色。她退下做什么呢?就陪在那里不好吗?
二人后悔莫及时,齐春锦听见动静,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众人见着她,都是一愣。
齐春锦到底还是吸了些香囊的味道,这会儿有些酸软无力,走路都不免微微踉跄。
大夫人见她,不由一喜。
“齐三姑娘!”大夫人喊了一声,便要迎上去,后头却先伸出了手来,扶住了齐春锦的胳膊。
紧跟着后面那人走出来,彻底展露了面容。
众人这下又是一惊,齐齐跪地:“见过齐王殿下。”
宋珩淡淡道:“本王来接齐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