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去了长乐宫,其实也不过就是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赵元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还挺长情,这空竹已经玩了这么久了,却还不见烦。
可没多久,赵元邑又发现了同样也不觉得烦了太后。
对方不仅不觉得腻味,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太后觉得,若是自己过去的话,这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只是她自己好面子,做不来跟孙辈儿一块打闹的事儿,所以哪怕她心里想去,也尽力压制着。
赵元邑见状,越发沉默了。
系统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你说,这赵氏皇族的蠢,是不是一脉相承的?”
“那你也蠢?”
“不。”赵元邑回得干脆,“我随我母亲。”
这点系统倒也无法反驳,毕竟这小怪物的脑子的确够聪明,甩赵元齐他们几条大街也不为过。
太后在这里站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好意思下场跟他们一起玩儿,便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后,仍在嘀咕:“下回宫宴,哀家要让人多做一些赏赐下去。”
玩儿得人多了,就不会显得她为老不尊了。
一时间,太医院的陈院正终于来了。
太后连忙让人将赵元邑叫过来。赵元邑一踏进屋子之后,看到了太医,便知道太后要做什么了。果不其然,太后让太医细问了几句,就为了看看能不能将这按摩的手法给学会了。毕竟赵元邑是要上学的,总是让他来两头跑,太后也不好意思。
赵元邑垂下眸子,认真听话,不管太医问什么他便回什么。
好在他昨儿晚上问了系统,这按摩的法子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别人便是想学,也学不到。
事实也如此。
那陈院正包括半夏姑姑都学着试了,可惜力道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几下之后,太后也不愿意让他们折腾了。
陈院正也不知这里头的关窍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看着十七皇子熟练的动作,无奈道:“看来,这手艺除了十七殿下,旁人也学不得了。”
太后才被他们俩折腾的脑袋疼,如今被赵元邑这么一按,瞬间又舒服了许多:“原本也不打算麻烦十七的,如今看着,不麻烦是不行了。”
赵元邑立即道:“能给皇祖母尽孝,是孙儿应该做的。我母妃虽去世得早,可她在世的时候,便时常告诫我,让我以后多多孝顺您。若没有您,我们在冷宫的日子也不会那般好过。”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孩子,说话怪叫人窝心的。即便太后厌恶陈美人,如今也被他说得有了两份好感了。
半夏姑姑也庆幸道:“老天保佑,往后,娘娘的头疼病终于能解了。”
“是啊。”陈院正也是松快了些,这些天为了这病症,他们太医院也费了好些心神,“该叫圣上也知道知道这好消息。”
太后一顿:“皇帝那儿说一说无妨,别的人就别提了。”
陈院正笑着说了一句:“是。”
半夏姑姑看了一眼赵元邑,心里担心十七殿下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可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还老老实实地给太后按摩,便打消了顾虑。
太后不让往外传,既是不想惹是非,也是怕外头的人知道了十七殿下有这分本事,会多有打搅。
别人若是跟他们一样,想学这份手艺,那十七殿下是教还是不教呢?若是教不会,是不是又会惹来非议。这宫里的事儿,只要牵扯到太后皇上,就没一件是简单的事儿。
正说着话呢,外头忽然来了人,说是贤妃娘娘叫了人过来,想给太后请个安。
太后看了赵元邑一眼,不悦道:“这还禁着足,瞎跑什么,让贤妃老老实实地在殿里呆着。”
“只是,贤妃娘娘说她已经抄完了几本佛经,想要亲自送来给您过去。”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赵元邑大方地退了一步,主动道:“皇祖母,贤妃娘娘想要过来给您请安,也是诚心一片,您就答应了吧,也免得让贤妃娘娘心里不好受,以为您冷落了她。”
“你这孩子。”太后对赵元邑的印象真是越来越好了。
进退有度,且贤妃对他这般怠慢,也不见他心中有何怨气,反而来与贤妃说话。这心性可真是难得的纯善了。
“罢了,就依小十七的,让贤妃来一趟吧。”
宫人立马下去回禀了。
外头的芍药听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甘露殿。
贤妃对这回复也有预料。太后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亲姑母,疼了她这么多年,如何会不见她?
贤妃细心拾掇了一顿,等到了傍晚,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出了门。贤妃特意穿了素净的一身,领着芍药跟邓喜来几个,一路浩浩荡荡地去了长乐宫。
贤妃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这回过去,就是为了卖惨的。只要她姿态放得低些,姑母肯定心软。
长乐宫里头的宫人,这两天都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看到贤妃过来,除了远远地行一礼,也没什么别的表示。这后天就是宫宴,不仅仅是长乐宫,如今宫里内内外外都忙活得不行。
可这在贤妃眼中,便成了怠慢了。
她心里生了些不满,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且一脚踏进长乐宫,还没进殿,便先与赵元邑碰了面。
一人正要进去,一人正站在门槛处。一进一出,正好对上。
贤妃沉着气,这里是长乐宫,她并不打算闹事。
赵元邑挺惊讶她的淡然,只是竟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念此,赵元邑忽然挑衅地笑了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贤妃募得拉下脸,森然地盯着赵元邑。
这小畜生!
刚准备出来迎接贤妃的半夏姑姑,刚好见到贤妃这狰狞的一幕,以及她跟前虽看不到表情,却隐隐在发抖的十七殿下。
第24章 贤妃吃瘪
芍药看到后头半夏姑姑已经将手搭在了十七殿下身上了,心里一个咯噔,立马上前扶住了贤妃:
“娘娘,您怎么愣住了,太后娘娘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贤妃扫到了半夏姑姑,眼神一闪,恢复了常色,立马扶着芍药的手缓缓进去。
“姑姑怎么出来了?”
半夏姑姑见赵元邑低着脑袋,一副无措的样子,同他道:“殿下先去外头,陪十三皇子他们玩吧。”
贤妃见她先回了赵元邑,脸色又不禁差了几分。
芍药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直接捏了一下贤妃的手。
贤妃不得不忍了下来。
且说赵元邑那边,他一出门,便被赵元齐两个拉倒了一边。
“贤妃怎么出来了?她不是被关了禁闭吗?”
赵元邑道:“方才贤妃派人来了长乐宫,说是要给皇祖母请安,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抄写的经书送过来给皇祖母过目。”
“抄写的经书?是她写得才怪呢,肯定是旁人代笔。”赵元齐毫不留情地嘲讽。
赵元邑笑了笑。
赵元壬伸头探脑,拍了拍赵元邑:“也不知道那贤妃在里头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是想求皇祖母放了她吧?”
“做梦去吧。”赵元齐立马回了一句,“这可是皇祖母亲自定下来的惩罚,怎么可能被她几下一求,就直接免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下回我就不来看皇祖母了。”
边上听到这些话的长乐宫宫女们,脸色都有些微妙。
只怕……太后娘娘还盼着他们不来呢。
且说贤妃几人那头,送走了赵元邑,半夏姑姑才终于正眼看了贤妃一眼。半夏姑姑同太后同进退,对贤妃自然是不同的,比起宫里的其他妃嫔,半夏姑姑对贤妃的期待总是更高些,就像太后一样。可期待越多,失望也越大。
“太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听说了您过来,便派奴婢前来迎接。没成想,竟在门口碰到了。”
贤妃讪笑:“姑母她老人家费心了。”
半夏姑姑一面引着贤妃往里头走,听了这话一面又道:“太后娘娘确实费心。”
贤妃一噎,满肚子里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此时越发笃定,那小畜生肯定在姑母前面污蔑自己了。如若不然,这位姑姑绝不会对自己如此。
贤妃心里委屈,一进内殿见了太后,豆大的泪珠便先下来了。
太后看得一愣:“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姑母,我这不也是忍不住了吗。你不知道这些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满宫里都在看我的笑话。”虽然有太后压着,元祚辱骂赵元邑一事压根没有什么人知道,可是她们母子两人的惩罚却是实打实的,并不妨碍别人笑话他们。
太后叹了一口气,顺带给贤妃擦了擦眼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贤妃哭得一愣,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怪她吗?
太后开始教训道:“你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那件事儿。十七那孩子的生母本就是咱们郑家出来的,即便她生了孩子,即便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那也不过就是咱们郑家的奴婢,你又何苦对她耿耿于怀,以至于迁怒到小十七头上呢?”
当初贤妃进宫,不论是郑家还是太后,都是满怀希望。皇后失了子嗣,只要贤妃有了身孕,这孩子来日便极有可能位登大宝。可问题是,贤妃十六岁进宫,宠冠六宫,却好几年都没有消息。郑家人着急,想了什么法子都不起作用,民间宫里的各种偏方也试了,依旧没用。没办法,郑家这才急哄哄地从挑了一个貌美的奴婢,送进甘露殿,打算借腹生子。这貌美的婢女,便是陈美人。
可彼时贤妃与皇上感情正浓,如何愿意将圣上分出去?
可那陈美人,长得也确实惹人疼,皇上在贤妃那儿看了两次之后,还真的上心了。贤妃存着试探的心思,半真半假地故意问圣上要不要收了陈美人,结果皇上竟然直接答应了。
就因为这事儿,贤妃彻底恨上了陈美人。
后来陈美人受宠,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外界听闻此事,更是对贤妃多有非议,以为她是有什么不孕之症。可事儿刚好就那么巧,陈美人胎相才坐稳,这边贤妃又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只是这么一来,旁人又难免有了些说法,道贤妃这一胎是陈美人带来的。若无陈美人,贤妃是断然不能开怀的。这么着,又惹得贤妃对陈美人越发忌惮憎恶了起来。
再之后,陈美人与德妃生了嫌隙,设计谋害了德妃的幼子。事发之后被人查了出来,真相摆在眼前,皇上也不得不直接将陈美人打入了冷宫。这里头的事儿,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太后也只记得一个大概。
“那陈美人的确有错,可她人都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你还能跟个死人计较什么?”
贤妃都忘了哭了,满脸地难以置信:“姑母,你前阵子还说陈美人实在可恨,万不能原谅。”
“哀家有说这样的话?”太后不信,“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美人如今人都不在了,只留下了小十七。他无依无靠的,往后的前程如何,还不都是你这个养母说了算?你又何必因为那些前尘往事动怒于他呢?仔细养着,回头也能给元祚当左膀右臂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后就不明白贤妃为何不懂了。难不成真像皇上说的那样,十八的脑子是随了贤妃?她们郑家的女子,哪个不是聪慧至极,怎么到了贤妃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贤妃笑了一声,开始怀疑起来,不是怀疑自己,而是怀疑太后。
这还是她认识的姑母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的姑母就变了呢?贤妃站了起来,与太后拉开距离:“姑母,是不是那赵元邑在你面前抹黑我了?”
芍药急得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贤妃的嘴。
来之前不是说好要好好跟太后娘娘说的吗?怎么见了一说起十七皇子,便彻底失态了呢?
太后也被贤妃这质问一般的语气给激怒了:“你瞎说什么呢,人家不仅没有抹黑你,还替你说话。你今儿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哀家本来还不好意思让你出门,是他特意替你说了两句话,哀家才同意的。你别老是把人家想得有多坏,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姑母,你被他骗了?他能绕开那些小太监,在长乐宫外偶遇你,可见这人的心思有多深?”
太后本来确实觉得赵元邑有些小心思,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太后越是接触这个小孙子,越是觉得他听话懂事:“他这样做,不也是一心求学么?话说回来,你早点放这孩子出来读书,他也用不着做这些事儿,说来说去,不还是你太过小心眼儿了。”
“我小心眼?”贤妃“哈”地一下笑出了声儿,“这才几天的功夫,姑母您就偏向了赵元邑?您把元祚放哪儿了?”
太后被贤妃这质问的语气弄得不大痛快。她不高兴,也就懒得再跟贤妃掰扯了:“行了,看你如今这样子,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赶紧回去吧,免得惹哀家生气。”
“……姑母,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太后瞪了她一眼:“哀家还想问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怎么就非得为难一个孩子呢?”
贤妃攥紧了拳头。
变了变了,姑母真的变了!
太后挥了挥手:“让你回去你就先回去,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芍药闻言赶紧上前,赔笑着与贤妃道:“娘娘,咱们回去吧,十八皇子还在甘露殿等着您呢。他还说,让您代他给太后娘娘问声好,您是不是又忘了。”
提到赵元祚,太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她瞧着芍药:“哀家知道小十八的孝心了。话也说了,你就先带你们娘娘回去吧。”
“是。”芍药行了礼,急匆匆地将贤妃给扶出去了。
一脚踏出门槛儿,就看到对面三个孩子正盯着他们。
赵元齐两个直接办了一个鬼脸,而赵元邑,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在嘲讽贤妃的不自量力。
芍药还压低了嗓子同贤妃道:“娘娘,千万沉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