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点头:“我知道的,安平我也会照看。你放心出去,记得保护自己平安回来。”
世子笑着揉揉她的头:“我们安娘真的长大了啊!”
安娘见完世子回家,杨咸昱正趴在书桌上写字,看到她人影立刻坐直了身子。
安娘见自己才出去一趟,回来又看到他懒散的模样,顿时没好气地说:“装给我看有用吗?”
杨咸昱脸上挂起的笑僵在那里,乖巧了一个多月的人突然发脾气把笔扔到了桌上:“你自己出去逍遥自在,回来就骂我!”
想到自己为了他去拜托世子找先生,世子已经这么忙了还要为他花心思,而杨咸昱自己呢?她才转个身出门一趟,写个字都这幅德行了?安娘又是失望又是生气:“我是为了谁出去?况且读书的是你不是我,我怎么就不能出门了?你如果连写个字都要人盯着,趁早放弃吧!连读书的毅力都没有,你还能吃什么苦?”
杨咸昱气死了,胸口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但是他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的鞭子,不敢太嚣张,憋了半天,猛地踩上椅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娘。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没被安娘压下威风。
“我已经练了一天的字了!等了你半天不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人了,回来就骂人!岳安娘,你就是装不了两天贤淑的母老虎!还说你为了谁出去?当然是为了你的世子哥哥!你不就是去见你的心上人了吗?我已经把一天的任务全都完成了,累了一天趴着写一会儿字不行吗?我是把字写差了还是写坏了,你管我是歪着还是正着,反正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那三岁能写四岁能诗的世子!我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杨咸昱对着安娘一通大吼,终于把刚才等待的焦虑不安和被安娘质疑的委屈气愤全都吼了出来,他叉着腰仰着脖子看着下方的安娘,重重呼着气。
安娘听完发现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杨咸昱一见她出门又恢复了懒散,磨了一天洋工不但没完成任务还故意在她回来的时候做样子……
走过去拿起他正在写的那张纸,上面的内容是她明日准备的课业了……他今天果真是超量完成了任务。
“那我进来的时候你那么心虚做什么?”她缓和了语气,有些尴尬地问。
还不是想让她看到他努力的样子高兴一下,也顺便夸一夸他!想到安娘又去见诚亲王世子,杨咸昱什么都做不了,只想再努力一点,用行动告诉安娘,我在改好,在努力,让安娘不要对他灰心。谁知道,期待中的夸奖根本没有,安娘一进来就发了脾气,头一回这么用功的杨咸昱委屈得不行。“不是你说的歪着对眼睛不好,我看到你立刻警醒了,什么时候心虚了!”
“那也是你前科太多……”安娘嘟囔。
“岳安娘,明明就是你错了!你还怪我!”杨咸昱指着她气得跺椅子。
“好了好了!”安娘瞪他一眼,“这次我错怪你了还不行吗?踩在椅子上很威风?再不下来我抽你!”
杨咸昱身子一颤,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但是非常不服气:“就知道动武,你错了还这么大声!要是冤枉人的是我,你肯定又要打我!”
安娘好笑,这家伙,读书傻不愣登,别的事倒是精明。“我给你道歉。但是你别以为自己得理就能不饶人,你刚才一口一个世子是什么意思?”
杨咸昱脸上更加郁闷:“你不就是见世子去吗?每次一看到他就笑得能看见大牙。”
安娘抬了抬手很想一巴掌拍过去,但是杨咸昱估计被揍得有了条件反射,见状立刻躲得老远,安娘又气又笑:“他像我亲哥一样,是世上对我最好的哥哥,我见到他当然开心!况且,今天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去麻烦他?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咸昱斜着眼将信将疑。
“我麻烦他帮你找一位好先生,我本事有限,再深奥的东西也教不了你了。我们家现在的境地,除了他我还能拜托谁?”
听到最后一句话,杨咸昱心里的酸气全都没了,暗暗咬牙,他一定要出息,比诚亲王世子还要出息!
安娘是不知道他的大志向,要是知道,肯定让他换一个。诚亲王世子先天的智商就比他高出一筹,更何况人家的心眼子多的,杨咸昱送上门连前菜都算不上。
世子临走之前拜托了自己的师兄,请他为杨咸昱寻找一位先生,他走后第七日,一位清瘦的书生就拿荐帖敲了岳家的门。
安娘先见了这位先生,短暂地聊了聊,双方对彼此都没什么不满,安娘说明了杨咸昱的情况,先生也表示理解。杨尚书为太子诤言而被罢官的事在读书人之间已经传遍了,倘若是旁的纨绔,真正有才学的人可能不会愿意来上课,但是杨尚书的儿子,岳大将军的女婿,这位先生不仅愿意上课,还暗中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纨绔子给掰正了!
“先生是看在公爹的名声才愿意教你的,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位先生,如果你还是故态复萌,以后都不用读书了,跟着我练武或者出门做生意都行,我的嫁妆不养闲人。”
杨咸昱好逸恶劳,最是明白练武的辛苦,光早起这一条就让他受不了,更别说摔摔打打,他想想就觉得全身疼。至于出门做生意,做惯了大少爷,要他像那些掌柜的一样对人笑脸相迎,他打死都不干。这也是他被从前朋友侮辱后第一反应是读书的原因。他很清楚,未来的路途里,唯有读书还算轻松。
只是,从没有努力读书过的杨咸昱并不知道,任何一件事,想要做好,都不会轻松。此时安娘为了让他心甘情愿读书,还没把最艰难的一面展露给他看。
被安娘警告又小看的杨咸昱咬咬牙,憋着一口气跟着先生上起课来。
第445章 家有纨绔14 家有母老虎
能下地的杨尚书在小厮的搀扶下散步, 听说幺儿如今在读书, 带着好奇和怀疑的心情溜达过来, 隔着院子的门, 远远透过书房的窗, 看到杨咸昱一脸认真地跟着先生背书, 差点老泪纵横。
“好啊……好……”能让幺子从此走上正道,他这场灾祸也不算白白受了。杨尚书抹了抹眼角, 转身离开。
家里一切都稳定下来, 安娘来问杨尚书和许氏,家中以后的打算。
这里毕竟是岳家,让二老和杨咸昱长期住着, 她没有问题, 可是外头看来就是住在了儿媳的娘家, 现在特殊时期没关系, 时间久了必然会有闲言碎语。
杨尚书摸着胡子, 沉吟了一会儿说:“再等等吧。”
许氏不赞同:“我在城南也有一套三进的院子, 如今孩子们不和我们一起住了,我们搬出去又何妨?”她很感激安娘在危难之时的不离不弃, 如今安定了,就不想再麻烦儿媳。
杨尚书看了妻子一眼:“安娘不是说了吗?南边地动瘟疫横行, 朝廷正忙着赈灾呢!”
许氏没懂, 她一个后宅妇人只在意一家的生活不懂男人的官场。
安娘却听明白了。这一次,六部尚书中五位反对皇帝被降罪,唯一不反对的那位是三皇子的舅公, 现在五个部门领头羊或自裁或病死或罢官,偏偏这个时点突然起了灾祸,朝中恐怕早就乱成了一团。只要皇帝还有点理智,就该重新启用杨尚书几人,用最快的速度恢复朝中机制。
所以杨尚书说,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又能回尚书府了。
说起这个皇帝,安娘也是很无语。当初岳家男儿全部惨死,虽然左右丞相党争是主因,可导致这个局面的就是皇帝本人。岳家满门忠烈换来了皇帝的醒悟,可才过了几年,为了储君之事,他又开始闹妖蛾子。能把五部尚书全都下大牢的,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安娘嘟囔:“日子过得太太平了,吃点苦头才知道警醒!”要不是如今是盛世,这种一会儿昏一会儿明的皇帝,迟早被人颠覆了朝代。
杨尚书瞪了她一眼,眼里却暗含笑意。皇帝就是这个模样,他们有什么办法呢?只求着太子以后能以当今为鉴,做一个真正的明君。
“我说夫君呢!如今吃了苦头,总算知道长进了!”安娘笑嘻嘻地说。
许氏听了也觉得老怀甚慰:“我就说小五聪明还是聪明的,就是没长大。”
杨尚书横了她一眼:“你啊,没事别出现在他面前,慈母败儿。”
许氏不依,要和老头子掰扯掰扯自己怎么败儿了,安娘暗笑着退了出来。
过了几日,孟玥玥募捐的消息果然传了出来,安娘也收到了她邀请的帖子,她以照顾家中卧病的老人为由拒绝了,同时也捐赠了一个玉器作为自己的心意。
安平那边也一样,只拿出了东西没去参加。这是世子临走前嘱咐的。
安平来找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孟玥玥:“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因为她那好外甥,多少人被连累,杨家都被抄家了,她还有脸下帖子让你去参加募捐?连你的那点嫁妆都不放过?”
孟玥玥是老来女,和宫里的宠妃辈份上同辈,算是表姐妹,而三皇子是她的外甥。这次唯一没有落难的六部尚书,正是孟玥玥的爹。
“孟家如今早就成了众矢之的,孟尚书这尚书位子能不能坐稳都不一定。这样的人家,我们同他们计较什么?”安娘安之若素,完全没将孟玥玥放在眼里。
怎么说呢,和孟玥玥交锋的这些日子,尤其是她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不被共情影响后,她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一个人的眼见能力是需要自己不断经历的。孟玥玥每次获得了真心就立刻离开,甚至用死亡加深任务对象对她的感情,看似她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实际上呢,她只是不断在重复人生某个阶段的那几年,她猜测,这种攻略男人的任务,她估计一直都是少女或者青年的状态。这样的经历,其实不会让她长进多少,起码世子一人就能把她耍得团团转。她能成功,依仗的是她的金手指,可当有安娘和颜修在,这些金手指会越来越没用的。没了金手指的孟玥玥,心计手段连真正的官家千金都不如。
但是,经历太多也有弊端,这不,安娘刚想完这些,安平就在那抱怨:“安娘你越来越无聊了,都快和我母妃一样了!”
安娘瞪她。
安平毫不在意,反而说:“你生辰就要到了,我们热闹热闹呗!”
“今年出了这么多事,不合适。”安娘拒绝。
“又不是开门宴客,我们自己姐妹间摆一桌,吃吃喝喝一顿也算给你过了生辰。你才嫁人一年难道连生辰都不能过了?”
安娘知道小丫头的心意,也知道她肯定是被关在家里闷坏了,到底笑着点头了。
安平一见立刻高兴了,此后几天每天来岳府,指挥着一众人为安娘的生辰做准备。她的大张旗鼓也让杨家人都知道安娘生辰到了。许氏代表老夫妻二人,给了安娘一块玉佩,这是她抄家当日挂在身上没有被拿走的唯一物件。
“这是我出嫁时母亲送我的,我这些年从来不离身,想不到让它因此逃过一劫,如今就交给你吧!”
这是对安娘这个儿媳彻底认可了。
安娘没有推脱,接过了玉佩说了一串好话哄许氏高兴,让许氏笑得合不拢嘴。
杨咸昱在书房埋头读书,但是外面的热闹他这么爱凑热闹的人很快就听说了,一听是安娘的生辰到了,他到是想送点什么,可身上连最后一个铜板当日都被他买了木簪子,是真的一分钱没有。
生辰那日,安娘如往日那样早起练武,府里的丫头小厮全都来给她请安祝贺,安娘笑着发了赏钱,还没走去府里练武场,杨咸昱也起来了——他自从发奋读书后,只比她晚起一刻钟,平时她练武回来,他已经在书房跟着先生学习。
“安娘,等等!”杨咸昱踩着鞋来不及穿好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安娘回身看他。
杨咸昱披着衣裳趿着鞋站在门口冲着她招手:“你过来。”面上是一幅故意摆高了姿态的神情。
安娘冷眼瞧着,脚步半点不动:“有话就说!”
杨咸昱用力招手:“你过来!”
安娘扭头要走。
杨咸昱气急败坏地“诶”了一声,抓着肩头的衣服跑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这个人是不是狗脾气啊,让你过来你还跑!”
安娘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手,没抽开,只是嘴里问:“你有事说事,没事赶紧上课去!”
杨咸昱臭了脸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先跟我进来!”
安娘被他拽着手臂拉进了屋里。
进了内室,杨咸昱松开她走回床帐,趴在床上掏了很久,掏出一个东西来,神神秘秘地藏在袖口中,一直走到她面前才递出:“给你!”
安娘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打开。普通的樟木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玉质不算好,至少是她所有玉簪里最差的,样式倒是还不错,挺好看的。她心中一动,问:“你送我?”
杨咸昱仰着下巴一副了不起的模样,眼睛却一直看着她的反应,听她这么问,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今天不是你生辰吗?生辰快乐。”最后四个字含糊不清。
安娘合上盖子抿唇笑了笑,又问:“你哪来的钱?”
杨咸昱刚才还不好意思的表情立刻变得得意起来:“当然是我自己赚的!”
安娘想到这几日他经常出门,因为有先生担保她就没多问,难不成赚钱去了?可是这家伙怎么就说动先生了呢?
心中想着回头要好好问问先生,但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安娘高兴地笑了,握着玉簪说:“虽然不是上好的碧玉簪,但是也算你完成了一小半,以后家里的事情我给你参与权,让你一起决定,要是你有道理那就听你的!”
杨咸昱努了努嘴,不高兴地说:“谁要这个了,我这是生辰礼物!”
安娘心中一暖,嘴里却揶揄:“那你是不要参与权了?不要那就算了。谢谢你哦,我很高兴。”挥了挥簪子,安娘转身就走。
杨咸昱立刻拦住她:“喂……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
安娘睨他:“我怎样?”
杨咸昱眼睛转来转去不看她:“我是你夫君,这个家本来就有我一份,我当然有权决定家里的事情!”
安娘偷笑,回身帮他穿好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衣。杨咸昱第一次被安娘服侍穿衣,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脸微微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