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把门打开,天已经黑了,穆阳义正窝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她,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发着亮光。
人小,胆子大,眼睛还挺吓人的嘛!
言微轻朝他招了招手,穆阳义磨蹭了几下才走了过来。“你一开始就想要找我?”
穆阳义摇头,“没有。”
浓重的鼻音,原来刚刚躲在角落哭鼻子呢。
“那你怎么想到要找我?”
穆阳义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刚开始不是找你的,我那时候只想去京城里找个大官。只是,我,我刚进了城就遇到周生,周生说能帮我找到人救我哥哥,我就跟他走了。没想到他骗了我,还抢走了我的钱,我没钱了,没地方去。后来他死了,你那么快就把凶手找出来了,所以我想让你救我哥哥。我还没想到法子去找你,后来晚照姐姐就来找我了。”
哦,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好心,自己也不会被绑到这里来。
言微轻有一点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要乔装成女孩子?”
穆阳义垂头,“绵姨说如果我要出村子的话,就要穿女孩子的衣服。”
看来这个穆绵和穆阳义身上有秘密。
“你的药从哪里来的?”
穆阳义:“我喜欢做菜,之前乱配调料吃晕过,所以知道怎么配让人昏睡的药。你让我准备烧烤的调料,所以我找尹师傅要药材了。”
穆绵说穆阳义有点笨,笨个鬼啊,还懂得给她下药,明摆着精着!幸好只是给她下的昏睡的药,要是给他们下的毒药……
想到这,言微轻眼神就冷了下来。
穆阳义见言微轻神色严肃,还是不死心地求道,“郡王妃,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言微轻直接把门给关上了,让他在屋子里多哭点。关上门,她就扑到了傅楚的身上,“夫君,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以后说什么她都不能随便让人进入郡王府了,人心难测,小命要紧。
傅楚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郡王爷,郡王妃,饭菜做好了,您们先吃饭吧。”穆绵从阴暗处走了过来。
言微轻确实饿了,拉着傅楚跟着穆绵进了房间。
穆绵把菜端了进来,三菜一汤,不丰盛但是看上去很有食欲。穆绵把饭端上来就退下去,言微轻叫住她,“你把案子具体说一下。”
刚退到门口的穆绵眼里瞬间有了泪花,她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把案子细细说来。
两个月前,隔壁武家村老村长的女婿常胜发戌时二刻左右在前往姚县的弯道口被人杀害了。当时村民发现时,常胜发光着一只脚躺在路上,他的身上和地上到处都是血,而他的马车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村民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有微弱的气息,等大夫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早上时,县衙的人在现场找到了一把粘附着血迹的镰刀和一个梅花扣,除此之外,便没有多余的证物了。仵作辨认,死者身上有镰刀伤的痕迹,便认定现场的那把镰刀为凶器。而现场的那枚梅花扣不是死者身上所遗留的,县令便认为那是凶手留下的。
由于梅花扣的特殊性,村民很快就辨认出梅花扣是穆阳忠身上的,而且当晚有很多人见到穆阳忠离开村子。捕快找到穆阳忠时,他的上衣正好少了一枚梅花扣。县令便以人证物证俱全为由,判定穆阳忠谋财伤人,三个月后问斩。
穆绵:“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但是郡王爷郡王妃,阳忠绝对不可能做出谋财伤人的事,他那晚离开村子,是为了给我买药的。”
言微轻没有发表见解,傅楚说道,“若他不是凶手,自然会还他清白。”
穆绵听了他的话,激动地朝他们欠了欠身,“多谢郡王妃,多谢郡王爷,谢谢,谢谢!”
说着,她抹了抹眼泪,抱歉道,“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言微轻见穆绵离开,给自己勺了碗汤,“如果凶手不是穆阳忠,这案子可真巧。”
傅楚也给自己勺了一碗,“郡王妃和我一起?”
言微轻咦了一声,“刚刚答应帮她查的人可是郡王爷你呢。”
傅楚笑了笑。
“郡王妃。”第二天早上,言微轻刚醒就听到了晚照和晴空的叫声。
“你们怎么过来了?”现在也不过辰时三刻左右,她们必定是城门一开就过来了。
“奴婢们担心你。”晚照说得眼泪汪汪的,一旁的晴空也点着头。
“爹娘他们都还好吧?”
“老爷夫人他们都吓坏了,老爷都吓哭了……呜呜,奴婢也吓哭了,后来来宝回来了,老爷他们才放下心。”
她老爹这次估计真的吓坏了,等回去了,她得好好安慰安慰他。“你们来的正好,我们估计要在县里停留几天,待会你们先去县上定几间房。”
穆绵知道他们今天会去县里,特地起了大早做好了早膳。
言微轻一行人用膳后便前往县衙,穆阳义死活要跟着,言微轻他们也没怎么他。
到了县上,傅楚和言微轻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县衙,而是先让招财和晴空一趟武家村打探情况,他们在县上逛起来,借以了解姚县县令的为人。
经过与县上一些百姓聊天得知,姚县县令孟兴东此人为官不功不过,总而言之就是功绩没有,大过也无,是个混日子的小官。
了解了大概,傅楚和言微轻便前往县衙。
“两位贵人,算命吗?”一长须黄褂道长模样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们去路,仔细打量着他们,“本道看两位贵人天庭饱满,必是有福之人,只是……”
说着,他皱起了眉,左眉头那颗长着白须的痣随着他皱起的眉头动了动,那‘是’字拖的老长,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言微轻立马担忧道,“只是什么?”
中年道长见她如此,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是本道见你们应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啊!”
来了来了!
“真的吗?”言微轻一副害怕地模样,抱住傅楚的手,“夫君,怎么办,我们要有血光之灾了!”
傅楚知道她这是又演上了,脸上很是配合的表现出担心的神色来。言微轻瞅了他一眼,发觉他还真有演戏天赋嘛。
“两位贵人不必担心,只要买下本道所画的符,你们必能躲过此劫,否极泰来。”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两张黄符。
“真的吗?怎么卖?”言微轻一副着急的模样。
中年道长,“不贵,一百两一张。”
“哎呀,这么便宜啊?”言微轻动了动自己身上的荷包,余光盯着她动作的中年道长左眉头的那颗痣忍不住动了动,而后他听到,“不买!”
原以为来财的‘算命大师’脸当即僵了僵,知道自己被戏耍了,很是生气地说道,“两位贵人,本道算命从未出错,你们两人定有血光之灾,本道好心告知你们,你们可别错过了化解此劫的好机会。”
言微轻瞅了他一眼,“你真的算命很灵,可我觉得你是空口无凭。”
中年道士对于言微轻的质疑很是生气,“怎会空口无凭,远的不说,两个月前有两人找本道算命,本道替他们选定了日子,他们所求之事已经灵验。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
言微轻摇头,“问就算了,竟然你算命这么灵,那你算算两个月前武家村常胜发是谁杀死的?你算出来我就信你。”
中年道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很肯定地说道,“凶手自然是洛齐村的穆阳忠了。”
言微轻遗憾地摇头,“这么简单的你都算错,看来你算命本事不怎么样嘛。其实我也会算命,我算出来你没有度牒,正好我们要去县衙,要不要一起?”
中年道长灰溜溜地跑了。
言微轻得意,“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还想骗我!哼!”
得意完,转头夸起傅楚来,“夫君,你配合的不错哦!演技都超过我了呢!”
傅楚收了她甜腻腻的夸奖。
言微轻发觉傅楚脸皮真的挺厚的。
打发了‘算命大师’,四人很快到了县衙,傅楚直接亮出了身份。
姚县县令孟兴东当即战战兢兢地出来迎接,“不知瑞郡王前来,所为何事?”
傅楚直说来意,“本官为两个月前穆杨忠杀害常胜发一案而来。”
姚县令一听,眼神里闪过心虚,“这,郡王爷,此案已结……”
傅楚定定的看着他,“穆杨忠家属向本官申冤,竟然有冤,此案便不算办结。孟县令,本官乃大理寺卿,有权重审案件,你有什么问题?”
孟兴东赶紧摇头,“没,没!瑞郡王爷请,里面请!”
言微轻看了一眼傅楚,再看看低眉垂目的孟兴东,心想,她这夫君正经起来气势很能唬人。
孟兴东把他们引进了正厅,让人赶紧把常胜发一案的案卷拿了过来。
言微轻坐到傅楚一旁,和他一起看起案卷来。
常胜发当时被村民发现后,很快就来县里报了官。因为是晚上,孟兴东让人在现场守着,搜证和尸检工作等到天亮了才进行。
经过仵作检验,常胜发身上有镰刀伤的痕迹,主要在腰部和腹部,一共八处伤口,其中一处伤口深入腹部捅破了肾脏和肝脏,是致命伤,其他几处伤口在右腰处。
对案发现场的描述是,常胜发当时穿着一只鞋,另一只鞋遗落在距离他两寸左右的地方,他衣着完好,财物并未丢失。而他的马车,就停在离体的鞋子三四丈远的地方。在马车与常胜发的尸体之间的路面,以及常胜发做躺的位置,有大量的血迹。
县衙的捕快在常胜发左手边发现了梅花扣,同时在距离案发现场四五丈远,很茂密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把镰刀。一把普通的镰刀,镰刀手柄后面发现血迹,便认定镰刀为凶手丢弃在草丛里的,而梅花扣认定为凶手不小心掉落的。
现场的描述很简单,言微轻看完,便和傅楚看起常胜发的妻子的口述内容。
常胜发的妻子说,当天晚上她与常胜发吃完晚饭不久,大概酉时末,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便打算回屋休息。刚进屋不久,就听到院子外头的狗叫声。两人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是一名陌生的男子走进了他们的院子。那名陌生的男人很高,很壮,但是他背对着光,他们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常胜发的妻子说那名陌生的男子好像穿着白色的衣服,手上拎着一个礼品盒,还是外地口音。那人自称来武家村吃酒耽误了些时间,错过了回县里的马车,他家里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没人照顾,他必须要赶回去。他跟村里人打听了,知道武家村只有常胜发有马车,便给钱给常胜发请他送自己回去。
不过天色已晚,常胜发有些犹豫不想走,但那人很着急,给到钱也大方,最后常胜发答应送他回去。
马车刚离村不久,村民便在弯道口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常胜发。
案卷中除了常胜发妻子的口述,还有一份县里药馆的口述内容。
药馆人表示,穆阳忠酉时二刻便到了药馆,因为药馆里配药的人较多,他酉时末才拿着药匆匆离开。穆阳忠离开药馆一盏茶左右,武家村的村民便跑来把大夫带到了案发现场。
案卷中除了以上内容,便没有多余的调查资料了。
傅楚看向孟兴东,“就这些?”
孟兴东点头,“就这些了,我们仔细搜查了周边。不仅如此,我们还向外围搜查了,就只有这把镰刀和梅花扣。郡王爷,你是有什么疑问吗?凶手肯定是穆阳忠。小官抓到犯人后,让常胜发的妻子辨认过了,身高和体貌特征完全符合,加上那枚梅花扣,凶手是穆阳忠无疑,小官为官这么多年,绝对不会抓错人。”
言微轻合上案卷,不想再听他废话。
傅楚看了孟兴东一眼,啪地一声把案卷扔到了他面前,声音很是严厉,“当凭一个梅花扣,一个相似的身影就认定穆阳忠是凶手,孟大人你可真是断案如神。那你说说穆阳忠为什么要杀常胜发?”
孟兴东见傅楚并不认同此案的办理,立即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穆阳忠的小姨穆绵生病,穆家入不敷出,肯定是穆阳忠见常胜发有马车有钱,起了歹意,杀人抢劫!”
傅楚冷着脸道,“杀人抢劫,那为何常胜发身上的钱财都还在?”
言微轻插话,“案发现场记录,死者衣着完好,身上的钱财等贵重物品没有丢失。若是穆阳忠为财,为何一毛不取?”
孟兴东狡辩,“那,那可能是穆阳忠因为杀了人后害怕,逃跑了,来不及把钱抢走。”
傅楚厉声道,“你就是用可能两字来断案?”
孟兴东听此额头开始冒汗,“可常胜发的妻子指认了,穆阳忠的身高体型跟那晚去找常胜发的人很像。”
言微轻见此时他还不承认胡乱结案,冷声道,“很像?那你可还记得常胜发的妻子说那人是外地口音?穆阳忠是外地口音吗?”
孟兴东就是不承认自己办案有错,“可能他是伪装的,口音说不定是学出来的。穆阳忠就是杀人凶手,那枚梅花扣就是最好的物证。”
言微轻嗤笑一声,“可能?对,可能,你头上的乌沙可能也要离家出走了。”
傅楚冷冷地看着他,“你连死者因何被杀都查不清就敢定案,孟大人,你应该知道冤假错案会有什么后果。”
孟兴东这下不敢再狡辩了,还想说什么,傅楚看向他,“把穆阳忠带过来。”
孟兴东惶惶地去让人带穆阳忠。
见孟兴东出去了,在一旁憋了好一会的晚照开口,“常胜发的妻子都无法描述那个陌生男人的相貌,一个梅花扣,这个孟大人怎么就认为这个凶手就是穆阳忠?明明那名男子是外地人啊,这么简单的漏洞,这个大人看不出了吗?我都看出来了,当官的竟然看不出,看来我比他厉害!”
言微轻夸了她一句,“对啊,他连你都不如。”
傅楚:“孟兴东在姚县当了五年的县令,他一直没有政绩,当地在此期间也未发生过大事,三个月后便是新一轮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