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
林宴淮微微蹙眉,手慢慢捏紧了手机。
手机突然又在掌心震动了起来。
林宴淮犹豫片刻,按下接通,没有等对方,先开口道:“喂。”
“……”
对面沉默了会。
“她呢?”
林宴淮:“她喝醉了,现在睡着了。”
话音落下,那边又没了声音。
林宴淮静静等着对方说话,难得有些忐忑。
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轻声笑了笑,微显疲惫的声音带了两分欣慰,“闹吗?”
林宴淮怔了下,然后也勾了唇角,“还好。”
“嗤,她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看着乖,都是装的,性子比谁都野。”江行沚的说话风格似乎也大变了样,声音里多了点张扬和不羁,一点都不像上次在射击馆见到的那位成熟稳重的家族掌权人。
林宴淮笑笑没说话。
他知道,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咔哒──”
打火机的声音。
江行沚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模糊,“我在东城,不方便总是去看她,她不愿意跟我回江家就算了,你多陪陪她,虽然她这些年一个人孤单惯了,但她其实胆子很小,最怕一个人待着。”
林宴淮心脏微疼,他喉结滚了滚,将涌起的苦涩咽了回去,“好,您放心。”
“嗯,我放心的很。”江行沚轻吐烟圈,望着浓重夜色,淡淡笑了。
林家的小子,人不错,挺好,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更何况,阿悦喜欢。
对阿悦,他也有所亏欠。
如果当初强硬地拖着她和她姐姐早早回江家,后面的事情也不会有。
“小子,你知道她姐姐的事吗?”
林宴淮愣住,“她姐姐……”
“她姐姐在十年前就去世了,”江行沚回忆着过去,声音变得有些飘渺,“她一直都放不下她姐姐的事。”
从小到大,黎悦最依赖的就是姐姐。
姐姐黎愉人长得漂亮,学习好,性格温柔,成熟稳重,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天之骄子,就是说黎愉。
可天有不测风云,在黎愉高三毕业那年,出了意外。
那时高考已经结束,黎愉和几个同学约着一起去旅游。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们启程回海市。
海市的西边是群山,那里是灾害频发的地方,夏天的暴雨多,经常会出现事故。
“他们遇上了泥石流,三个学生加一个司机,都遇难了。”
林宴淮的心狠狠抽痛。
他眉目间的悦然全然敛去,此刻眼神很冷,唇角也抿成冷硬的弧度,嗓音发紧,“是下雨天……”
所以她一直那么讨厌下雨。
还有她刚刚突然说的:“你不要出门,外面在下雨。”
林宴淮想起来那次在电梯外,见到她看到暴雨时那副突然想哭的表情,心脏的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逼到崩溃的边缘。
她有多害怕,有多痛,才会过了十年,依旧将恐惧和绝望刻都在骨子里。
那是她曾经最爱的人,林宴淮难以想象小小年纪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后,孤身一人远离国土,去到异国他乡,那种孤单无助又绝望的生活。
怪不得她在邮件里,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吐露痛苦。那时他竟然只以为她是学业压力太大,只想找人倾诉罢了。
从没想过,她是在绝境里随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如果他没有“无意间”发错了邮件,没有和她成为笔友,那么她的那些眼泪,又会是谁去发现。
林宴淮痛到全身颤抖。
心底渐渐生出烦躁的情绪,胸腔中的氧气被抽走,呼吸变得艰难,渐渐生出窒息的感觉。
“她那天跟我说喜欢你,我不知道她跟你表白了没有,如果你也喜欢她,那就主动一回。”江行沚的声音隔着朦胧的烟雨传进了听筒,“我家的女孩就拜托你了。”
电话挂了。
男人握着手机,慢慢在原地蹲下。
他的眸低垂着,眼中的心疼和痛苦几乎满溢。
头慢慢埋进臂间,手指用力揪住了短发。
不知过了多久。
林宴淮从地上站起身。
腿脚发麻,他踉跄了两步,扶着墙缓了缓,终于迈动了步子,走到了餐桌前。
桌子上一片凌乱。
一张信纸赫然摆在桌前。
“姐姐,你好吗……”
林宴淮只看了前两行,就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心口像是反复被人撕扯一样。
像被酸腐蚀,像被刀切割,血肉模糊,痛到麻木。
林宴淮没有继续看下去,那是她的隐私。
他颤着手指,将那张书信折叠,放进了旁边的小箱子里。
整夜,男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夜未眠。
清晨,黎悦醒来。
闭着眼睛,坐起身。
头痛欲裂。
下意识去摸身边的手机,摸了个空。
眼睛陡然睁开。
她坐在床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
五分钟后,崩溃了。
“啊──!”
啪!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宴淮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黎悦哪有脸面对他。
她现在只恨不得自己断片,或者头磕到床角失忆什么都不记得!
可惜她全都记得,她说的每一句醉酒的话,一举一动,包括她如何轻薄了林宴淮,又怎么表白的,全都记起来了。
她甚至想要穿越回去,堵住那个被她亲手打开的房门,或者干脆就不接他的电话!
林宴淮一看她这个模样,明白了大概。
淡笑着,“记起来了?”
清晨起来,男人的声音带着仿佛沙砾摩挲过的朦胧质感,低哑而性感。
黎悦把自己埋进了被窝,“再见,慢走不送。”
男人失笑,要去牵她的被角,“怎么,占完了便宜就想跑?”
“我没有!”她好像自己跟自己发脾气似的,将被角全都抽了回去,塞在自己的身子底下压住,裹成了蚕蛹。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男人的声音突然低落,话中满是难过和沮丧,“既然打扰了你,那我就先走了……”
他松了手,似乎就要离开。
黎悦怎么能受得了他这种语气。
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脸慌张,“你别……”
话都卡在喉咙里。
他根本就没有沮丧!
也没有难过!
这个骗子!
林宴淮眼疾手快地抽走了她的被子,将人牢牢箍在怀里。
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女孩的身体僵住,不敢再挣扎。
慢慢的,昨夜那个隔着纸巾的吻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脸颊被热意包裹,好像罩上了一层强烈的悸动,久久不散。
心尖微微泛麻,似是被人用手指轻轻揪起,又酥又麻,痒痒的。
林宴淮的目光扫过床头那个相框──
上面是江行沚和两个小姑娘。
视线停在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身上,看了许久。
一夜才消化掉的酸涩和痛楚再度侵蚀了他的心。
男人不再犹豫,捏着女孩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隔着任何东西。
只清浅的一吻,便分开。
他对于昨夜的事只字不提,只说了两句:
“我喜欢你,并属于你。”
“你……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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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降临时
她连痛都要忍着。
如果可以, 我想一直守在她身边。
——林宴淮
“要我吗……”
要我吗……
360度环绕立体声也不过如此了。
他问这话的时候,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撑着她的后背, 将人抱至腿上放置好。
黎悦身体一空,下一刻就挂在了男人的身上。
呆若木鸡。
她望着林宴淮。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黑色的碎发松散地垂在额前, 眼神缱绻,刻意压低的声线像一把挠人的钩子, 缠绵悱恻, 缱绻又勾人。
他说着最动听的话,那是她从来都没敢想过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是说这种话题的时候??
清晨起来, 她还没洗脸刷牙,宿醉之后,顶着黑眼圈, 蓬头垢面,坐在喜欢的人的怀里。
黎悦的手交叉扣在男人的颈后,手指抠着他的睡衣领子。
心态有点崩。
这绝对是再一次的社会性死亡瞬间!
虽然自从认识林宴淮以后, 这样的瞬间已经很多,但她觉得没有一个瞬间能比得上此刻。
黎悦心不在焉地想着,她昨晚是不是没洗澡?!
没洗澡, 没洗脸,还喝了酒?!
她是不是臭了??
天啊……
黎悦悄悄地松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身体前靠, 手指捏着睡衣的袖口,鼻子探过去——
轻轻的,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林宴淮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色, 以及崩溃到想要遁地的表情,唇角上扬。
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笑出来,于是轻咳一声,偏头抿开笑意,满脸认真:“是香的。”
黎悦的脸彻底红了个透,她捂着嘴,不敢看他,伸手推他的肩膀,“你先出去,等我洗漱完再说。”
林宴淮低头笑了笑。
“好。”
知道她在害羞,不逼她。
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
黎悦危机解除似的放下了手。
男人突然折身回来,走得很快。
黎悦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暗。
他俯下了身,飞快地在女孩的唇上印了一吻,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黎悦看着再度被关上的房门。
一秒时间,乖乖女变成了疯丫头。
“──!”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无声尖叫,头拼命蹭着往被子里拱,生怕不小心溢出的尖叫声被人听到。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她肯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的!
梦里都不会有这么刺激的剧情!
咚咚──
门板突然被敲响。
黎悦吓得浑身一哆嗦,被子裹住身体,只露了个脑袋在外头,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十分钟。”
黎悦:“?”
“十分钟后我就进来。”
“——!”
女孩连滚带爬下了床。
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林宴淮靠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微勾了唇角。
不逼一逼她,恐怕这一个上午都要躲在里面不出来。
……
等到黎悦梳洗完毕,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然而这期间,林宴淮并没有再次敲门。
骗子。
就知道骗她。
哼。
黎悦从屋里磨磨蹭蹭地走出来,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愣住了。
她趿着拖鞋,走到了厨房门口。
林宴淮听到身后的声音,头也没回,“马上就好。”
他熟练地掀开盖子,搅动着锅里的红豆粥,又打开旁边的煤气灶,煎馒头片,煎鸡蛋。
非常典型的中式早餐。
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黎悦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奇地问:“你还会做饭啊?”
“嗯。”林宴淮没有多说,手上的动作麻利。
黎悦站在他旁边,偷偷打量。
他似乎……换了身衣服。
换了件黑色的衬衣,深蓝色的牛仔裤。
“你……回家了?”
林宴淮点头。
“那你还回来……”
男人将手里的鸡蛋磕进平底锅,然后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黎悦:“……”
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这是你家吗你想来就来。
这些话她不敢说。
因为她昨晚刚占了人家的便宜。
如果现在说这些话,好像一个莫得心的渣女。
男人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眸底的情绪淡然平静,“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吗。”
“……”
黎悦深以为然,于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黎悦坐在餐桌前,手托着腮,眼巴巴地透过厨房的玻璃推拉门,看向里面的男人。
她总觉得,他的话里暗指昨晚的事。
喝酒误事。
她好像惹了个不小的事。
这事关乎她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