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初音愣住,试探:“不是为了收购中达?”
蒙佳懿看她一眼,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逼退中达只是第一步。我猜,他的目的还是杨院士那个实验项目,你也知道,R3的成果对于这一块市场的意义。抓到手里,就等于抓住了会生金蛋的鸡。不过,杨院士太顽固了。我听说南靳宇私底下找过他,不过被他拒绝了,这才有了中达的事情。没了资金,这项目还怎么开展下去?南靳宇这招釜底抽薪够厉害的啊。”
她又道,“中达算什么?这位南公子想要的,可是海城在智能化科技领域的这一块整片的市场。不然,也不会那么执着于杨院士的实验成果。R3如果研究成果,可以广泛运用到机械、数码等很多产品上,掌握了这个,就等于握住了其他公司的命脉。他这种人,薄情冷性,心里只有利益得失和成败,别人对他的评价、骂不骂他?他可不在乎。赵丛自以为逮到了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可这劲儿找封扬的茬,不过是惹人笑话。”
梁初音不是很懂。
却也隐隐明白了什么,心情有些复杂。
这日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大一样。坐入位置后,她悄悄搡一下同事的胳膊:“怎么了啊?”
向晓楠凑过来,悄咪咪跟她说:“ISC那个单子拿下来了。”
梁初音愣住。
这个项目是几个月前谈的,大半年了,还搁浅着。原因是项目比较大,合作方觉得东阳的实力和技术条件不足以支撑,但又迟迟找不到更好的合伙人,就一直僵着。
向晓楠加了句:“那家公司被FT收购了。”FT是一家高科技硬件公司,隶属于信恒旗下的第三大分支,是集团近年来重点扶持的品牌,势头猛烈,前景很好。
梁初音更加说不出话来。那这个项目的甲方不就是——
她回头看向晓楠,向晓楠咋舌,说:“不愧是信恒,大公司啊,分成比例比之前的项目高好多,白热化竞争,好多人都在抢,杨宁都坐不住了。”
梁初音一团浆糊的脑子明晰了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蒙佳懿看到中达的下场一点都不怕了,她恐怕早就看明白了,提前找好了退路。
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信恒硬碰硬。
浸淫商场的人,对风向的敏锐嗅觉,是她这种新人无论如何都望尘莫及的。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直接联系……神仙打架,她小虾米还是乖乖工作吧。她最关心的还是杨院士。
事关亲近的人,心里也不免对南靳宇的手段有了几分直观感触。虽然商场如战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好指责什么,但有时候,还是觉得他过于冷酷了。
或者说,是太过清醒和世故。从小到大,他都很懂得取舍,没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很多,甚至不择手段。
印象里,有个除夕夜,两人一块儿看那种很感人的电影,她哭得稀里哗啦,他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杨院士,可是他父亲的大学同学啊,虽然他父亲从沿海经济厅辗转回到北京后,两人已经没有联系了。到底是小时候认识的长辈……他也不怕被人非议。
想着礼拜天去医院看看老人家,梁初音就被一件事砸得措手不及了。
原因是,礼拜五下午,蒙佳懿在会议上直接宣布,让她来接手ISC的项目。当时宣布时,梁初音就在底下记笔记,差点没把手里的签字笔给掰断了。
她懵懂地抬起头,感觉周遭投来的目光都非常奇怪。且……大多不是友善的。
从那以后,平日明明很熟稔的同事,对她也多了几分距离感。
这日去茶水间,还没过拐角,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啊?一个新人,这种项目哪轮得到她?再说了,她办得好吗?到时候,别砸在手里,坏了公司招牌!”
另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声愤愤不平:“就是!凭什么呀!”
这人又道:“她是不是蒙总亲戚呀?你不觉得蒙总对她特别好吗?还总是拉她出去凑局。”
声音尖细的那个附和:“就是就是!长得倒是挺漂亮的,身段也好,谁知道是去凑什么‘局’。”
这人:“你是说……”
继而是心照不宣的笑声。低靡、下流、鄙夷。
梁初音手里的杯子抖了抖,有那么会儿,好像有把火在胸腔里烧,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们两耳光。
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确实不合理。她这种业绩和资历,凭什么轮到她?
心里惶惑不解,又不免发虚。
那两人打好了水,说笑着从里面并肩出来。其中一人竟是平日关系尚可的向晓楠,另一个声音尖细的女人要年长些,是另一个组的,好像叫樊丽丽。
背后说人,被当场撞破,两人都挺尴尬的,不由楞在那里。
过道就这么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梁初音面无表情地越过她们,进了里面。两人舒了口气,灰溜溜走了。
梁初音狠狠按下开关,心里委屈,又有种无处诉说的苦闷。更多的,还有担忧——要是搞糟了呢?
她不是很有信心……不,是压根没什么信心。
……
回到出租屋,梁初音还想着这件事,烦躁地抓抓头发,打开了电脑。
邮箱里,资料已经发过来了。
她匆匆打开看了看,密密麻麻一堆,还有不少专业性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她在校时这东西还可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给老师了……看着里面一大串的生词,她读起来有点吃力。花了点时间,才给翻译完。
看一眼表,都晚上10点了,还一点头绪没有,礼拜二是要初期报告的。
她生无可恋,打了个电话给周昊。
他似乎是在忙,那边人不少,听着有点吵闹,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梁初音根本连问题都没说出口。她看一眼手机,烦死了,气恼地在沙发里滚了会儿。
有那么一刻,脑子里甚至升起要推了这事儿的念头。
但是,想起那日樊丽丽和向晓楠说的话,那般的轻蔑和诋毁,心里又多了一份倔劲儿,不肯服输。
可眼见日子一日日推进,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想了想,拨通了通讯录里快落灰的那个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被人接起来:“喂——”
时隔半月,再次听见这个冷淡的声音,梁初音心里跳了一下。想着一会儿要说的话,脸上窘红。
“那个……你忙吗?”
他似乎是看了下表,说:“还好。”
“……那个……你有时间吗?”她想给自己一巴掌。
“有话直说。”南靳宇言简意赅。
梁初音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感觉很不好意思:“我是遇到了一点麻烦事,是这样的……”
听完以后,他沉默了会儿。
梁初音很紧张——其实,她不是很喜欢麻烦别人的。而且,他这层身份……她有点后悔了。
不过,她在海城的朋友不多,找不大熟悉的,又拉不下那个脸……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又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你在哪儿?”过了会儿,他这样问。
她正沉思呢,闻言一愣:“啊?”
这副憨憨模样似乎逗乐了他,他把手机交到另一只手上,语气清淡:“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她下意思道:“家里。”说完觉得不对,忙纠正,“出租屋!”
“等一下,我5点还有一个会议。”然后,他把电话挂了。
梁初音按着电话,想了又想他的电话——他是要过来的意思吗?
……
快8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梁初音搁下笔记本,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南靳宇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条松花江鳜鱼。梁初音微微愣住,眼睛亮起来,忙给他让开地方。
“路上下雨了吗?”
“下雪。”
似乎是刚刚出公司就过来了,他穿一套黑色西装,外面压着一件同款的黑色开襟大衣,看上去格外修长。肩膀沾了一大片地方的雪花融化了,洇出更深的颜色。
进门后,他把脱下的外套挽到了肘弯里,四下里看了看,问她:“有没有烘干机?”
“只有吹风机。”梁初音从厕所出来,讪笑着跟他扬了扬手里的家伙。
南靳宇在沙发里坐下,拍了下裤脚上的雪珠子:“那还是算了。”
说是沙发,其实就是蓝色的小弧形靠椅。南靳宇简单看了看,这地方简陋,跟她以前住的根本不能比。
不过,人各有志。
见她还愣着,他拢眉,朝她递出手:“资料呢?”
看到伸到面前的修长手掌,她一怔,恍然,连忙跑回房间。
出来时,手里端着笔记本和一支笔,一股脑儿举到他面前:“都在这里!”
他接过来。
因为姿势的缘故,她弯下腰,挨得很近。南靳宇天生感官敏锐,对别人的靠近很敏感,不由抬了下头。
就见她白皙漂亮的面孔近在眼前,跟他隔了不到2厘米的距离,就这么,眼巴巴盯着他手里。
唇瓣很粉,有着年轻女孩的莹润光泽。
他呼吸一顿,乌黑深邃的眼睛定定地望在她脸上。
太安静了,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扑面而来的,还有温热的呼吸。
这个人身上,有种略显干燥的沉水香。
梁初音后知后觉,也觉得气氛诡异,忙退开了些,手里飞快戳,指给他看:“这……真的不是很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诶呦喂”,灌溉营养液+52020-09-05 12:11:02
明天还是白天12点更新吧,这章修了下,提前放出来。
开启宠妻模式。
第9章 试探
过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梁初音端着两碗面过来,冲他挤挤眉:“屋子小,您将就一下吧。”
沙发旁就是餐桌,南靳宇接过她手里的碗,转身去了厨房。梁初音回头,看到他背对着她,挽起了袖子。
梁初音伸长了脖子,说:“白烧吗?我想喝汤。”
南靳宇:“你要求还挺多。”
鱼是一早就处理好的,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一锅奶白浓汤的鱼就端了上来。光闻那味,就叫人食指大动了。梁初音迫不及待拿筷子戳了一下:“好吃。”
她有咬筷子的习惯,吮一下筷尖,不自觉咬在嘴里,红唇娇艳。
南靳宇:“多大的人了,还咬筷子?”
梁初音忙把筷子撤出,嘴里不肯承认,埋头吃起面来。要是以前,她非得恶形恶状地瞪他两眼不可。
南靳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梁初音一抬头就看到了:“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他别开了目光。
梁初音也不敢多问,低头继续吃面。
耳边,不由想起夏莳的话:“听说他很厉害啊,就读于北美Top1的商学院,毕业后,任职于国外顶尖投行,能力出众,在整个业内都是有名的。他一开始做的投资分析师,还有高级管理,那些濒临破产的小公司,经由他手,都能扭亏为盈……”
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从小到大的交情。但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实在太多了。
立场不一样,看待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样。两人之间,总有种微妙的关系。
哪怕表面上不在意,也没办法变得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
她对他,多少有点敬畏。总感觉,要比小时候疏远些。
后半夜,外面又下起大雪。不一会儿,路上的雪就没到膝盖那么深了,俨然还有继续的趋势。
梁初音站窗外看了看,为难道:“要不,你等雪停了再走?”
“好。”
资料看完了,他站起来,指尖慢慢划过她的书架,抽了本《日语精读1》出来。
翻了两页,发现不少地方都是她做的批注。应该是某个项目要用到吧,上面还有一些标记和术语。
他笑:“挺认真的啊。”
梁初音在桌上打字:“能不认真吗?就我那点工资,每个月能挣多少啊?再不努力,要喝西北风了。”
南靳宇轻笑,状似无意地说起:“有没有兴趣,来信恒工作?我给你开高薪。”
梁初音握笔的动作停住,心里不自觉跳了一下。她回头,目光缓慢定格在他脸上,似乎是想在那张古井无波的俊脸上,看出点端倪。
然而她失望了,南靳宇目不斜视,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页书页。
室内很安静,只有沙沙的声音。
还有雪珠子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的声响。
梁初音不大懂他的用意。有那么会儿,总觉得这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酝酿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和本能吧,她忙收回视线,不敢跟他对视。
南靳宇看了她躲闪的双眼老半晌,收回了视线。
眸光微转,也没再提这件事。
……
“你平时除了正式的工作,就是给人做翻译?”南靳宇靠在桌边站了会儿,随口问起。
梁初音“嗯”了声,叹气:“要赚钱呀。”
南靳宇笑:“怎么不回家啊?你爸嘴里硬,心里可想你了。他不是还给了你几张卡吗?没用过?”
“谁要用他的钱啊?我已经长大了!”梁初音不屑,“他之前怎么说我的?”
南靳宇哭笑不得。
这是老皇历了。她16岁生日那年,梁浦清和有事耽搁了,没赶回来,她当众大发脾气,把家里的客厅都砸了,还骂了董清芳和梁钰。骂得兴起,梁浦清正好回来,觉得太没样子,训斥了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