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依冷笑道:“我们华阳弟子何时如此娇弱了?我不过是试一试司师妹的剑法,又不会伤她性命,你瞎担心什么?若是将来她面对的是魔道妖人,难道便可以以有伤在身为由,请魔道妖人放她一马吗?我倒要瞧瞧是哪位魔道妖人竟如此好心!”
此话一出, 在场的外门弟子皆窃窃私语。
有素来与司予不对付之人附和道:“就是,杜师姐说得不错!我们玄门子弟哪有不受伤的?我瞧她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也不像是重伤的模样。为着这点轻伤便要告假,着实不像话!”
“可不是么!再说,杜师姐不过是要指教她剑法,本是好心, 她却如此不识趣地推脱。本就功课学业垫底,还不肯努力上进。这时候不好好学习剑术,倘若将来遇见魔道妖人, 在想要学习剑术,可还有命吗?”
“我觉得啊,她是怕输给杜师姐丢脸吧?”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当谁不知道她是学渣似的?”
“就是啊!她本就是倒数第一,再丢脸也不会丢脸道哪去。”
如此一来,苏见浅倒是无法继续为司予开脱了。
陆缇啧啧道:“这些人还真是落井下石,丝毫不顾及同窗之情,也不为你说说好话。”
司予拍了拍苏见浅,安慰道:“不过是一次课堂小测,苏姐姐不要担心。”
她拿起一柄课堂练习时所用的铁剑,向杜依依走过去。
有与司予交好的弟子悄声道:“你们是不是太小心谨慎了?不过是一次正常的课堂小测,司姐得了杜师姐的指教,是好事,又不会吃什么亏。你们担心什么呢?”
陆缇气道:“去去!你们这些眼拙之人,看不出杜师姐是想要借机教训小美人儿吗?只怕这回小美人儿要吃苦头了。”
司予来到杜依依面前,手持铁剑冲杜依依一拱手道:“请杜师姐赐教。”
杜依依拿着一柄木剑:“赐教不敢当,司师妹罔顾课堂纪律,想必是对自己的剑术极有信心。我倒是想要请司师妹赐教了。这样吧,司师妹手持铁剑,而我手持木剑,若司师妹能折断我手中木剑,就算司师妹赢。司师妹觉得如何?”
司予心道,她这个学渣的形象,究竟有多么深入人心?以至于杜依依竟如此托大,以为仅凭一柄木剑,就能够打得她满地找牙吗?
于是她道:“但凭杜师姐做主。”
杜依依道:“莫要说我恃强凌弱,我让司师妹三招。”她抬了抬手,“司师妹先出手吧。”
四周的外门弟子再愚钝,此时也有不少人瞧出了杜依依的真实意图,纷纷交头接耳。
“杜师姐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要教训司姐啊。司姐与杜师姐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你们司姐一个走后门上位的,又德不配位,她得罪了杜师姐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吗?这些日子以来,她得罪的人还少吗?一半弟子都讨厌她好吧!”
“你们司姐这回要惨喽!别说是木剑了,就算杜师姐手中的长剑是纸糊的,也能将你们司姐打得跪地求饶!”
“就是就是!学业垫底的可不就是你们司姐吗?还敢与杜师姐比划,她怕是连我也打不过。我要是你们,就赶紧备一些跌打损伤药,免得她一会儿痛得哇哇大哭。而你们作为她的小弟,也跌份儿不是?”
“你说什么呢?司姐得罪谁啦?还不是你们这些小肚鸡肠之人嫉妒她?红眼病!”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红眼病?你一个舔狗!奴颜卑膝!臭不要脸!”
“你说谁是舔狗呢?”
“谁舔狗我说谁!”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舔狗舔狗舔狗舔狗舔狗舔狗!”
陆缇将两个险些打起来的人分开,气道:“要打去旁边打,别耽误我看小美人耍剑。”
“耍剑?”有弟子冷笑着与身旁同伴小声嘀咕,“他怕是只能看见他的小美人被杜师姐打得满地找牙。这位杜师姐啊,我听过她的大名,实力是很不错的,对付司予这种废物还不是绰绰有余?”
人群中心,面对杜依依,司予随手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摆出了华阳门剑法逍遥剑法的起手式。
司予长得甜美,身姿窈窕,如今手握长剑,又着一身华阳门白衣,颇有些仙风道骨之范。
陆缇叹道:“小美人儿不愧是美人儿,尚未及笄便有如此风华,将来不知要迷倒多少仙门弟子。”
杜依依一冷笑道:“花架子摆得不错。却没有人告诉你吗?这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把戏!临阵对敌,凭的是真本领,你……”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手中的木剑应声而折。
杜依依惊呆了。
不止是杜依依,在场所有外门弟子都惊呆了。
谁也没看见司予是何时出手,又是怎样出手。见她不过是摆了个逍遥剑法的起手式,而后白衣一闪,杜师姐的木剑便断了。
便……断……了……?
谁也没猜到整件事是如此走向。向来功法垫底的司予,竟能够一招便斩断杜师姐的木剑。
杜依依一整张脸涨得通红。她又羞又恼,忍不住道:“你用了什么妖术?”
司予奇道:“杜师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华阳门的逍遥剑法,在你口中怎的竟成了妖术?”
她佯装无辜地望向一旁的外门弟子:“是我学错了吗?其实这不是逍遥剑法?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还是说杜师姐觉得被我这样一个新弟子斩断了剑,很没有面子?”
她笑眯眯地看着杜依依,语气真诚地劝慰道:“杜师姐,不要觉得没有面子嘛。顾师兄曾经教导我们,勤能补拙。那我们这些年轻弟子啊,自当以修炼为主,要多将心思放在学业上,莫要想些旁的事情,更不要……”她突然抬高音量,加重了语气,“陷入什么情情爱爱之中。”
司予心情不好,便故意将气撒在杜依依身上。
如今气撒出来,果然舒服多了。
等着看好戏的弟子们颇为失望,看向杜依依的眼光不免嫌弃起来。
“杜师姐连司予这种美貌废物都打不过,还怎么来教我们?她真的有实力吗?”
“听司予那话的意思,这位杜师姐怕不是存了小儿女心肠,有了思慕的郎君?哪还有心思放在剑术之上啊?没有心思放在剑术上,那便更没有心思好好教我们了吧?”
“对啊,这可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向长老们反馈一下,换个师兄师姐教我们剑术?”
更有八卦弟子寻思道:“她思慕谁?”
“我看八成是顾师兄。多少人只见顾师兄一眼便倾了心,杜师姐也是元阳峰的内门弟子,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便是没有一见钟情,只怕也要日久生情了吧?”
“你胡说什么?顾师兄那样的人,有谁不对他一见钟情?哪还需要日久生情?”
“元阳峰不是还有个华阳门第一美人白师姐吗?有白师姐在,就算将来顾师兄要选道侣,也轮不着杜师姐吧?”
“我呸!顾师兄是我的!你别拉郎了!你烦不烦!”
“噫!顾师兄明明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外门弟子的窃窃私语都听入杜依依耳中。
杜依依恨司予恨牙根痒痒。若不是司予斩断了她的木剑,她便不会当众出丑,继而在外门弟子中失去了威望。若不是司予多嘴多舌,她藏了许久的心思也不会叫外人知道。
都怪这个司予!
她果然是个扫把星,专门克同门!
杜依依恨红了眼眶,一时被愤怒击激昏头脑,右手一扬,惯用的仙剑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都给我闭嘴!”
杜依依左手捏诀,右手持剑,嘴中念念有词。
未几,一张青色法阵自她指尖抛出,兜头罩向司予。
那法阵有些小,也有些弱,勉强能瞧见淡淡的青色八卦阵流转不息。
司予一时觉得这剑诀有些眼熟。
杜依依勉强施出这道真诀,恨恨地吐出一口血,道:“司师妹,今日我便要让你尝尝,是我这虚无业火真诀厉害,还是你的嘴皮子厉害!”
竟然是虚无业火真诀!
不过,与顾尘光那日使出的虚无业火真诀有所不同,杜依依抛出的这张法阵只是将司予笼罩在内,却并没有燃烧起无数炙热火焰。
“不过是课堂小测罢了,杜师姐怎么能使出这种剑法对付同门?”
“你也说了,不过是课堂小测,杜师姐自有分寸,你担心什么呢?”
“就是!给司予一些教训不好吗?”
听着弟子们的嘀嘀咕咕,司予不免有些心惊。
以杜依依的功法境界,原本是无法施出这种虚无业火真诀的。如今她是勉力强撑施展而出,不仅自己遭受反噬,受了内伤,这真诀也弱得不像话。若是她不说,无人能瞧出这竟是虚无业火真诀。
等了半晌,众人才发现,竟然没有火团自法阵中冒出,又开始小声议论。
“等一下?这确定是虚无业火真诀吗?我瞧着怎么有些不像。”
“就是。那日顾师兄使出的虚无业火真诀威力多强,今日这个……不过是个能够禁锢人的普通法阵罢了。”
“啧,杜师姐的实力还是不行啊,我们还是向长老们反馈反馈,换个人来教剑术吧。”
杜依依面上羞恼之色更重。她原本见众弟子质疑她是否有能力教授剑术,便要施展华阳门的最强剑决出来证明自己,顺带教训教训司予。谁知她到底功力不足,如今这道下马威,竟又成了一个笑话。她又怎能不气?
她索性手持长剑,冲着司予当头劈下。
这一剑用尽了杜依依的全部力量,司予被罩在她的法阵之中,自然不敢轻敌,当下立刻拔下发髻间的桃枝剑,转瞬化为长剑,以巧力挑飞杜依依劈下来的那一剑后,也不给她喘息和反应的时间,直接一剑刺向她。
因司予心中注意着分寸,所以这一剑稍稍偏了寸许,擦着杜依依的头皮而过,却削断了她半头长发。
而后司予纵身一跃,一剑刺向苍穹,直接毁了杜依依的阵法结界。
在场的内门弟子又惊呆了。
司予那两招行云流水,简简单单却威力十足。
这是什么神仙剑法?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这一局显然又是司予赢了。谁都看出若不是司予有意避让,现在杜依依的半个头盖骨早就没了。
被连番羞辱,杜依依终于忍不住哭了。
她被刺激得怒不可遏,也顾不上维持形象,只冲司予大喊大叫道:“你用的究竟是什么妖术?我们华阳门可没有这种剑法!甚至全道门都没有这种剑法!”
司予被她一喊,才心道,遭了,她是不是下意识地使出了无量剑式?
杜依依见司予不说话,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我们去掌门师伯和执法长老面前,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狡辩!”
司予心道,掌门道一真人忙着解他自己的咒术呢,哪有功夫管这种小事?
却不想杜依依真的就闹到了掌门面前。
掌门真人正巧在与执法长老商议事情。原本这种事他也是不过问的,只是今日见有司予在,他才没有离开。
杜依依道:“弟子是元阳峰的内门弟子杜依依,今日抓住了潜伏在华阳门中的细作,还请掌门师伯和执法长老重罚。”
道一真人奇道:“细作?你且说说,你为何指控她是细作?”
杜依依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最后道:“弟子以人格担保,司予所用剑法,并非道门剑法。那剑法威力十足,她用得极为熟练,想来已经修习多年。可见这几个月以来,司予其实一直在藏拙,其中心思叫人不寒而栗。”
道一真人点了点头,又问司予:“小予,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司予面上显出急切和真诚之色,道:“请掌门师伯明察。这剑法极为简单,我不过才学了几天,并没有修习多年。而且,我哪有刻意藏拙啊,太上玄元道,我确实是不久前才突破玉清境。”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落下来,仿佛极为懊恼和羞赧:“哪有人藏拙藏成我这样的?师父和师兄们都嫌弃我笨……我才不想这么笨呢。我也想成为像六师兄那样,成为天资出众之人,为赤阳峰争光,为华阳门争光。”
杜依依尖声道:“你胡说!那你说!你使用的剑术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何处修习的?”
“我……”
司予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得身后有人道:“回禀掌门师伯,那阵法名为‘无量剑式’,是我前几日教给司师妹的。”
司予扭头一瞧,见是顾尘光,忙唤道:“顾师兄!”
声音中又是欢喜又是委屈。
顾尘光却刻意躲避着司予的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冲道一真人行了弟子礼,才道:“弟子方才所言句句事实,还请掌门师伯与执法长老明察。”
杜依依忙道:“顾师弟,她将你害成如此模样,你竟还要帮她说谎?若不是妖术,她一个废物,又怎能轻易将我打败?”
顾尘光冷冷地看着杜依依一眼:“杜师姐,我敬重你是师姐,只是你所言我却全然不懂。司师妹何时害过我?我又何时帮她说谎?”
他向道一真人道:“这无量剑式乃是我顾家绝学,剑招简单,威力么,也还可以。司师妹之所以能够打败杜师姐,想来是因为杜师姐学业不精。若是与司师妹对战之人是弟子,那么司师妹断无可能获胜。”
他右手一摊,祭出落尘剑:“若是掌门师伯不信,我可以将无量剑式的所有招数展示出来。”
得了道一真人的许可,顾尘光竟真的当众将无量剑式舞了一遍。
顾尘光剑下的无量剑式,精妙纯属,威力十足,远在司予所使的无量剑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