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她全部注意力都在爹娘会不会接受周衡的这件事上,根本无暇顾忌到羞不羞这事情,可现在从周衡的口中听到这个“夫君”的词,心里微颤,心里又羞又甜。
因周衡承认是她的夫君,心里高兴,所以到就寝时,便小声地说要不然明天先不去见娘亲,陪他去捯饬药铺。
周衡本就与所有人都商定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支开新娘子了。若是让他们知晓新娘子因她而留下来,只怕这事肯定不能善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衡竟生出些许的沉重的压力。
想了片刻,周衡道:“你娘想你了,你若不走,你娘或许……应该会对我心生不喜。”
周衡仔细想了想,觉着她娘或许真会对他心生不满。
许是真的担心母亲对周衡不喜,所以小姑娘最终还是跟着来接她的人走了。
齐绣婉一走,赵虎带着一群大老爷们风风火火的扛着成亲要用的物什进了周衡的宅子,然后立即着手开始准备。
赵虎让李嬷嬷去通知巷子的人,让他们明天晚上来喝一杯喜酒,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巷子的人都知道这一家要开始摆喜酒了。
有人不解,心想他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还要再拜一堂成亲,莫不是之前没有成亲就荒唐的住到一块去了?
李嬷嬷按照赵虎交代的话说了一遍。说是以前穷,没有给自己的妻子风光的婚事,只是草草拜了天地,连一身嫁衣都没有,委屈了她,所以现在有些钱财了,想补办回来。
毕竟也是有许多夫妻在最贫困交迫的时候成了亲,又在富贵之后重新补办婚礼的,所以这一说法大家伙也都是信的。
十来个大老爷们,平时做什么都是训练有素的,但第一回操办婚事实在是一言难尽,弄得乱七八糟的。
在这普通百姓家弄婚宴的,向来都是相互帮忙的。
原本对十来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感到有些畏惧的西岭巷居民,但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有些年纪大了些的妇人过来帮忙和指点。
后来这巷子的居民才知道这十几个汉子是当兵的,然后又瞧着这周宅的男人也是身高体壮的,便自认为他以前也是当兵的。
当兵可都是了不得的,上头都是能说得上话的,霎时间,一个个来帮忙的人更加的积极了。
等傍晚的时候,由周衡出钱,再和沈东他们几个弟兄烧了几大桌子的饭菜,留下帮忙的人和他们这群汉子一块吃饭。
吃了饭的人都答应了明天会继续帮忙,这些话让其他人都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成亲,婚宴也就那样,他们这群在战场上边真刀真枪用命来博的,难道还怕操办这简简单单的婚宴?
事实上,还真的是怕的。
谁曾想婚宴操办起来这么多要注意的事情!
***
入了夜,齐绣婉沐浴后回了房,刺史夫人把汤药端给了她。
“先喝药,娘给你梳头。”
齐绣婉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汤药。
待她喝完后,刺史夫人把碗放到了一旁,拿起梳子给自己的女儿梳头。
一头长发又柔又顺,并未因为那几个月落难而变得枯黄。
以前,女儿就喜欢缠着自己给她梳头。每每给女儿梳头的时候,刺史夫人就觉得女儿还是个小姑娘,可转眼间,女儿都要出嫁了。
“你长大了,也嫁人了。按照习俗在女子出嫁的前一晚,家中母亲或者其他有福气的女性长辈给新娘子梳头,寓意女子嫁人后事事顺心,子孙满堂,你嫁人时娘亲没有给你梳头,现在娘好好给你梳一次。”
齐绣婉其实也有想过和周衡成亲这件事,可她也有些害怕。
害怕爹娘知道她先前没有和周衡成亲就住到一块,又睡同一床后,会讨厌周衡。
她不怕别人怎么看自己,可她不想让任何人再像灵山镇哪里的人一样对待周衡了。她喜欢周衡,也希望她的爹娘也能喜欢周衡,所以就算不办婚事,她也不觉得委屈。
虽不觉得委屈,可母亲忽然提起嫁人一事,她还是觉得心里发虚,不敢对上母亲的目光。
刺史夫人却是把自己女儿看得透透的。先前周衡来告诉他们说要成亲的时候,他们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看了眼女儿躲避的目光,刺史夫人只是笑了笑,然后边给她梳头,边温柔的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经过你嫂子的事后,爹娘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希望你往后都能好好的,好好的过你想要的日子,不必在意爹娘。”
不知怎地,忽然听到她娘说这话,她心里酸涩涩的,连着眼睛也觉得有些酸涩。
坐在凳子上转过身来抱住了母亲的腰身,语声略带哽咽:“娘,我会好好的,你和爹还有哥哥们也要好好的。”
刺史夫人微微一笑,温柔地回了一个“好”字。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用宠溺的语气道:“今晚你早些睡,明日一早娘送你回南溪镇。”
小姑娘撒娇:“我今晚要和娘一起睡。”
再说以往就算回了家,但因周衡不在,难以入眠的小姑娘,今晚在和母亲一起睡后,却不知怎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母亲就喊她起来了。
起了床后,几个丫鬟进来给她又是梳洗又是梳妆打扮,那妆容既是精致又是隆重。
她推辞着不要弄了,她娘便在一旁劝她,说周衡看到她这模样定然会很喜欢。
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成亲,且茫茫然的新娘子听到这话,就任由那些丫鬟在自己的脸上涂脂抹粉了。
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妆容浓便算了,还往发髻上别上了两支凤钗,就好奇怪的感觉,一点都不对劲。
而后又有下人捧着衣服进来,她看了一眼之后,更加奇怪了。
视线从红艳的喜服挪开,懵懵的看向自己的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刺史夫人笑道:“傻姑娘,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
新娘子依旧一是一脸茫然,“我是不是在做梦……?”说着还伸手掐了掐自己已经上好装的脸。
刺史夫人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刚上的妆莫要弄花了,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娘与你说。”
随后刺史夫人便与她说了周衡瞒着准备婚事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了自己母亲的话,齐绣婉惊愕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一双眼眸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
刺史夫人回了她的话后,便上把嫁衣从托盘中拿了出来,与丫鬟一人边,让她方便穿上。
“快穿上喜服,快到时辰了,一会花轿就该来了。”
听话的穿上了喜服,但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半点的真实感都没有。
哪个姑娘不期待自己将来的婚礼的?
自然都是期待的,她虽不委屈,可也期待呀。
周衡是什么时候打算给她一个成婚礼的?
心里边又惊又喜。不管与他在一起多久了,不管他们到底有多亲密,此时她知道今日要成亲后,心里说不出来的紧张。
等爹爹和兄长们来的时候,再等花轿来的时候,她却依旧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她在出屋子前,她娘便与她说,她平安回来事情几个兄长都知道了,按照先前计划好的说词与他们说了——遭遇人贩子,途中逃跑磕了脑子,后被猎户所救,接着与猎户有了感情。
如今恢复了记忆,虽然回来了,但因他们欲要成亲,而家中有白事,所以先不对外公布,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再说沈如月的事情,齐绣婉的兄长们只隐约知道是她似乎对不起长兄,还害了孩子,但不清楚沈如月的身份,所以刺史夫人让女儿把这件事瞒着。
因接亲的花轿到了,刺史夫人也就没有与她多说。
***
竹林这边平时很少人来,一大块地都是属于齐家的,从这地出嫁,到了别处,别人只会认为那户小户人家的女儿出嫁。
但因新郎倌俊逸,而抬花轿的,是赵虎手底下的那些手下,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脚下如生风,气势恢宏。
旁人见了这迎亲队伍,都连连赞叹威风。
竹林小筑到南溪镇的西岭巷,须得两个时辰的脚程。但因轿夫都是当兵的,个个体力和脚力都是杠杠的,所以用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为了不误吉时,刺史夫妇二人坐了马车,比接亲的提前到了。
李嬷嬷现如今和西岭巷的妇人也已经谈到一块了,所以旁人也敢好奇的问这来的一对贵气的夫妇是何人。李嬷嬷道是夫人家的娘家人,还道她们家的这位爷无父无母,也敬重夫人的爹娘,故座以高堂。
有些地方,有些习俗是若男方无父无母,成婚拜高堂时,拜的是女子家的父母,南溪镇没有这个习俗。
大家伙有些称奇,但并无太过惊奇。让他们感到好奇的,主要是这对夫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管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让人觉得有些神秘。虽然神秘,但大家伙也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刁民,好奇归好奇,但还是管得住做人的底线。再者怎么看这户人家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往后得避免结怨,多多结交才是正道。
再说回这拜堂成亲一事。
从下花轿的那刻开始,齐绣婉紧张得脑子什么都容不下,只跟着喜娘的声音一句话一个动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周衡拜了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入洞房了。
外边热热闹闹的,喜房安安静静的。头上盖着红盖头,只隐约可见亮着的烛光,也看不到其他。
喜娘说喜帕绝对不能掀开,她便乖乖地端坐着,等周衡进房。
而赵虎他们深知周衡的酒量,也知洞房花烛夜的重要,所以他们也把握着度来灌周衡喝酒。
赵虎抱着个酒坛子,一手搭在周衡肩膀上,问他:“兄弟,成亲什么感觉?”
周衡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还是清醒的。环视了一圈热热闹闹院子,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目光再落到每个人把酒言欢的笑脸上。
周衡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融入这么热闹的氛围中,且还是自己的婚宴。以前他不喜欢热闹,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讨厌这种热闹的感觉。
或许以前厌恶的不是热闹,而是那些用看怪物目光看着自己的人。
但回想起以前在灵山镇的日子,他却没有半点的怨恨,同时也没有半点的留恋。
视线在院子中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新房的方向,意识新房里边还有一个对他笑得好看的小哑巴,心口里边更是有了一种期待的情绪。
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边,淡淡地说:“这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疏通了,让我觉得轻松了,却又多了点什么东西,让我生出了期待往后的日子想法,不再像以前在周家庄那时那样从未有过期盼,只过着眼前的日子。”
那时候周衡从没有期待过第二天到来,更是没有想过今天过后,第二天自己到底会如何,大概就是过一日算一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产生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情绪。
赵虎嘴角一挑,看得通透:“成了家后,那就是有了家,有了家后也就有了牵挂。估计你多了那点的东西就是牵挂这玩意,等你以后还有孩子,你这种感觉大概会更强烈。”
周衡闻言,转头看向赵虎,眼眸中带着几分的思索。
原来这就是对家牵挂的感觉。
赵虎看得出来他心不在焉,也就镇住了其他想管周衡酒的人。更知道那刺史家千金的情况,所以便让沈东沈南把给他护送回喜房,别让其他人闹洞房。
有两大高大汉子在,周衡也就顺利回了新房。
新房内除了喜娘,便是喜娘的徒弟小喜娘。
喜娘让小喜娘倒了两杯酒,然后让周衡掀开盖头。
周衡两步上前,把齐绣婉的盖头掀了下来。
新娘子虽然害羞,可还是情意绵绵的瞅着他,小小声地喊了一声“周衡。”
喜娘一听,忙笑着提醒:“都成亲了,得喊夫君了。”
齐绣婉一听,耳朵红通通的,嘴巴动了几下才乖乖软软的朝着周衡喊了一声“夫君。”喊出来后,小表情娇羞得很。
喜娘看了眼新郎倌,只见他的脸硬邦邦的,啥表情都没有,嘀咕着难道新郎倌不满意这婚事,不然怎么都成亲了,笑都不笑一下
可怎么说她也是拿钱办事,只想着赶紧礼成然后拿红利走人,所以立即道:“掀了盖头后,喝了合卺酒后便礼成了。”
昨日成过婚的沈东就和周衡说过合卺酒怎么喝,倒不至于闹了笑话,而齐绣婉家中有好几个兄长都是成了婚的,自然知道这合卺酒怎么喝。
二人拿起酒杯,面对面的挽起手喝了一杯合卺酒。
礼成,喜娘便带着小徒弟一块离开了新房。
李嬷嬷早备好了热水,等喜娘一走,便让小翠端来热水让他们洗漱。
等洗漱好,外边的酒席也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周衡先回的屋子,然后整理撒在喜床上的桂圆红枣。
这些桂圆红枣都是那些个大老爷们撒的。大老爷们都是糙汉子,不如女子心细,撒这些干果就跟不要银子似的,撒了满满的一床,周衡用两个果盘才够装。
等周衡差不多收拾好床铺的时候,齐绣婉进了屋子,见他在收拾床铺,也就捏着自己的衣角羞羞答答的喊了一声“周衡”。
周衡转回身,看向把头发披散下来的小姑娘,心里每一处都被不知名的情绪塞得满满的,没有任何的空落的地方。
拿着两盆干果放到桌面上,走向她,随而把她的手牵起,拉到了床边。
“你先坐下。”声音低沉,让人感到安定。
小姑娘低着头,乖顺的坐到了床的边缘。
周衡也坐了下来,但并未松开手。沉默半晌,他低声询问:“今晚,我与你要做册上的事情,你会怕吗?”
没想到他竟会说这事,小姑娘脸颊蓦地一烫,然后抬起头小瞪了他一眼,娇嗔:“不许说羞人的话。迅速低下头,然后又小声的道:“你知道的,我不怕,但怕羞,所以不能问……”
周衡闻言,明白了。
知道了答案后,便站了起来,随即在她身前蹲下身子,给她脱了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