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的炮灰寡嫂——角木蛟
时间:2020-10-21 06:44:44

  大晋好摆席,越隆重的节气酒楼食肆的生意越红火,肆内有自己三人也时常周转不开,临雇些人又怕遇上心思不正的--镇上酒楼前些日后的勾当,自己还心有余悸,斟酌来斟酌去也没有挑中意的。
  李氏眼下欲言又止,先后几回她没留意,等留意时问道:“二弟妹有话只管说,自家人不必吞吞吐吐
  她嗳了声,把话表明:“这话合该难说出口,我也是瞧大嫂焦头烂额于心不忍,怪我谋阴私也好,大嫂肆内正缺人手,风口浪尖的节骨眼上,自然招的人知根知底最稳妥,但话说来容易,真如此,没得有戏文里那些数不清卖主求荣的话本子,仗着跟嫂子亲厚,壮胆向嫂子举荐个人。”
  “我娘家舅的小侄儿,性子憨厚,手脚也算勤快,由着我娘养大,身上没半点积蓄,娶不上媳妇,至今还单熬着,前些时候回门,老子娘拉我求法儿,他那爹娘是杀千刀的,拿捏我小侄儿口艾,欺他不详,一介活人愣是当木头桩子养。”
  似怕自己话别有用心,李氏急急解释:“他虽不在我眼皮底下养,也算是我看着大的,品行我敢作保,定无不当劣迹。”
  林云芝想跑堂伙计早晚她定是要招,与其继续瞎猫碰死耗子以待来日,倒不如成全李氏,毕竟实在走投无路,万不会寻到自己跟前:“弟妹推举的自然错不了,那就劳你走一趟,去接你娘家侄儿来,你也明白,我这儿是真急!”
  “嫂子......”李氏思虑过林氏数十种推脱搪塞,又或是自己劳废口舌不得其果,偏偏没想过,她会如此爽快点头,刘氏因想到店里帮忙闹过多少回?依旧被拒之门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
  “以为什么?我是豺狼还是虎豹?”林云芝打趣,李氏错不住摇头否认,此刻说林氏菩萨心肠她怕也会毫不犹豫点头,却是直来直去的,比老三媳妇那花花肠子好相与多了
  她道:“早些动身去吧,免得一会儿天压青,老二该不放心了”
  兀地牵扯上自家男人,李氏不由得臊红脸,喏喏应了声:“嗯”
  事不大,林云芝理应能做主,却特回去一趟同黄氏说起这事。
  黄氏正纳鞋底,闻言停了手里的活,抬头睃瞥一眼:“她娘家舅侄儿的事,有过耳闻,是有些可伶艰难,老二媳妇娘人过花甲,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成家以为能想享清福,不想临老又添这么个孙子累赘,舍又舍不掉,老子不养她再不帮衬,那孩子怕也长不到如今,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能说得清,怎么说都是亲戚,能帮衬些就帮衬些!”
  林云芝说是这理,黄氏转头问起镇上生意紧不紧手,她食肆里帮不上忙,家中事却自想着一力操办,用她话讲--咱不能添堵,老大媳妇能挣钱,那是她的本事,她从没想过指手画脚、多加掺和,一家人最后和和睦睦,已然是最体面.
  黄氏自认眼皮子浅,村里长舌妇嚼舌根说老大媳妇不守妇道,整日在外抛投露面,老大媳妇开馆做生意,清清白白的,能看清这层就够了,至于其他她没心力去深挖。
  “你也别太累着,不指望能有金山银山,安稳康乐就好”老大媳妇的心气比她当年可高多了,合该去闯闯,到底是受寡妇的名声圈束。
  “娘,原是记不清的事,听你方才话又惦记起来,有样儿事要你点头呢”
  黄氏心底呐喊问何事,顺老大媳妇眼尾瞧去,愣了愣:“同絮儿有关?”
  林云芝说是:“离了刘家,小姑如今是得自在,汤药养好些时日身子骨渐也硬朗,娘可又想过以后?”黄氏叫她问住,嘴唇翕合半晌,没听到有响动,这话并非无地放矢,眼下再好哪也只是眼下,黄氏能一辈子将姑娘留在身边不成?谈再嫁又言之过早
  林云芝的法子正好折中:“娘比我明白小姑脾性,比之初时彷徨无措,什么话都能掏心窝子同您讲,现下一日里,您与她对坐说话的时辰又有几何?相距多少折转,用不上我细说,您该有数”
  黄氏不大懂老大媳妇揭这盖在明面的窗户纸作甚,沉声道:“有话不妨阐明了说”
  林云芝手里攥着绒线球,一角一角缠:“娘,小姑其实心下比你我都周圆能熬,何故要拘在过去,与其叫她老回想不幸,不若忙活起来,一应事抛诸脑后,且不按雇佣的工钱,与小姑的是红利分成,您先别想着推拒,绝非是显摆,长久的金钱命脉,往后便是她最大倚仗,即使再嫁,在婆家,小姑也不至于如从前,任由婆母欺负。”
  多少无可奈何全因铜锈而起,没容貌年岁的长处,独独还能以银钱添补短处,进退得体便是寡妇也能活出自在。
  黄氏脸上分不清喜忧:“回头我与她说说,去不去还得由她做主”
  林云芝无有不可道:“自是该如此”
  明明是哑巴亏,好处赢面全无,喜形于色上,她却好似占了大便宜,言笑嫣然,老大媳妇退的这一步,到底退进黄氏的心坎里。
 
 
第36章 糕饼
  李氏娘家子侄,倒跟她口中所述的大相径庭,模样不巧,阔额宽腮,不大亮眼的地包天长相,璞头麻衣罩着七尺高的身躯,畏缩缩站在边角,没客人喊时,鸟悄儿,似落了灰的画,搭一条汗巾,晓得蒙头做事不讨嫌,有活儿抢在前头。
  林云芝越瞧心里头越满意,闲下时同人念叨起,脸面上挂着笑:“你家这侄儿,不单你中意我也中意,担得起你那句手脚麻利,蒙不做声的性子,别处去保管要吃亏,有咱自家人宽宥,帮衬帮衬,以后的日子也就顺遂了”
  到底他自己肯下功夫,非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会儿从店里拨些银钱替他置办被褥寝具,即到店里当跑堂伙计,回家住就多有不便,正好阿斗下处耳房空着,他两大男人凑到一块,平常还能说说话”
  其实也有牵线搭桥的意思,李全往后若能通透,从阿斗处学些手艺,便是一辈子受用,这事允或不允,全凭阿斗的意愿,自己做不得主,因而没同李氏提及。
  林云芝踅入后院,阿斗正在吊火锅汤底汤,两口铜铛里滚着白气,一面凝如白玉,一面赤若玛瑙,近了瞧同初熬制时有极大不同,不动筷基本辨不出同自己的差别
  离得近阿斗才有察觉,他冲着林云芝点头:“小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无事,你且熬你的”打从传授过程方子,肆内后厨的事,自己基本用不上过问,原千斤重的担子一时间卸干净,如今闲下来反倒不知该做什么了。
  出游吧?临近年关,商贾游子无不是归家团圆,自己这会子唱哪门子反调?除开惦记惦记朝暮食,林云芝想自己还真无事可忧
  无有荣哀闲过头,她竟惦记起陶家兴那日醉酒口中轻唤的心仪之人,砸吧两下,究竟何等姿容才能得他如此孜孜以求。
  许是活在书中,避开刺激男主心情大变的原定轨迹,《权臣》里刀光剑影好似也随之鸣旗息鼓。
  不知是不是这世界对自己外来者身份的排挤,有关书中的情节,林云芝从始至终都是雾里看花,囫囵知晓个结局走向,定下心去细扣,满肚子经纶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天长日久,她常常忘了来历
  --好似这副躯体并非李代桃僵得以求活,倒像是拾起遗忘的记忆,死的不过是段述不清道不明的曾经。
  -不管将来,他会不会位及人臣,权掌朝野,碧海云天、崇山罅隙之间,总还有她细水长流的日子,大不了不同大鹏扶风,往后他发迹腾达前,离了陶家
  本本分分留在乡野做个寡妇,经营酒楼,每日数数银子,膝下再养几个面首,不时宝车香粉,想周游便周游,余下日子去见见晋朝的山河风貌。
  黄氏朝姑娘说老大媳妇的意思,自她身子骨硬朗,话亦越发少,能见身子骨下缠着的阴翳,黄氏没指望能一下子解开。
  “娘只是传个话,去与不去全在你,姓刘的终究是过去了,后半辈子的好日子还是要过的,你一直闷着,娘心头也似火熬,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地舍不得你这样糟践自己”
  陶絮身子止不住轻颤,眼底藏着的弦“呛”地一声,没等奏出千古绝歌,连着委屈、矜克,余音绕梁在心底,隐忍在风口上晃了两下脚跟,彻底溃不成军
  “娘......絮儿知道错了”日日侍奉婆母汤茶依旧换来指气呕使、鞭打拳脚,她舍不下心,如此只会徒增母亲的愧疚而已。
  “唉”黄氏看不透女儿藏起来的委屈,在她背上轻拍安抚:“过去了,都过去了,往后有你哥嫂加上娘撑腰,不求富贵,总能保你康乐”说着,兀地在哭脸绽开笑:“把委屈收起来,以后再不会有的”
  “难得人齐,午间便用八宝鸭子,大家伙热闹热闹”林云芝笑弯眉眼,同陶絮说起店里要紧事:“耗力气的重活由着男人去,小姑只管拾捣洗菜便好,与你的工钱另做他算,想来娘是说过的,你莫要推脱,不见兔子还不撒鹰呢,何况自家人更得讲明白,否则我也不敢担你一句嫂嫂”
  陶絮低着脑袋应道:“谢过嫂嫂”
  “若有不懂,问我或是你二嫂嫂都行”林云芝道:“没明面的规矩,自个家里别有什么拘束”
  交代的事不少,林林总总说下来,林云芝叫李氏带着人转悠熟悉,晨间送来的食材正好有年头足的老鸭,食肆买办上很仔细,即便是老主顾,一样一样都是要查的,除开这项啰嗦,余下的就随意多了,银子给得足,主人家脾气又好,为了吃下生意,佃农在量和质格外注重。
  古人爱以数字命名菜肴,如八珍、八宝、八鲜、八味、八生不计其数,八宝鸭早时在清朝宫廷菜肴上。
  《沪游杂记·酒馆》有载做法,将鸭骨架取出,剖空鸭腹在里头填以花生米、薏米、香菇、木耳、冬笋、白豆、金针花、陈皮煸炒的八物,多选栗子、鸡肫、冬笋、香菇、干贝、虾仁、莲子、青豆,搭合先头熬好的浓汤,缝合鸭腹上笼蒸煮。
  去鸭架时莫要划破皮肉,待鸭肉吸足热汤,以六成热油滋淋鸭子,焦黄为好,彼时鸭肉吸够汤汁,其肉酥烂,腴香浓溢,不肖费力,轻轻一拨,鸭肉带骨扯下来,就着栗子、冬笋诸多香味混在嘴里,滋味齐全的很。
  李全随着他祖母,虽说不甚艰难,时常能得荤腥,同这八宝鸭子一比较,此前的法子实在是糟践了,难怪舅母家嫂子生意如此红火,这鸭子要不是到店里来,许是一辈子都吃不上。
  他自小口艾不擅说话,此时依旧忍不住道:“我......我能不能用工钱,买......一只这鸭子,我想带回去......给俺奶尝尝”
  他奶辛苦一辈子,没见识过好物,他想让他奶享享口福,这话说出口便后悔了,鸭子肚里填那么多好东西,价钱绝对不会低,兴许工钱供不上买一只的。
  “要......要是不成,就....就...算了”他一急,话更不利索,似乎觉得自己委实丢人,黝黑的脸憋得通红,恨不能脑袋垂进衣襟口里
  “全儿,你别急,大嫂还没说什么呢”李氏劝道,他这侄儿什么都好,单就脸皮太薄,没等别人推脱话,自己先想了千百种不妥。
  “你心里惦记长辈,我一万个高兴,这鸭子是自家尝鲜的,年后酒楼盖起来才会想着买”林云芝斟酌用话,李全原就不报希望,得拒后只低低应道:“那...我先攒着钱”
  “那倒不用”李全闻言满是疑惑,林云芝搁下条箸,面上温出柔色:“再有几日便是年关,我不大懂旁的酒楼规矩,在我这一应不顾时日长短,力所能及范围内,能满足你们提的要求,若是你馋的话,只管许这个,定能抱的俏鸭子归。”
  如今鸭子没后世沾带颜色,弦外之音,不然林云芝也不敢如此打趣。
  半是玩笑的话,哄得席上众人捧腹,陶絮也难得露出喜色,阿斗嘴角抽了抽--他真的高看小娘子的情操,能理所应当抱俏鸭子归的话,大体也正经不大哪去,李全后知后觉,脖颈儿连烧起片红云。
  饭后,林云芝想起自己埋在后院桃树下的蜜渍梅花陶罐,赶上兴致挖将出沏茶,茶具烹调的有模有样,斟在圆墩墩的茶盏里,黄澄澄似块暖玉,滋味较奶茶多了清甜
  梅花的清苦若有若无,闲情雅致做了回雅客,念有朋自远方来--没等不亦乐乎,真有朋登门拜访。
  “你如何来了?”朱韫绛紫色袍衫映衬远处青山倒有两分眉目如画,瞅见茶案上的架势笑道:“师傅雅兴”后顾自在杌子落座,自斟自饮两盏后驱退心肺里翻滚的寒气:“来给师傅送银两喽,好大的生意你要是不要?”
  林云芝没那么多礼数顾忌,后为他续满茶,推将到跟前:“自然是要的,说说?”
  朱韫道客套,不急不缓呷着茶道:“是糕饼生意,本没打算过问的,碍在亲戚面上不好太敷衍,遂来问问师傅”
  他大伯逢大寿,到知天命的年纪,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想着大办一场,在县中定了筵席酒楼,承揽排备,厅馆整肃,央请州府名流不知凡几,单单菜品便费大几百金,不涉糕饼、回礼,理应是排面隆重。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央请之人皆是地位尊崇,随礼斗大,收下时是开心,但回礼可就难喽,少了大家伙笑话小气,多了自个又承受不起,朱家大伯辗转反侧几夜也没能拟定回执礼,想着自家侄儿庖厨出身,便拉下脸皮来问。
  “糕饼店你县城还缺?什么体面没有,你少诓我”
  “谁说不是”朱韫同是如此想法,可坏在他大伯锱铢必较的性子,县城十来家饼店叫他挑肥拣瘦竟一家能成的都没有,不是这家嫌价高不值当,便是那家嫌物儿没派头,上不得台面,他被闹得没法子,央告说出来寻法子才松了口气。
  林云芝睃看朱韫一眼道:“万一我也不成呢?”
  朱韫一摊手:“试试”
  话到此处,送上门的生意自己没道理推出门外,糕饼原是饼店所涉,大体送人的体面除开糖饼的好坏,装合、引盘也是要紧事,漆盘食盒上的斤斤计较,有钱人不都爱这些花里胡哨。
  朱家大伯在银两上计较,她心里头总结那些没看中的原因,无非是索价太高、成本使然,大寿吗最要紧的不应该是寓意吗?至于那些糕饼,名流有多少真的会尝?吉祥意头到了,这份回礼就算是功成身退。林云芝动手时有了计较,选材上自然慎重,牵涉挣不挣钱,她可不是白忙活的主。
  北宋大家陈达叟于《本心斋蔬食录》中记载,糕饼无疑以贻来、玉延、琼珠、玉版、雪藕、炊栗、煨芋、甘荠等为馅
  皮宜润薄,以显馅中富贵,菜蔬比之瓜果要低廉,口感上虽有些欠奉,索价低,消费群众自然就广,人靠衣裳马靠鞍,用糖霜果酱点衬,圆滚滚的糕饼在食案里摆出吉祥,上书吉祥话,任谁掀开瞧,心里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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