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不相信了。
北卿那么斩钉截铁说要离婚,骂他渣男,在他看来,两人离婚是迟早的事。
“行吧。你说啥都对。”雷司甚不想和他有冲突,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即,慢慢掰开时隼的手指,越过他的身边,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雷司甚离开后,时隼仿若失去全身的力气,靠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
黑暗中,他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臂,将头埋在其中。
原来,在外人眼中,两人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不在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结婚这件事情,他也只是遵照爷爷的意思来完成。
现在他幡然醒悟,他不想离婚。
可是,北卿却去意已决。
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内,江朝看着蹲在黑暗中的老板,摇着头,一脸叹息的表情。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辜负人家太多,等到要失去了,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了。
****
北卿回到房子里,关门换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拍卖的那幅画挂好。
左看右看觉得这幅山水画,为小居室增添了不少文化氛围。
她满意地点点头,走到浴室给浴缸放满水,滴上几滴新买的精油。
将穿了一天的白色时装裙褪去,缓缓地沉进水里,满缸的白色泡泡将身体整个盖住,浑身的疲惫感慢慢消失。
劳累一天后,泡个澡,是她的放松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小板凳上放置的手机响了,北卿微微侧过头,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钱妙云的电话。
电话里,钱妙云的声音很愧疚,对扔下北卿和苏聘庭去秘密约会,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北卿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抓了一把泡泡,看着手掌中的泡泡在灯光照耀下,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她轻轻地吹了一口,泡泡漫天飞舞,格外好看。
电话里,北卿骂了钱妙云几句,有了爱情就忘了友情,她都见怪不怪了。
北卿随口问了句,钱妙云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她支支吾吾,半天后才说,刚下飞机,飞去日本了。
北卿拿着手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你短短几个小时从江北跑到日本去了?飞毛腿啊。”
她以为钱妙云和苏聘庭躲在哪亲密了,没想到两人直接飞出国了。
“嗯,哥哥说正好有两天假期,带我来看看。回国后他就要忙演唱会了。”钱妙云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幸福感。
两人聊了些别的事情,就挂断了电话。
北卿躺在浴缸里,怔怔地发着呆。
钱妙云的幸福,透过电波她都能感受到。
幸福,这件奢侈品,她似乎未曾拥有过。
曾经以为嫁给时隼,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现在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水中的倒影。
她微微叹了口气,早点认清现实也好,她就不再抱有幻想。
正想着,手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电话号码,她心顿了下,放在一旁,任由它响着。
是时隼打来的电话。
这是他为数不多几次主动打电话给她。
现在的她已经不想接听了。
手机铃声终于暂停了,北卿也松了口气。
可过了三秒钟,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北卿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深呼一口气,拿起来,按下了接听键。
时隼站在黑暗中,靠着墙壁,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揪起的心稍稍缓和了点,他微微呼了一口气,声音沉沉:“北卿,爷爷心脏病发了,现在正在医院。”
北卿愣了下,即将要说出口的拒绝到了嘴边,被活生生吞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时隼那边一片寂静,声音很低:“正在抢救。”
北卿从浴缸里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浴巾围上,拿着手机,边走边道:“哪个医院,我现在打车过来。”
“我在你家楼下,我们一起过去。”时隼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有着无尽的焦急。
北卿愣了下,站在原地,看了看时间,朝着电话那天愣愣地道:“你还没走?”
黑暗中的时隼苦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
他在她家楼下呆了两个多小时,回忆着过去的点滴,肠子都要悔青。突然接到老宅打来的电话,爷爷心脏病发,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他赶紧给北卿打电话,爷爷和北卿的感情最好,如果爷爷醒来看到北卿,可能会好一点。
十分钟后,北卿匆匆下楼,头发还是未干,身上还有泡澡精油的清香。
看着站在楼下的时隼,她没有说话,跟上他的步伐,朝着不远处的劳斯莱斯走去。
时隼深吸了口气,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心中的焦急淡了些许。
江朝看到两人过来,帮忙打开车门,迅速地发动汽车,朝着医院驶去。
车内的空气沉闷而又凝重,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北倾的神情有些飘忽,想起第一次见到时君庆的场景,是在清水村。
当时他带着时隼去做捐资助学,如果不是他,或许她不会和时隼牵扯上关系。
后来,因为时君庆,她才嫁给了时隼。
她对时君庆,是尊重并敬仰的。
婚后时君庆住在老宅,她和时隼住在北湖湾,见面的时间不多。
她没有想到,再见到时君庆会是这样的情景。
北卿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上天一定要保佑善良的人长命百岁。
车内的时隼看着她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默默祈祷的样子,内心一片柔软。
他嘴角动了动,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声音低沉到了极致,喊着她的名字:“北卿。”
北卿放下双手,缓缓睁开眼,将目光转向他,不明所以。
时隼张了张口,壮着胆子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爷爷现在心脏病发,离婚的事情能不能先缓缓,我怕他受到刺激。”
第18章
北卿直视着前方, 根本没看他,嘴角微微一扯,没有太多情绪,语气淡淡地:“我们可以先办理手续, 待爷爷病情恢复了再告诉他这个消息。”
身畔的时隼本以为找了个好理由, 没想到却被她堵得死死的。
他放在汽车座椅上的手突地握紧, 浑身紧绷,那股胸闷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深呼一口气, 伸出手, 蓦地握上她柔软的小手,包裹住,定定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看过的,有着一丝恐慌, 还有些许卑微, 他张了张口, 声音暗哑:“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北卿没有太多表情,她努力地将手从他温热的手掌中挣脱开来,内心一片悲凉。时至今日, 他依旧她不知为何要离婚, 只以为她是在闹小情绪, 还认为她是在小题大做,依旧觉得没有必要走到离婚这一步。
只有她自己知道,下定决心离婚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有多害怕,多彷徨。
眼前的男人,是她十多年来的青春念想,一度是支撑她人生前进的力量。
突然之间要提出和他离婚, 她鼓足了十万分的勇气。
才有今天的坚定,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北卿扯了扯嘴角,没看他,语气坚定:“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半年的婚姻耗费了她全部的热情,她很难再毫无保留地这么去爱一个人,这么全方位的展现自己,讨好他,取悦他,为他而活。
接下来的人生,她想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时隼的手掌蓦地一片空,顿在原地,呐呐地收回手,空握拳头,放置在膝盖上。
他嘴唇紧抿,下颚紧绷,脸色低沉。
半晌之后,他才艰难开口,仿佛作了一个重大决定:“行,这几天我会尽快办好手续。”
几次三番地想要挽留,提出暂缓离婚,可每次得到的是她坚定的回答。
从最开始的错愕,到依旧抱有幻想,直至此刻,他才深切地明白,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她真的是要离婚。
她不是闹着玩,也不是闹脾气。
北卿听他这么说,内心蓦地松了口气,笑了笑:“谢谢。”
时隼被她的笑容迷住了眼睛,内心却越发的低落起来,原来离开他,是这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他靠在座椅上,微微闭了闭眸子,内心一片焦灼。
握紧方向盘,开着车的江朝,双眼直视前方,双耳的所有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后座。
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内心大骇,老板这次真的成为光棍了。
想着这段时间公司上下过的苦日子,他不禁内心苦笑了下,看来水深火热的苦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
医院长长的走廊一片寂静,手术室外红色的指示灯亮着,十分醒目。
医院墙壁一片雪白,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时家的佣人等在手术室外,看到时隼和北卿过来,忙说着当时的惊险情况,并表示时隼的父母正从国外赶回来。
时隼听完佣人的诉说,点点头,没说话,靠着墙壁,整个人异常疲惫,眼底满满的担忧掩盖不住。
在他很小的时候起,父母就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是常有的事情。
他从小和爷爷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他的心里,爷爷一直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总能满足他的愿望。可今天他才知道,爷爷也会老,也会生病。
这一次病发,还是有着生命危险的心脏病。
北卿坐在不远处的长条椅上,双手放置胸前合十,心里默默祈祷着。
时君庆是她见过最慈祥最善良的老人,上天一定不要带走他。
周遭一片静悄悄,没有人说话,只剩下众人心底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
三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戴着医用口罩,穿着抢救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开口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时隼和北倾蓦地弹跳起来,朝着医生走近。
医护人员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时君庆的情况。
主动脉夹层导致血管破裂,幸好送来得及时,晚一点可能就没命了。
目前,时君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手术比较成功,但依旧处在昏迷中。
至于后续情况,则需要清醒后,进一步观察再做决定。
看着移动病床上的时君庆,紧闭双眼,脸色一片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除了他手上挂着的点滴瓶,没有一点生机。记忆中的那个老顽童,现在就这么躺在病床上,没有一点意识。
北卿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心里满是后怕。
医生说,如果晚一点点,他就醒不过来了。
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时隼嘴唇紧抿,看到她的眼泪,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了一般,有点呼吸不过来。
时君庆的病房是医院里的VIP病房,里面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病房里还有个小房间,可以供陪护人员休息。
医护人员将时君庆安顿好后,就退了出去,嘱咐他们注意看药水,打完了,记得响铃。
时隼看了看手表,此刻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病床上的时君庆没有转醒的迹象,想着医生说也不知道何时醒来。
看着站在一旁的北卿,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披着头发,整个人虽然疲惫,但却格外清纯。他想起她说她是早泡澡,接到电话匆匆下楼和他一起过来,他开口道:“现在爷爷已经脱离危险了。要不,我让江朝先送你回去休息,等爷爷醒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过来。”
之前听说爷爷突然心脏病发,他心乱如麻,想着爷爷最喜欢的人是北卿,就打电话给她了,并没有考虑到爷爷会不会马上醒来。
北卿看着病床上像在熟睡的时君庆,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天亮了,我先待在这,看看情况。”
她想要第一时间看到爷爷醒来。
时隼的心蓦地揪起来,没有再说话,算是同意了她继续呆在这里。
病房里有个小沙发,北倾走过去,就这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过程中,她时不时惊醒过来,看看不远处病床上昏迷的时君庆,又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
短短几个小时,醒来好几次,睡得并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就醒来了,心里有事,加上睡姿难受,再也睡不着。
时隼也是一夜无眠。
时不时看看爷爷的药水有没有打完,观察着他的情况。
再看看不远处的北倾,发现她蜷缩着,拿着佣人从家里带来的毛毯,轻轻地给她盖上后,又坐回病床边。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看到她醒来,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北倾站起来,深呼一口气,走到病床边,看着在床边假寐的时隼,脸上是整夜没睡着的暗沉,下巴处新生了不少胡渣,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憔悴。
除了皮囊,他早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时隼虽然闭着眼睛,却感受得到北倾注视的目光。
他小声地吸气呼气,连呼吸都变得紧张。
察觉到她视线的离开,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当初是自己不懂得珍惜,现在却奢求她的注视。
他在心里苦笑了下,还真是自讨苦吃。
半晌之后,她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时君庆的身上。
时君庆的药水早已经打完了,深陷昏迷中的他一片安详,床边的监护仪器,发着“滴滴”的声响,粗略看了下,心率和血压都正常。
北卿深呼了一口气。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
可是,生命就是这么无常,上一秒健康的人,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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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君庆依旧昏迷,北卿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忙工作。
小助理说北卿前段时间拍的一个主题视频火了,涨了不少粉丝,最近有好几家广告商制定她来拍广告。
北卿全部接下来了,更加卖力工作,不仅是因为喜欢,更因为离婚后的女人要经济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