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一片静默,走廊处的感应灯因为无人说话,也熄灭了。
北卿等不到他的回答,转身回屋,准备将门关上。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隼瞬间反应过来,一只脚踏进屋子里,将她堵在门口,欺上前,贴近她,敛去一身的冰冷,声音暗哑,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语气卑微如狗:“怎么做,才可以原谅我?”
北卿满目悲凉,眼眶不争气地红了,半晌过后,嘴唇轻启,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最爱的男人,一字一句:“你知道吗?时隼。迟来的深情,一文不值。”
如果半年前,他对她的付出能够给予同等的回报,能够对她给予一点点回馈,两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时隼手捧着她的脸,没有放开,眼睛里墨色沉沉,他的语气里有着数不尽的慌乱和后悔:“晚了一点点,也不可以吗?”
第28章
寂静的楼道里, 只有偶尔的微风拂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时隼轻轻地捧着她的脸,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睛,想要等一个回答。
晚了一点点, 也不可以吗?
北卿被他的这句话问得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曾经那么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男人, 竟然站在她的面前, 一脸卑微地问她如何才能原谅他。
曾经的她想都不敢想的场景,竟然魔幻地在她面前出现了,恍若做梦一般,如此不真实。
他可是时隼啊, 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男人, 竟然在祈求着她的原谅。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感觉, 她柔软的内心被触碰了下。
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很大的让步和诚意,但却再也不能将她打动。
在她的心里, 那根刺永远都拔不掉, 每次想起都会鲜血淋漓, 新伤旧患加在一起,再难愈合。
她永远都无法释怀。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注视着他的眼睛,满目清冷,想要看透他的内心深处,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走廊灯光的照耀下,时隼保持着轻捧她脸的动作,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一句话不说,也一动不动。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对恋人依依不舍在告别。
只有时隼知道,她的眼里一片清冷,再也看不到往日对他的期待和满目的羞涩之情。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慢慢沉下去,仿佛掉落进无边的海里,冰冷刺骨,整个人瞬间就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喵呜——”一声猫叫打断了北卿的沉思,她挥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冷冷地道:“都过去了,翻篇吧,时隼。”
离婚证都领了,现在还来祈求原谅,早已没有意义。
而且,他似乎永远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决绝地不原谅,如此固执地和他划清界限。
或许,在他的心里,他还在认为自己不过是在闹脾气,只不过这次闹得久了点。
北卿的深呼了口气,想着那盒避孕药,目光就更加幽冷。
他不想和她有孩子,只要想到这个点,她整个人瞬间就掉入到冰窟里,冷得无法自制。
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
或许,就是因为在之前的婚姻里,她乖巧、懂事、事事以他的喜好为准则,在他看来,是一个“好”妻子。所以,他才回来找她的吧。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段婚姻里,她想要的是什么。
以前的她傻傻地付出,总以为会感动到他。
现在她醒悟了,不爱就是不爱,再怎么勉强也没有用。
握不住的沙子,不如扬了它。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半年前的她。
如果不是时君庆,她和时隼两个人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现在,就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去吧。
也好,这样才是正常的世界秩序。
时坚强从屋子里踱步走到门口,扒拉着房门,当看到时隼的时候,瞬间满脸戒备起来,一边“喵呜”着,一边条件反射般地朝屋子里走去。
时隼看着时坚强摇着尾巴,头也不回,猫着腰朝屋子里走去的小小身影,蓦地想起自己在北湖湾对待时坚强的场景。
不让它进客厅,不让它上二楼,有他在的时候就不能有它在....
即使偶尔碰到,也是满脸嫌弃,用脚将它赶到院子里去...
曾经几次,因为它的猫毛掉到了地板上,还扬言要将它丢出去,是北卿苦苦哀求,他才板着脸勉强答应。
现世报来了。
现在,也难怪时坚强看到他就要逃走。
在它看来,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连动物都是这样,何况是人呢。
听到她的拒绝,时隼低下头,右脚来回搓着地面,扯了扯嘴角,苦笑了声,语气低沉至极,涩涩地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听着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站在电梯口的时隼嘴角勉强扯出的苦笑瞬间跨了下来,眼眶急速地红了。
电梯到达,“叮”地一声打开,时隼走了进去。
转过身,电梯门外不远处,是北卿紧闭的房门。
电梯门缓缓关上,时隼背过身,深呼一口气,努力地抑制着发酸的眼角,但眼角的泪,还是缓缓地流了下来。
电梯镜子里,穿着黑色大衣的时隼,明明是严肃十足的酷帅大佬装扮,眼泪却仿佛不受控制般,浸润脸颊。
这低落到极致的难受,这不受控制的眼泪,是他三十年来人生的初体验。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时隼眼角的泪在夜风的吹拂下慢慢风干,他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朝着黑暗中的劳斯莱斯走去。
打开车门,他坐了进去,却没有急着开车。
他抬眸看着她闪着灯光的窗子,狠狠地锤了下方向盘。
他和她相识幼时,她把他当做全部的精神寄托,他去国外后却因为手机原因失去联络。
缘分缠缠绕绕,命运将两人再度连在一起,却依旧没抵挡住岁月的捉弄。
半年多的时间,他和她就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整个小区已经陷入沉睡,北卿亮着灯的窗子也熄灭了,他却一点也不想走。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她近一点。
他开了窗,点燃一根烟,却没有吸,任由夜风吹拂,猩红的烟头在手中忽明忽暗闪烁着。
直至烟烧尽,燃至他的手指皮肤,他才抽痛一声,将它熄灭,扔在车上的烟灰缸里。
随即,缓缓地驾车离去。
*****
冬日的暖阳照进窗户,映照在床上陷入睡眠的男人身上,他光裸着上半身,整个人陷入被窝里,十分地诱人。
一阵脚步声,从一楼缓缓地走到二楼,推开卧室门,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女孩穿着低胸针织毛衣,搭配着蓝色牛仔裤,头发高高竖起,化着欧美系妆容,整个人看着十分国际范,也颇有青春活力。
她坐在床边,目光注视着床上的男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人整个人舒展了下身子,才慢慢睁开眼睛,悠悠转醒,脑袋一片混沌。
昨晚他开车回到北湖湾时已是凌晨2点多,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房子里处处都有她的痕迹,她送的漫威系列模型他没动,依旧放置在卧室的四周,静静地看着他。
每天看到这些模型,都在提醒着他曾经有多混蛋。
辜负了一个曾经将他视为全世界的纯情姑娘。
现在他早已看完了漫威系列电影,也了解了这些模型人物背后的故事,她却不要他了。
只剩下他抱着两人一起盖过的被子,在充满她气息的屋子里,度日如年。
后来,直至天亮,他才沉沉睡去,梦里的她,对他依旧是深情款款,温柔至极,仿佛回到以前,让他不愿醒来。
“时隼哥,你终于醒来啦?现在都上午十点多了。”贺兰看着床上半.裸的男人,语气里有紧张,也有娇羞。
时隼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整晚没睡导致他的头仿佛要炸裂开来。他伸出手,捂住脑袋,微微低.吟了声。
贺兰看着时隼的样子,眼睛里有着急,赶紧凑近,满脸关切的样子:“时隼哥,你怎么了?”
时隼捂着脑袋,再次将目光转向她,当看到她低露的胸口时,赶紧将目光转开,语气不善,从齿缝中逼出几个字:“你是谁?谁让你坐我床上的?出去!”
贺兰吓了一跳,几欲哭出来,柔柔弱弱地道:“时隼哥,我是贺兰啊。你不记得我了嘛,小时候我老跟在你后面的。”
时隼冷冷地看着她,脑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影像出现:“谁?”
贺兰放弃了提示,看着床上的男人,道:“我是王妈的女儿贺兰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时隼才微微有点印象。
王妈结婚不久后就离婚,带着女儿贺兰四处找工作,颇为可怜。
当时爷爷可怜她是个单亲妈妈,恰逢家里正在招佣人,便将她留了下来。
当时贺兰只比时隼小几岁,跟着王妈到时家后,天天跟在时隼后面,“时隼哥哥”长,“时隼哥哥”短,让他烦不胜烦。
后来,他出去上学,也就慢慢淡忘这个人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他。
时隼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贺兰“哦”了一声,看了床上的她一眼,准备朝着门外走去,走至一半,目光被房子里的漫威系列模型吸引住。
她刚忙着想要第一时间看时隼,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活灵活现的模型。
她万万没想到,时隼也是漫威迷。
她瞬间觉得和他有了共同语言,她转过身来,仿佛忘记了刚才时隼对她的恶劣态度,看向床上的时隼,满是惊喜的语气:“时隼哥,你也是漫威迷?好巧噢,我也是。这些带骨骼的限量版模型全部收集起来不容易吧,我都只在收藏家的视频里看到过。”
时隼愣了下,没说话。
时隼的脑海里开始回想着生日当天的场景,她等了一晚上,才等来深夜回家的他,却一点也生气。
屋子里是“生日快乐”模型的气球,桌子上是早已冷却的饭菜。
她对他说:“时隼,三十岁生日快乐。”
卧室里是琳琅满目的手办,全部都是漫威电影里的人物。
蜘蛛侠、雷神、银河护卫队、灭霸...
他仿若置身在漫威电影里。
却瞬间觉得好幼稚。
他不太喜欢这些模型,也从未看过那些漫威系列大片。
......
不远处,贺兰还在和他讨论漫威系列人物的伟大,却没想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她的手臂,就将她推出门外,“碰”的一声将门关上。
时隼回到房间,看着这些漫威系列模型手办,目色沉沉,心情再度跌入深渊,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缓缓地蹲在床边,想要大声地喊叫,发泄内心的苦闷。
却发现喊不出声来。
或许,难受到了极致,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29章
时隼收拾好情绪, 走下一楼客厅的时候,发现客厅上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在看着手机,正是两个小时前去他卧室的贺兰。
他蹙了蹙眉头,心头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家是他和北卿的婚房, 除了王妈, 还没有其他陌生女人进来过。
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王妈看到时隼从楼梯上下来, 忙放下打扫工具,三步并作两步, 走进屋子里, 对着时隼道:“少爷,起来了,要不要吃点早餐?”
时隼没说话,视线看向一旁的贺兰。
王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忙走到贺兰的身边, 搓了搓手, 小声道:“少爷,忘记给您说了。这是我的女儿贺兰。昨天晚上刚从国外回来,没地方住, 我就把她带回北湖湾了, 没经过您的同意, 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随即,她拉起沙发上的贺兰,小声地道:“起来,跟少爷打招呼。”
贺兰不敢看时隼的眼睛,放下手机,埋着头,小声地打了声招呼。
时隼想起早上她来房间吵醒自己的事情, 脸色黑沉沉,抿着嘴巴,冷冷地道:“还真的有打扰到我。”
王妈脸色一变,看向一旁的女儿,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打扰到少爷了!不是给你说让你别乱走吗?”随即,她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时隼,语气里有股求饶的味道:“少爷,她刚回国,没地方住,等找到工作,就搬出去,可以吗?”
时隼没说话,走到厨房,拿起一杯水,仰起头,一口喝下去。
他太不习惯房子里有除了北卿之外的女人。
这里处处都充满着北卿和他在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他不想让另外一个女人将它掩盖掉。
即使是王妈的女儿也不行。
随即,他走到客厅,看着站在客厅的两人,正准备开口拒绝。
一旁的王妈从小带他长大,自然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忙祈求道:“少爷,我保证兰兰在这都不会打扰到你,找到工作,马上就搬出去。你就看在曾经兰兰和你一起长大,我在王家帮佣二十多年的份上,王妈就求您这一次,好吗?”
时隼话到嘴边的拒绝又全部被吞了下去,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脸上没太多表情,冷冷地道:“行,最多一个月,这是极限了。”
在他看来,一个月用来找工作,绰绰有余。
一旁的王妈赶紧拉起女儿,朝着时隼道谢。
时隼点点头,没说话,整理了下西装,提起公文包,走到院子里,开着车走了。
贺兰站在客厅里,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咬了咬嘴唇,脸色难看。
他好像完全忘记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她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陌生。
王妈走了过来,骂骂咧咧道:“我说了,让你不要去少爷的房间,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看到少爷对你有多讨厌了吧?”
贺兰浑身无力地将身子抛向沙发,整个人浑身发虚,看向一旁的王妈,小声地道:“妈,我一个月内没找到工作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