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窈浅浅一笑,低头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
薄时深解释完,就觉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俩人非亲非故的只是偶遇过几次,他连她名字都没记住,干嘛要解释这么多?
难道真是被安怡然影响的了?
鬼才知道这小魔女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明明见过她的次数比他还要少,却天天在他耳朵旁念叨公主姐姐,一周七天都恨不得去幼儿园和她黏在一起,连“厌学”的毛病都治好了。
思来想去,薄总裁只能把此归结于安怡然肤浅的颜控毛病。
想到这,薄时深决定看在安怡然的面子上,暂时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少女包扎技术的确比他要好,免费享受了一波专业服务的薄总裁用人嘴.软,也不好像之前那样张口闭嘴就毒舌。
薄时深看眼一身运动装扮的少女,终于记起要礼尚往来地寒暄:“你也来踢球?”
啧,偌大的体育馆,适合女生运动的项目没一百也有小一二十,可薄总裁偏偏挑了个普通女生最不可能选择的一种,开启了错误的聊天方式。
得亏温窈窈也够直,没觉得有哪里不妥,摇头否认:“网球。”
网球?倒挺适合她。
薄时深活动着刚才被少女抓得隐隐作痛的手腕。
不受控地想起了某个小姑娘。
心神无声飘远。
“......你流血了!”那天,和小霸王打了一架后,他狼狈地摔在地上,还把想扶他起来的小姑娘毫不识趣地甩开了,小姑娘没生气,只是迈着小短腿紧紧跟着他,急切的小奶音鹦鹉似的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你流血了,快擦擦呀,很疼的。”
他被吵得耳膜疼,拿手胡乱抹了一下,因为蹭到伤口本能咧了下嘴,又很快咬牙忍住。
却在此时,一只软乎乎的小肉手贴近了他的脸。
拿着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渍,微微嘟起的唇离他更近,朝他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呼呼就不疼了。”
他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头往后仰。
然后被另只小肉手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你别乱动。”她板起小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他,“我给你擦擦就好了。”
他嗤笑。
想说你不用擦我也能好,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快点,我还有事。”
小姑娘置若罔闻,依然保持着之前轻缓的节奏,如同对待心爱的玩具,小心而细致地将他脸上破了皮的小伤擦干净,还时不时凑近,柔.软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
仿佛吹在了他的心上。
薄时深闭上眼,指尖不自觉抚上额角,似乎隔着漫长凌乱的岁月尘埃,还能感觉到多年前小姑娘留给他的温度。
温窈窈没察觉男人忽然静默下来的疏离,轻声接着他的话题:“你球踢得挺好的,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会打篮球。”
他回过神。
蹙眉,正要习惯性地嘲讽她对身高的刻板印象,低头看到少女小巧的鼻尖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像是担心弄痛他伤口急出来的。
咽了回去。
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伤口清洗到一半,温窈窈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她腾出手拿出来,看到是肖潇发来的语音邀请:“窈窈,你去哪儿啦?怎么还没回来?”
温窈窈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得有些久:“有点事,马上就好。”
“行,我就是怕你被人拐跑了,确定你还安全我就放心了,不急哈,那你慢慢忙,我先玩会儿游戏。”
被人拐跑......
温窈窈下意识抬眸,看了眼离她几乎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双星眸懒洋洋地微阖,像在假寐,不确定有没有听到。
愈发贴近了她心里对他最多五岁的形象定位。
看这样子,他被她拐跑还差不多。
温窈窈无声笑了下,被这个发现极大地满足了身为幼师的保护欲,把手机放到一旁,轻哼着一首摇篮曲,浑然不觉面前坐着的其实是个充满野.性的男人。
差点儿被哄睡着的薄大总裁睁开眼,在一波接一波大双氧水马杀鸡的持续酸爽里,面无表情地忍着疼痛,听清楚少女口中哼的歌,脸黑了一瞬。
安怡然都不听这么幼稚的歌了好么?!
艹,里子也丢光了。
薄时深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抵挡这该死的摇篮曲带来的困意,忽然身子一颤,猛地闷哼一声,没能抵挡得住最后一波双氧水的刺激。
与此同时,手机那端传来一声惊呼:“卧槽窈窈,你那边什么声音?!怎么跟小黄.片似的?我好像听到有男人在叫?”
叫?叫什么叫?叫.chuang吗?!
俩人同时一僵。
薄时深深呼吸,被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旁观者添油加醋一描述,本来挺正常的气氛瞬间变得迷之诡异,他仿佛真的灵魂出窍地演绎了一出十八禁——巧了,对方还是一个刚刚看过他半果的女人。
很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四周无人,刚做过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
湿漉漉的头发和还挂在额头的汗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得特么的他差点儿都信了。
温窈窈快要疯了。
啊啊啊她们俩怎么都没挂断通话?!
这种“我以为你挂了你以为我挂了结果咱俩都没挂”的大型翻车现场简直比她人真挂了还要窒息,温窈窈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耳朵红得像刚出锅的小龙虾:“没没什么声音,我马上就回去,先不说了。”
说着颤着小手紧紧按住结束键,直等到界面显示通话结束,才长舒一口气,一颗悬在空中的心颤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丢死人了......好端端的正常处理伤口咋就能被误会成颜色片,他刚才的声音听着也不像啊。
虽然真的很性.感......
啊啊啊她想啥呢,好不好听性不性.感关她什么事,他就是一离自己生活很遥远的另一世界的人,俩人最深的交集,也不过是她是他家里小朋友的老师。
温窈窈心底极其难得的,出于对男人外在的单纯欣赏造成的细微涟漪,很快恢复平静,顶着依然红通通的小耳朵,换成碘伏消毒。
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翻车尴尬,俩人之前还算和谐的聊天气氛一朝打回初始,混着药香的清冷气息萦绕在安静房间,无人打破。
直到纱布轻.柔地裹住伤口,一直没敢看男人的温窈窈这才抬眸,轻声询问:“还疼吗?”
薄时深从之前老僧入定似的抽离状态醒了过来,懒洋洋应了一声,正想说她可以走了,呼吸倏地一顿,撞上了一双浓墨如玉的眼。
瞳仁黑亮,水光清澈。
之前曾在他脑海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再次隐隐约约地窜了出来,被这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带出愈发分明的熟悉。
他不自觉站起身,紧紧盯着少女,清淡的眸光幽.深骤浓,像冰川下爆发的岩浆。
她舍友刚才喊她什么?窈窈?
不对,安怡然那个小丫头喊她时,怎么听上去不太像是这个名字。
三岁多的小孩子发音虽然已经基本清楚,但在个别咬字上难免会有吐字不清的情况,再加上安怡然说话习惯了中英文掺杂,薄时深一直没能正儿八经听清过少女的名字,这会儿陡然捕捉到稍纵即逝的熟悉感,忽然就记起,之前郑景说的话,“薄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记错了名字?我之前去离州时发现他们那的人普通话都不怎么好,说话s、sh不分前后鼻音也不分......”
薄时深忽然有个疯狂的猜想,纵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可依然控制不住这一瞬在他脑海根深盘踞的念头,鬼使神差地朝正弯腰拿手机的少女看去。
目光往下,落在衣领,然后,第一次像个登徒子般,无声而克.制地搜寻,一点点地去往少女藏在领口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后天更新呀,给小可爱们么么啾!
第十五章 (身世)
窗外有风忽起, 鸟鸣幽幽,接天连日的梧桐哗啦作响。
昏黄的暮色弥漫开来。
树影倒映在屋内,地板上闪烁着光斑, 长身鹤立的男人被晕染上一层清曜的轮廓,眼底的幽深晦暗难辨。
可却什么都没看到。
少女衣领扣得严实, 即使此刻弯着腰,远比之前雪肤尽敛有若隐若现的弧度,却也只能看到一点点,欲语还休将露未露。
她直起身, 夕阳在她身后拉长,湮没了最后一丝风景。
薄时深自嘲地扯唇,眼底星光黯了下去。
是他想多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
温窈窈离开前, 看到男人隐在光影里的侧脸,莫名读出了一丝孤寂。
她奇怪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揉揉头,推开门。
“深哥,你好了吗?怎么这么慢——”钟言从外面过来, 恰好碰上准备离开的少女,惊奇地“咦”了一声, “温小姐?好巧,刚分开就又见面了,原来你在这啊,我说深哥怎么这么慢, 没事儿,你俩继续继续,我在外面等深哥。”
说着, 相当识趣地就要转身。
还没踏上走廊,有人比他还要迅速,少女顶着一张像刚被欺负过的脸,窘迫地丢下句“不不我没事儿了再见”,紧接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诶,这就走了啊?嗨,我真不急,你再呆会儿啊,不用害羞,都是老熟人......”钟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冲温窈窈背影喊,直等到再也看不到,才扭过头,开始“批评”薄时深,“说吧,你刚才对人家做什么了,她耳朵怎么那么红?眼睛也像刚哭过。”
薄时深:“......???”
她眼睛长得本来就那样,耳朵红是她自己脸皮薄,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他伤成这样,还能干啥?和郑景一样动不动就用眼用嘴开车吗?
薄时深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拿上东西,习惯性地准备大步走时,被瞬间牵动的伤疼得眉头一皱,只好放慢脚步。
“真没干啥?”钟言半信半疑,扪心自问以薄时深目前的身体,哦不,以他的人品,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可依然觉得刚才俩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他甩甩头,跟上去,“深哥,你不觉得你对温小姐和对其他女生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一样?”
薄时深冷眸看他:“哪儿不一样?”
“说不上来,感觉你对她更宽容。”钟言故作沉思,“举个例子,霍子萩和你有生意往来,也没明确表达过对你有好感,但你和她除了聊工作,一句废话都没听她说过,她刚才给你送药你都不接,按理说就算是看在生意伙伴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做这么绝。”
他低头看看薄时深身上包扎妥帖的纱布,眨眨眼睛:“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的伤是温小姐给你处理的吧?”
薄时深默了一瞬:“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能当福尔摩斯。”
“过奖过奖,其实我偶像是夏洛克。”说来说去都一个人,钟言美滋滋地吹声口哨,“所以我说得是不是特有道理?你心里对她其实是有感觉的对吧?”
薄时深冷笑:“照你这标准,你有感觉的姑娘挺多的。”
“放屁,我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哄女孩子开心只不过是我的绅士表现而已,咱俩又不一样,你身边都没花。”钟言一耸肩,“仅有的几朵花还被你双标对待。”
薄时深:“......我为什么双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不也双标?”
钟言哑口无言,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
他的确不怎么喜欢霍子萩,总感觉她说话一直藏着掖着,和她打交道太他妈的累了,反而是肖潇温窈窈这种有话直说的姑娘比较招人喜欢。
“真是奇怪,霍子萩长得也行,条件也好,听说追她的男人也一抓一大把,我们怎么都那么讨厌她呢。”钟言自言自语,拉开车门。
薄时深沉默一瞬,坐到后排,双手闲散地搭在腿上,透过车窗,看向晚霞逐渐黯淡的夜幕——因为有些人,欲望写在脸上,即使掩饰得再好,也能从稍纵即逝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而有些人,单纯也写在脸上,纵使长了张妖艳心机的脸,一开口却会暴露不谙世事的本质。
如果非要找一个他为什么只对温窈窈一人宽容的原因,那大概和天然有着分辨善恶本能的小孩子安怡然一样,能感觉到温窈窈表里如一的善意。
这点善良不足以让他对温窈窈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却足够他默许她偶尔出现在他的私人领域。
钟言扶着方向盘,看眼后视镜:“深哥,我觉得温小姐挺可爱的,长得漂亮还性格好,小然子不是很喜欢她吗?你就试试呗,反正你的白月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薄时深冷淡抬眼:“你不当侦探改当月老了?”
“丘比特,请叫我丘比特钟先森,月老才不适合我这张年轻帅气的脸。”钟言狡黠地一挑眉,“我这不是怕你单身太久,憋坏了,你说你天天守着一摸不着的白月光,不谈恋爱不交女性朋友,让那些数以万计的单身妹纸多可怜。”
薄时深冷哼,他又不是搞慈善的,别人单身与他何干。
更何况,他一直单身,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这种无法产生心动的归根结底由他自己造成的原因,不该强行关联到还没能找到的小姑娘身上。
见薄时深忽然沉默,钟言还以为他听到心里去了:“咱做个最坏的假设,要一直找不到她,你就一辈子单身?老了还是个处男,到时候墓碑上写着,‘薄时深,燕华首富,当代最杰出的童子功传人,出走一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唐僧转世’——”
没说完,听到男人冷声辩解,“我单身和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就是因为喜欢她才心里装不了其他人的吗?要不然你干嘛非要找到她。”
薄时深:“......我那个时候才三四岁,能知道什么喜欢。”
“三四岁怎么啦,喜欢这种情绪是本能,又不是后天培养出来的。”钟言心说哥啊你就别嘴硬了,谁说三岁就分不清对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他三岁时就已经是整个小区最受欢迎的男孩子了好嘛,一群小姑娘天天排着队地想和他过家家,要是小孩子也有重婚罪,他都能判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