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吹捧的王治摆了摆手,继续道:“我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叫沈殷。不巧,我知道他在哪儿。”
这下阮软笑不出来了,脑子里飞速运转怎么才能先把鬼保下来,更多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她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种拖延时间的方式,还不待实施,双眼冒光的王治就三两步走到她的跟前,瞬间热泪盈眶,眼里泛着激动的色彩:“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过了几百年了,这天杀的瘟神要被送出他们玉清观了!这真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终于有人愿意把他领走了!
天知道几百年来,他们这些任观主日子过得有多苦。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赚点钱还要被那瘟神压榨,去买各种山珍海味奉上。他一个死了几百年的老鬼,吃什么大闸蟹!吃什么海鲜!
前段时间更是离谱,心血来潮要吃满汉全席。想到这个王治就心疼得吐血。他扣扣嗖嗖攒了几年的棺材本,一夕之间全没了。为了那一桌子菜,他真是跑断了腿,最后一口没吃着,全进了那祖宗的肚子。
再这样下去,王治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颐养天年那会儿,就会被穷死。偏生这样的苦楚,他还找不着人倾诉。别人都认为他赚的多,其实他身上分文没剩下,掏出个钢镚叮当响。
最让人绝望的是,自那祖宗几百年前被挪到玉清观后,就像是扎了窝似的,请都请不走。王治也小心翼翼地问过他为什么不走,得到的答案差点让他呕血。那位祖宗说,玉清观的历任观主用顺手了,换一个麻烦。
你妈的,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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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最后的世界(三)
心里骂骂咧咧, 可王治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生怕跟前的女孩儿反悔,趁热打铁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吧?”
对上王大师努力睁大的眼睛, 以及那猝不及防发出的邀请, 阮软愣了愣, 神情茫然:“这么突然的吗?”
“这怎么能叫突然呢?阮小姐,你命犯桃花,可别错失良缘呀!”说完这句话, 王治的内心一痛, 秉着他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 拉着阮软就要往门外走。
而知道那沈殷是女儿的良人时,阮父吃了一惊。不过也没阻拦闺女,放她跟王大师走了, 就怕这天定的姻缘横生枝节。
被赶鸭子上架的阮软脑袋晕乎乎的,不晓得自己该作何表情。前一刻她还在担忧沈殷会被大师收了, 后一秒这大师就说要带她去寻人。言语中还颇为积极, 好似巴不得让她赶紧把人领走的作态。
“大师, 你知道沈殷是什么人吗?”阮软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没人比我更知道了。”说到这个王治就满脸沧桑,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添了一丝愁容。但想到他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 精神一震, 拿捏回道:“他是一只鬼, 死了多年了。”
看出阮软的担忧, 他立刻补充了后半句话:“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别说那祖宗的身份了,就算他是一只普通的鬼,经过几百年的修炼,他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是对手哇。否则他也不会被压榨这么多年了, 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初说清楚继任观主还得伺候那祖宗,打死他都不会接下这个重担的。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盼着这女孩儿能顺利把那只鬼带走吧。再不走,他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搞不懂玄门那些弯弯绕绕的,阮软想起了个沉重的话题,轻声问:“那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死了多年具体是多少年,王治没说,阮软也没问,她只想晓得他的命是怎么没的。看大师这样子,沈殷生前肯定是个大善人,死后也是一只好鬼。不然大师也不会对他这么和善的。
还好王治不知道阮软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又要心绞痛了。他那是和善嘛?明明是憋屈!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听到女孩儿问他这个问题,王治捋了捋胡须,故作深沉状吐了个烟圈,慢慢道:“不过我可以长话短说。”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又泯灭人性的故事。几百年前玄门正值鼎盛时期,声望远比现在大得多。那时出了个玄学大家族沈家,帮着解决了不少棘手的灵异事件,是当之无愧的玄门之首。
沈家的家主是个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人,名唤沈殷。他是个极有天赋的玄学大师,那会儿根本没有能够与他齐名的人。一枝独秀,堪称玄学界之光。毫不夸张的说,沈家能够取得昔日的地位,全是他的功劳。
令人发怵的厉鬼,他抬一抬手指就能使得其灰飞烟灭;再凶煞的阴宅,他丢一枚铜钱进去,风水瞬间改变,成了大福之地;他随手画出来的各种符,灵气逼人,效用比别人竭尽全力画出来的好十倍不止。
这样一个有天赋且肯努力的人,玄门中人都在观望他能走多远,是否能够以肉身成神。然而,变故发生得那样突然。
他死了,死在沈家的地下室。尸体被剁成了碎肉,分别丢弃在不同的阴晦之地。过了半月有余,有人报了案。
报案的是与沈殷约好要去他家看风水的客人。到了约定好的那天,那位客人等了很久没见着人。于是专门拎了礼物上沈宅,结果被告知沈殷出了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那位客人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一眼就看出接待他的那个沈家人眼神躲闪,好似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与沈大师合作过几次,对方从来没有迟到过。于是,他敏锐地嗅到了点不同的东西。跨出沈宅那刻,他到衙门报了案。
然而,官差例行公事地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半月,出了轰动全城的沈家灭门的惨祸。沈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全部横死在沈宅,尸体上没有半点伤口,像是被活活吓死的。大堂的桌案上用砚台规规矩矩地压了一张纸,是沈家人的认罪书。
上面清楚地写了他们因嫉妒与不甘,是怎么合力谋杀了家主,又是怎么分尸的。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顺着那张认罪书上提及的线索,官差在二十多处偏远肮脏之地挖出了被抛弃的尸块,白骨森森、肉糜腐烂。
由于三十多人都是受到惊吓猝死的,找不到作案人,自然成了一桩悬案。有人说是沈家那位枉死的家主回来索命了,官差们也深以为然。否则怎么解释死的都是参与杀人分尸的沈家人呢?
这种灵异的事官府解决不了,只得找玄门。而得知消息的玄门中人震惊不已,既是为沈殷这玄门之光的陨落,也是为沈家那三十余口人的死亡。
知晓事情始末的玄门弟子心情复杂,想法也不一。像是当时玉清观的观主就认为因果循环,这是沈家人应得的报应,他们不该插手此事。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沈殷已然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能轻易地饶恕他。
持两种观点的人展开的行动也不同。玉清观那边是想为沈殷超度,好让他早日遁入轮回。另一边的人就大肆追查他的踪迹,想灭了他的魂魄。
所有人都以为成了鬼魂的沈殷会躲起来,以免被他们寻到。哪里想到那家伙胆子大得很,不闪不避地在沈宅等着他们找上门。
生前遭遇了那样惨烈的死法,死后势必戾气加身。
在玄门中人到沈宅时,就见着白衣道袍的青年浑身充满了戾气与慑人的鬼气,动作优雅地坐在桌边沏茶。看到他们还笑了笑,手一挥,满杯的茶水递到了众人的跟前。
那么多的玄门中人奈何不了一只鬼,但又不能任由他在外漂泊,只好尽众人之力设下阵法,暂时将他围困住。玉清观的观主动了恻隐之心,自请把其镇压在观中。他没事的时候也能诵诵经,争取早日消除沈殷身上的煞气,送他入地府。
最初的想法是好的,可把那只鬼领进观中后,才发现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只鬼他妈的不走了!
若是寻常的鬼魂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但问题就在于那不是普通的鬼魂啊!那是阎君看中的接班人,就等着人死后去地府接他的任呢。
这桩匪夷所思的事,玉清观的观主也是后来才晓得的,阎君为此还专门跑了一趟。初见地府的执掌人,观主是受宠若惊,也欣喜若狂。以为玉清观要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人生巅峰了,万没想到这是穷酸的开始。
阎君说了,早在沈殷还活着的时候,他就钦点了这位艳冠独绝的玄学大师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得到人已死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想着把魂带入地府培训上岗。
谁想到沈殷不乐意,嫌弃地府的工作繁杂,薪资还贼低。寻了这些年难得找到一个资质好的,阎君当然不会轻言放弃。既然鬼魂带不走,他就拜托了观主帮着照顾一下。待时机成熟,他再来领走。
得了阎君的嘱托,观主万事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尤其他知道这位会是未来的新任阎君时,更是事必躬亲。就盼着自己以及观中弟子死后能走点关系,投个好胎或者留在地府当公务员。
累是累了点,好歹吃喝不愁,还有五险一金。
百年过去,那一辈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沈殷那件事也随之淡去。除了玉清观的每任观主之外,门下弟子知晓内情的也甚少。几百年如弹指一挥间,现在的玉清观知道事情始末的也就只有王治这个观主了。
那些弟子都以为师父斥巨资买了那些好吃的是为了供给祖师爷,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没人知道那些山珍海味全都进了某只老鬼的肚子,而且那只鬼还视脸皮为无物,撵都撵不走。
不高兴了就电闪雷鸣,弄得人心惶惶的。王治心里苦哇,好在现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思及这里,他看向身旁坐着的女孩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感谢阮小姐救他脱离苦海。那瘟神再不走,他真的要破产了。
为了将这段胡诌的良缘捆得死死的,刚才的故事王治只讲了前半段。刻意将那个瘟神塑造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失意男青年,还把他凄惨的死状渲染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他看到阮软露出了心疼的神态,心中满意至极。一个女生开始心疼一个人时,那说明什么?那是爱情降临的征兆啊!
由于思绪沉寂在沉痛之中,阮软并没有发现王治脸上浮现的小得意。听到沈殷是被沈家的亲戚合伙害死,死后还被分了尸,阮软对他的疼惜更甚。
生前过得那么惨,死后想必吃了很多苦。等她找到人后,一定要烧特别多香烛、纸钱、金元宝,让他拿去吃顿好的。
以为心上人是个小可怜,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玉清观,阮软脚下生风走得很快,恨不能插着翅膀飞进去。
在观主的带路下,她跟着进了掩映在红花绿叶中的一间小屋子。王治没有进去的打算,把人带到后就脚底抹油溜了。
瞧着这间简陋的屋子,阮软平缓的心跳又失了稳定的节奏,深吸口气推开门。她以为会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以及沈殷缺胳膊少腿、满脸是血的模样。
一般鬼都会保持着死亡那刻的惨状。以沈殷那被分尸的死法,想来外表只会更惨烈。
阮软做好了视觉受到冲击的准备,猛地推开门跨进屋。一阵阴风拂过,里边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
在她两只脚踏进去后,房间的门忽地一关,隔绝了外头的太阳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揪着自己的外套下摆,阮软往屋子里面走了两步,小声问:“你在这里吗?沈殷。”
名字脱口的那刻,阴暗的房间里登时天光大亮,晃得阮软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多出了几张大桌子,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与首饰。走近一看,有上个月在京市以五个亿的天价拍卖掉的古画、八千多万卖掉的玛瑙,还有好多价值连城的藏品。
在桌子的正中间放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阮软凑近瞧了一眼,是十几幢临海别墅的产权证,还有几个大公司、两个私房菜馆、一家连锁火锅店的收购合同。
落款人全是沈殷。
“……”阮软目瞪口呆,心情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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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最后的世界(四)
在阮软被跟前的财富惊住的时候, 身后有了些声响。她回头一望,容颜精致的男人着白衣道袍正冲着她笑。
在她呆滞的期间,一步一步走过来, 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 如玉的脸庞蹭在她的脖颈间, 轻笑着:“好想你呀,软软。”
被高大的身躯抱在怀里,衬得阮软特别娇小, 脑袋刚好抵在男人胸膛的位置。屋子里一片寂静, 她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
忽地她回过神来,小手在沈殷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又去牵他的手, 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你,你怎么有心跳, 身上也是温热的?那个, 你没死啊?”
“死了。”沈殷默然片刻, 缓缓道:“跟阎君做了一笔交易,又活了。你推门进来的那瞬间, 刚新鲜出炉的躯体。”
“……”阮软挠头, 小声讷讷:“原来回来这将近一个月, 你没来找我。就是跟阎君谈交易去了吗?”
“嗯。他答应让我这具躯体活到你的寿命终结那天。”沈殷捏着女孩儿的脸笑:“我们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闻言, 阮软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抽抽噎噎道:“你受苦了。”
阎君的生意那么好做的吗?这男人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说不准再没有来世了。阮软抹了一把将落未落的眼泪,怜惜地看着他,哽咽道:“是不是, 只有这一世好活了?”
这都能猜到?沈殷吃惊地回望过去,叹了口气:“是苦了点,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地府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奈何阎君非得揪着他不放,说他是旷世奇才,地府交到他手上放心。为了让他身上枉死的戾气消减,也为了让他冰凉的魂体添点悲悯之情,阎君以己身为联通媒介,送他到小世界渡劫。
几百年的时光他过得并不无聊。可惜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他始终不得善终,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后来就有了阮软的穿越,帮助他渡过劫难,得一个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