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这姑娘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阎君大喜过望,觉得他终于有了点人气。尤其是他去到地府说自己想要重铸肉身时,阎君简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沈殷知道他在高兴什么。重铸肉身不是一件小事,相当于死后还阳,须得地府准许才可。若地府不准,那生死簿上就不会有姓名,行走在人界也是一个黑户,办不了身份证的。
没有身份证明,那很多事情他就没办法做了。有求于人自然得付出点东西,没办法,他就答应了阎君这具躯体的阳寿尽了后就去地府培训上岗,一定把地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签订了不平等条款后,看着阎君那乐呵呵的模样,沈殷嗤之以鼻。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致力于提前退休的原因,还不是想跟孟婆去游山玩水。
这两个老家伙几百年前就勾搭上了,各自寻了继任人来培养。想着早日脱离苦海,去天地间逍遥。
孟婆那边是早就准备就绪了,就差阎君这边。只等沈殷再次死亡,他就彻底解脱了。光是想着跟老情人亲亲热热的,整日腻在一块儿,阎君就乐得嘴巴合不拢,哼着小曲去黄泉搓澡了。
把自己的以后全部搭在了建设社会主义地府上,沈殷觉得自己还挺苦的。不过面对着女孩儿疼惜的眼神,他打起了精神,也没有多加抱怨。
然而男人这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阮软鼻头一酸,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头,红着眼睛道:“没关系,我陪你的。我也只活这一世就好了。”
死了后不再投胎转世,可以的话,跟他一起消失在世上也不错。
“也行。”沈殷考虑了下阮软的建议,觉得让她跟自己在地府做个公务员挺好的。
到时候派点轻松好玩的活儿,两人时不时出去转一圈。苦兮兮的生活参杂了点糖,漫长的时光应该不会那么无聊了。
一个拿了舍命陪君的苦情剧本,一个拿了大展拳脚的龙傲天剧本,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的两人莫名地达成了跨频无障碍交流。
“那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指着桌上那么多房产与珠宝首饰,阮软咋舌问道。
“聘礼,回来的那天就着手准备了。”沈殷牵着她的手,把房产证与收购合同都塞到她的怀中,神情若有所思:“也不晓得岳父岳母会不会乐意把你嫁给我。其实吧,我并不介意做倒插门的。”
眼神真诚、话语恳切,阮软从男人的脸上还看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以及对吃软饭这种事的自豪。
“……”略微默了默,阮软扯了嘴角,神色有些迟疑:“我爸妈应该,不介意多个倒插门的女婿?”
语气是疑问的,她也不是很确定。阮父阮母对她极度宠溺,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对她未来找男朋友好像也没说什么硬性的要求,只要她喜欢就好吧?
沈殷挑了眉梢,原是想将桌上的东西装到木箱子之中,直接送到阮家求亲的。但想了想,他放弃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用一枚空间戒指把珠宝首饰都收了,把戒指送给了阮软。
“这才见面呢,你就送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啊?怪不好意思的。”阮软摸了摸鼻子,忽地想起什么,指尖触碰到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流光溢转的吊坠,羞涩道:“有这个就够了。那些东西你收着吧,以后或许还用得着。”
“对了,这个吊坠是什么做的呀?怪好看的。”不是玉、不是水晶,也不是钻石。摸着冰冰凉凉的,偶尔绚丽的红色在里边浮动,特别漂亮。
“这个啊?珍贵的东西,世上只有这一颗。”沈殷勾唇,俊逸的面容上挂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还带着那么一丢丢的不怀好意:“我的心脏。不过是几百年前的玩意儿了,我看它罢了工,埋在土里怪可惜的,就做成了装饰品。”
“……”
瞧着女孩儿瞬间发白的小脸,沈殷的闷笑声自胸膛震出,唇角扬成愉悦的弧度:“逗你的。就是安神的坠子而已,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这是几百年前,他用自己的心头血凝成的。世上只有一颗倒是真的,不光有安神的作用,还可以佑人逢凶化吉、增强运势。
“吓死我了。”阮软长长地舒出口气,目光幽怨地剜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两人牵着手走出玉清观时,王治还在一旁偷偷地看。见阮软发现了他,猫着的身子立马直了起来,虚握着拳头咳嗽两声,踱步到跟前。眯着眼视线往沈殷身上扫了一圈,哦豁道:“有肉身了。这挺好,看得见摸得着,实在!”
“这些年多谢贵观的照拂,这红包还请观主收下,权当我的一点心意。”沈殷态度客客气气的,一改之前嚣张的作态。
双手接过红包,王治受宠若惊。嘴上推脱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嗖的就将红包揣在了自己的上衣兜里,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客气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给了他一个红包!当上观主二十余年,向来只出不进的王治感动得想哭。他花出去那么多钱给这祖宗买吃的,总算见了那么点回报。
就是摸着这红包有那么一丢丢薄,似乎只有一张纸的样子。莫不是支票?
心头嘀嘀咕咕的,目送两人渐行渐远,端着架子的王治寻了个清净之地。唰的把红包拿了出来,神情激荡地拆开。布满喜色的脸僵了一瞬,眼睛鼓成了死鱼眼。
呵!他就说这抠门的男人怎么会给他塞红包呢,通过红包口扯开的缝隙,他看到里边是一块钱的纸币。真的就是一点心意啊,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在王治感慨万千时,他眼尖地瞧见一元纸币下边还压了个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个三角符。这下他低沉下去的情绪猛地高涨起来,叉着腰哈哈大笑。
这祖宗还算有点良心,居然给他画了个符。这灵气充沛的平安符世上已经见不到了,要是出手卖掉的话,少说也能够收到六位数的款额。
不过他也没打算卖掉这个三角符。这么珍贵的平安符,当然是要留着自己保命用啊。干他们这行的,经常与非人类打交道,说不定哪天就会翻车。有了这平安符,王治的心搁到了肚子里,遇到再牛逼的厉鬼也不虚了。
站在旁边观察了十几分钟的玉清观小弟子,看到师父又是皱眉又是哈哈大笑的,惊得手上的道经都掉了。他慌慌忙忙弯腰拾捡起来,对上师父飘过来的眼神欲言又止。
师父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短短几分钟内情绪变化这样大,瞧着不大正常。
不清楚小徒弟的纳闷与嘟囔,送走了困扰几任观主的大麻烦,王治的心情放晴。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哼着歌蹦着走。
但走了两步,他又回转身,贼眉鼠眼地走到傻愣着的小弟子面前,掩着嘴凑过去,小声道:“帮师父去寻香饭店定个包间,不要告诉你师叔师伯们。”
寻香饭店是市中价格最贵、分量最少的一家精品菜馆。一桌八个菜,价格上五千。好在菜的味道好,积累了一批老顾客。
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扣扣嗖嗖的王治。要知道,他可是逮着同门师兄弟羊毛使劲儿薅的人精,哪里舍得去那么贵的饭店吃饭。
反常,太反常了!
小弟子吓坏了,扭头跑得飞快。在半途中撞到回回吃饭都请客的王治的师兄,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哆哆嗦嗦指着身后追来的师父,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师伯,师父他,他居然想去寻香饭店吃饭。还不准我告诉你们。”
抡着两条腿跑过来的王治:“……”
抓住师弟吃独食的师兄:“……呵。”
第81章 最后的世界(完)
“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在街边打了个车, 阮软忽然想起沈殷的住宿问题。那十几套海景别墅位置挺远的,因而她多问了一嘴:“要回你买的别墅那儿?”
“那里还没布置,家具什么的还没来得及买。”说这话时, 沈殷就一直看着身旁的女孩儿, 眼神直勾勾的。
被看得发毛, 阮软领会了他话语里未尽的意思,纠结地问:“你难道想住在我家?”
对这事阮软倒是没意见,就怕阮父阮母他们接受无能。女儿出门一趟就带回个男朋友, 而且这男朋友还登堂入室地要住进家里, 想想都觉得发展进度太快, 作为父母的应该不会同意。
可对上男人这样无辜纯真的目光,阮软狠不下心拒绝,面色有些为难:“我问问我妈吧, 不过她不一定会答应的。”
沈殷不置可否,抿唇笑了笑。
有王大师的前言, 阮父阮母知道闺女要找的那个人是她的命定良缘, 他们还是挺期待的, 只是没想到女儿就那么把人带回了家。
小伙子长得俊俏,一双狭长的黑眸炯炯有神, 穿了身笔挺的休闲服, 看着舒适也精神。阮母第一眼就觉得王大师算得真准, 看看这逆天的颜值, 与他们家软软多般配呀。
瞧着爸妈对沈殷还算满意,阮软悄悄松了口气。得亏她机智,在路过商场时去挑了一套休闲装让沈殷换上。不然的话,他穿着个白色道袍跟神棍似的,怎么讨父母辈的喜欢?
突来的第一次见面比想象中要和谐得多。阮父阮母是很相信玄学的, 下意识就把沈殷归为了自己人。在晓得他二十四五的年纪已经买了十几套别墅,名下还有好几家大公司,身价以亿为单位计算,阮父频频点头。
阮家有钱,自然不需要未来的女婿有多了不得,反正他们都养的起。但是哪家长辈会不喜欢有天赋还努力的人呢?在阮家父母的眼中,沈殷就是这样一个人。
年纪轻轻就自己打拼出了一番事业,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立足于商界,他们是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的。有韧性、有干劲儿,看着闺女的眼中盛满了爱意。
其实最主要是后一点,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儿。其他的都是加分项,这点是必要条件。
一番交谈下来,阮父已经和颜悦色,阮母更是叫上了“小沈”,全然没把这个初次登门的男人当外人。
看大家聊的差不多了,阮软慢吞吞地插了句话:“爸妈,让沈殷暂时住在我们家可以吗?他那边的海景房还没收拾出来,不方便住进去。”
阮母斜着眼睛睨过来,阮软缩着脖子噤了声。她以为父母不会同意的,正在心里叹息。
忽地下一秒矜持的阮母一拍大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当然可以啊!小沈,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想住多久都行。喜欢什么跟伯父伯母说,都买!”
阮父表露得没有阮母那么直接,只是跟着点了点头:“不必拘谨。想吃什么跟负责采购的刘姨说,缺了东西跟管家说就行。”
沈殷笑眯眯地应下了。
“……”阮软怀疑人生地盯着他看了眼,面上的不解与困惑凝滞。
这跟她想象中带男朋友见家长的场面不一样啊!别人家都是父母不待见未来女婿,怎么换到自己家,这头拱白菜的猪居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虽然在她心中,沈殷就算是猪也是最有范儿的那只,可这也并不妨碍她心中的疑惑。
难道这家伙有什么自己人光环之类的金手指?
不管阮软怎么想,沈殷得了允许在她家住下了。家里的空房间专门收拾了一间出来,被子、床单都是新换上的。
当天夜里,阮软洗完了澡出来,目光瞥到自己的大床上,差点尖叫出声。身着宽大睡衣的男人坐在床沿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吓死我了,你怎么进来的?”阮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警惕地把睡衣的领子往上提了提。
这动作惹得沈殷轻笑,双手交握搁在膝盖上,黑眸中倾泻出万种风情:“走进来的。你门上的锁该换了,防不住人呀。”
“过来,我帮你吹头发。”冲着满脸防备的女孩儿勾了勾手指,沈殷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在手上把玩,语调有种隐秘的轻快。
犹豫了片刻,阮软小步挪过去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为了方便上手,沈殷则站起身。插上电源,热风拂过发梢,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蹭过她的脖颈,撩得人心头痒痒的。
阮软的头发披肩,不算特别长,半个小时就吹得干干的。吹风机一收,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拿着头梳,动作轻柔地给她梳头发。神奇的是,竟然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往常阮软自个儿梳头,怎么也会掉几根头发,尤其洗了头后就掉得更多了。今儿一点没掉,她不禁欣喜,语气中扬着浓浓的惊奇:“你梳头发的手法挺好,以前帮别人梳过么?”
“不曾。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令她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变扭地拉着男人的衣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半是羞赧半是硬气道:“我高兴,赏你的。”
“不够。”沈殷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女孩儿的下颚,微弯了腰与她平视:“要更多才行。”
“……”阮软赶紧捂着自己的睡衣领口,对上男人黑漆深邃的眼神不由地舔了舔嘴,神思动摇,小声道:“这样不好吧?我们今天才见第一面的,还不熟悉。”
默了默,沈殷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弯唇笑得开怀:“用做的会熟悉得更快。况且,我只蹭蹭,不会进去的。”
“等、等一下。”被推倒在床上后,阮软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难得有了一丝的清明。
对沈殷这说话不算话,仗着美色行凶的狗比竖了中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什么只蹭蹭,都是骗小姑娘的!
被骗得惨兮兮的阮软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枕边不见沈殷的身影。叩叩的敲门声响起,穿戴整齐的男人迈了进来,微笑着帮她挑了一套家居服放在床边:“吃早饭?有你爱吃的虾仁小笼包,我亲手做的。”
“你做的?”阮软注意力被转移,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这回沈殷没有说什么,三两步走出去,还贴心地帮她关好了门。
阮父阮母习惯早起,已经吃过了。等阮软洗漱好到客厅,举止优雅的男人从厨房端了小笼包出来,含笑看着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旁的阮母还在旁边搭腔:“小沈起得特别早,揉面、包馅都是亲自上手。瞧这包子捏得多好,口感一点也不比外面卖的差。”
“现在还会下厨的男孩子已经不多了,厨艺拿得出手的更是少之又少。”说这话时,阮母还觑着自己一口一个包子、吃得正欢的闺女,无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