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放肆一下——玄宓
时间:2020-10-21 06:47:13

  浓重的红,燃着同色系的荧光,像一轮血月高挂夜空。
  周遭绵密的雪没能掩盖其光华,可它的存在依旧短暂,尽情灼烧五秒,而后逐渐散去。
  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像是一个短暂的幻影。
  荆羡托着腮帮子,懒懒散散歪着头欣赏,等到一切归于宁静后,她的眉眼舒展开来。
  结束了。
  这个红,感觉就像她青葱年少时干过蠢事留下的烙印,如今被雪夜吞噬,意味着什么?
  这绝对是吉兆啊!
  荆羡舒坦了,原先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也慢慢沉淀。
  她现在一不在意他来的目的,二不关心他在这苦等的身体状态。
  说是完全淡然处之也不可能。
  毕竟荆羡辛辛苦苦点了一晚的火,如今她只想确认,这场幸灾乐祸里带着浓浓讽刺的烟花秀,有没有起到效果。
  她趴在露台上朝外探,家里没望远镜,只能选择继续用长焦镜头代替。
  讲道理,荆羡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男人阴沉着脸的模样了。
  可取景框里的容淮。
  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还靠着车门,黑色外套上的积雪薄薄一层,像是从头到尾都没动过。
  纤长手指垂着,夹了根烟,似乎点燃后就被遗忘了,上头菸灰长长一段,几乎看不见烟头的猩红。
  这人是被气死了吗?
  荆羡唇边的弧度逐渐扩大,只恨家里库存不够,不能多给他来几发。她小心调整角度,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无奈男人低垂着眼,怎么都瞧不清。
  荆羡不耐烦地低声催促:“抬头抬头抬头抬头。”
  兴许念力大法真的有用。
  过了半晌。
  容淮慢条斯理站直身,一手搭着引擎盖,另一手抬起。
  他终于记起了冷落已久的烟,眯着眼,抿一口。
  而后抬眸。
  隔了千山万水,荆羡在取景框里同他无形对视。
  说来奇怪,他的视力明明触及不到18楼的高度,可他直勾勾的眼神,分明就是瞧着镜头。
  笑容也很古怪。
  荆羡不敢相信他这会儿居然还能笑。
  感觉就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儿被逗乐,他散漫地勾着唇,一股子痞坏味道。
  这表情可太熟悉了,高中那会儿她无数次自以为是的小心机被撞破后,总能见到他这副模样。
  荆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上头了。
  半晌,他晃了下车钥匙,指尖虚虚朝上点了点。
  荆羡愣住。
  什么意思?
  正忐忑间,放在阁楼那边的手机铃声大作,连在手腕上的智能设备提示是白婧的号码,她没辙,只得暂且从露台的战场退出。
  白婧属于典型的责任型人格,无论多晚,想到有什么计划没安排好,就会立马筹备。
  做她下属苦乐参半,苦的是你很可能会在凌晨三点接到她的电话,乐的是你如果超纲完成任务,那么她批假犒赏的时候也很痛快。
  “没睡吧?明天早上九点,你替我去发行部参加一下定稿会,不用发表意见,听着就行,顺便1月的样刊可以取了,你空了送两本去青鹭药业那边。”
  短短一个月,荆羡已经培养出社畜的觉悟,很自然地回答:“收到。”
  白婧也没什么别的屁话,很干脆收线了。
  小插曲完毕,荆羡再回到外边往下望,视野里惟有漫天雪花和跑车,原本静候在旁的男人却没了踪影。
  荆羡也没管,公寓楼安保设施这两天又升级了,晚上十点至早上六点,非业主门禁卡不能进出电梯和安全通道。
  除非他能飞,不然绝对骚扰不到她。
  荆羡懒得再花心思猜测容淮的行踪,她换好睡衣趴在床上,想到白婧先前的嘱咐,给徐潇发了条微信:
  【抱歉打扰啦,麻烦明早发一下贵公司的具体地址,一月份样刊要寄过去。】
  快凌晨一点,她也没指望徐潇醒着,发送完就把手机丢到一旁。
  谁知道没过两秒,屏幕亮起来。
  reborn:【同城?】
  荆羡当然懂这两个字背后的隐喻,无非是诧异车程一个小时的地儿还得劳烦快递。
  她自己也觉得不太礼貌,毕竟是合作单位,不亲自送总少些诚意。
  可转念想到他们BOSS是容淮……
  荆羡:【嗯,最近我们有点忙,请多担待。】
  对方没回。
  过了很久,微信姗姗来迟。
  reborn:【你开心就好。】
  荆羡看到这行话,睡意全无,她怀疑徐潇是不是跟他们老板处久了,为什么连文字都透着同一股阴阳怪气的调调。
  她寻思也没惹过他,上回还送了Orino的门票给对方,他凭什么给她气受?
  反正也没下回生意了,荆羡臭着脸反击:【确实,不用再看到你老板我超开心。】
  她手指摁了发送,差不多一个呼吸的间隔,又火急火燎撤回来。
  服了,智商下线。
  她跟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恩怨情仇?
  更何况他是容淮的下属,心肯定向着BOSS。
  回头他要把话放出去。
  什么《NUSE》的小助理公然DISS青鹭药业首席执行官。
  传到白婧耳里,够她喝一壶的了。
  荆羡欲盖弥彰:【谢谢,记得明早发下,辛苦。】
  reborn:【?】
  reborn:【我看到了。】
  荆羡:【……】
  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reborn:【很恨他?】
  荆羡愣住,她有一瞬迟疑。
  说恨,谈不上。
  曾经拥有失去才是刻骨铭心的痛。
  但那种绝望苦等的滋味,过了八年之后想起,还是有些难堪。
  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排斥。
  不想见到他,不想回忆那个愚蠢的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徐潇为什么会用恨这个字。
  这个字,可太严重了。
  荆羡狐疑:【他和你说过什么?】
  reborn:【没有。】
  他否认得很快,却没多解释什么。
  昏昏欲睡之际,又是一条。
  reborn:【没见你笑过。】
  荆羡打了个哈欠,抹了把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太困了,脑子转得有点慢,盯着消息老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我对他笑?】
  【不抽他已经是我额外开恩了。】
  她翻个身,把两个抱枕都塞到被窝里,挡住肩膀处的漏风,手指伸出去些许,慢吞吞地打字:
  【行了,夜谈会结束,别挖姐姐的隐私了。】
  荆羡有心结束,可这毛头小子偏偏不依不饶。
  reborn:【笑一下那么难?】
  荆羡耷拉着眼皮,已经没精力去质问他执着于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事实上,她脑袋里全是浆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发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除非带着鞭子让我抽一百下,勉强有点机会。】
  最后一条话发出,她连锁屏的力气都没了,头一歪就去梦周公了。
  凌晨两点,屋里的姑娘好梦正酣,窗外的雪不知不觉间下得愈发绵密。
  整个城市似乎都在沉睡。
  同一时刻,有一位漂亮青年,眉眼覆盖薄霜,独自漫步在寒冷的街头。看到某条消息,他在路灯下脚步顿停,无声地勾了勾唇。
  第二日一早,雪停天晴。
  冬日暖阳把昨夜的美妙雪景虐了大半,剩下一点点,也被清洁工人们扫去痕迹。
  南方的雪弥足珍贵,荆羡在等电梯时,又听到不少同事抱怨昨天睡早了没能出去玩雪云云。她没搭话,睡得太少,起床气还没消,靠着轿厢一声不吭。
  当然,不爽的原因还有一个。
  荆羡清醒后翻到和reborn的聊天记录,恨不能立刻买凶把这个人从世界上存在的事实抹去。
  已经不能单纯用丢脸和尴尬形容了。
  电梯门开,她叹口气,按照白婧要求,先去发行部开了个定稿会。这个会基本就是针对1月样刊,效率很高,只需要各版块确认下有没有问题。
  荆羡签了无误之后,拿了几本样刊回工位,正在翻阅间,短信提示音响起。
  她拿出来,扫一眼。
  发信人是徐潇。
  【青鹭药业地址:临城北郊区DDS科研基地C大门双星楼B栋28层。】
  荆羡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用微信联系,回了个收到,踟蹰一会儿,她心虚试探:
  【昨晚聊的东西你会帮姐姐保密吧?】
  徐潇秒回:【昨晚聊过吗?】
  这小子也不傻嘛。
  挺上道。
  荆羡舒坦了,给他发了个水果机自带的大拇指。
  徐潇回了个问号。
  荆羡懒得搭理了,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认真翻样刊。
  1月份算是今年改版后的新刊,他们这组的版面比过去多了两页。顺序也不错,刚巧临着中间偏硬的广告页纸面,很容易翻到。
  入目就是男人的侧脸,俊秀天成,秒杀一干当红流量。
  荆羡现在对这张脸有点敬谢不敏,哪怕是自己拍的都不行,她迅速掠过,直接从采访正文读起。
  前边挺正常,都是寻常问题。
  然后,她目光下移,在最后两行字上边停留许久。
  【如今事业已有起色,是否会考虑成家?可否分享一下择偶标准?】
  荆羡懵了,她问过吗?
  最特么离谱的是,这问题下面还有答案!
  【外表甜美内心坚强,能够谈得来的灵魂伴侣。】
  荆羡:哈???
  他会说这种话???
  荆羡人傻了,她开始四处翻找那支录音笔。没过几分钟,老钱跑活动现场回来,见小姑娘一直翻箱倒柜,好奇:
  “干嘛呢?”
  荆羡指着杂志内页,“这段是怎么回事?我们杜撰的吗?”
  钱超故:“改良润色了,原版本不合适。”
  荆羡:“我没印象啊。”
  “怎么可能,绝对有的。”钱超故很确定,顿了顿,他恍然:“这一段好像被你按了延迟录音,这笔不好用,有个功能和暂停蛮像的,我估计你录了都没发现,我也是整理音频文件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荆羡炸了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她慢吞吞地拉长音:“原版本是什么?”
  老钱的记性和股市的K线一样,跌宕起伏,时灵时不灵。
  “不记得了。”他摸着脑袋,勉勉强强回忆:“好像喜欢有公主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淮:什么破笔,操。
  前面铺下的梗都会用上的,嘻嘻。
  久、久等啦!!!!
  我、我依旧爱着大家!!!
  宝贝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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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亲吻
  公主病是什么鬼?
  荆羡被钱超故弄得一头雾水,她倒不是在意容淮的择偶观,只觉得蹊跷。
  印象里没发生过的事情居然白字黑纸的呈现在眼前,就好像有人强制跟她说梦境里的事情是真的,然而全世界都深信不疑,惟有她一人身陷迷雾里。
  荆羡觉得荒唐:“钱哥,音频再转发我一份呗。”
  她之前发给白婧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国软件异地登录后就没记录了,如今只能求助他人。
  “我也没有啊,前年年底A刊出了个事儿,后边就控得特别紧,原文件基本在和采访方定稿后就全销毁了。”老钱爱莫能助,冲了包速溶咖啡,边看股票边搅拌。
  荆羡无奈,翻完全部抽屉后一无所获。
  突然又想起那天从纽约回来后没回公寓,录音笔应该落在荆家别墅那儿了。
  她没辙,消停了。
  倒是钱超故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荆羡:“钱哥怎么了?”
  “你挺淡定啊。”老钱贱兮兮地挑眉:“你都不好奇吗?我刚都给你透八卦了,正常人都会接茬的啊。”
  荆羡沉默两秒,明白自己这是捧哏的节奏没把握好,她调整了下表情,压低声线:“钱哥和我讲讲A刊的事儿呗,我特想知道。”
  钱超故舒坦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传出去哈。”
  越是口风不牢的人,就越爱加这一句。
  荆羡只得干笑点头。
  这事儿说来确实离谱。
  三年前MUSE还分主副刊,A刊就是当时的轴心骨。那年年底特刊请了当时爆火的流量小生来做加长版人物采访,A刊专题组长亲自做的访问,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很顺利。
  当红炸子鸡的号召力不同凡响,A刊全员都准备迎接大卖了,没料到发行前热搜爆了一小段音频。
  本不该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录音,被特意剪了十几秒,那位流量咖几乎把合作过的女明星DISS了个遍,明褒暗贬,言语轻慢。
  七八条相关热搜挂了一整天,撤都撤不及。
  下场相当惨烈。
  流量小生自然是凉了,MUSE也因违背保密协议被迫官司缠身,最终赔了巨款,后边一年的合作无人敢应,A刊直接宣布停刊。
  荆羡这会儿听入迷了:“后来没查是谁的责任吗?”
  “查不到,一组人狂甩锅。”老钱摊手:“那会儿我们老大还在A刊当小编辑,没什么话语权那种,据说……”
  他挪了椅子过来,搞得愈发神秘:“据说专题组长当时强行想让白婧背这口锅,后来反被她揭发工作失职,直接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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