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放肆一下——玄宓
时间:2020-10-21 06:47:13

  荆羡沉默半晌,唇角扬起,而后歪着头,语气带着调侃的恶劣:“就那么喜欢我啊?”
  这台词,倒是挺熟悉。
  高中时期的某一晚,在她难得有了和他独处机会百般不情愿回家时,少年亦是用半嘲弄半无奈的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荆羡眨巴了下眼,认真回忆。
  四目相对时,容淮伸手,捏着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开口:“喜欢啊。”
  荆羡愣住。
  他勾起唇,重复她曾经大胆的表白,每个字眼都慢慢悠悠:“很喜欢。”
  荆羡脸红:“可以了,别说了。”
  简直公开处刑。
  “还有一句是什么来着?”容淮瞥她一眼,薄唇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啊对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自己却没脸听,荆羡段位不足,节节败退,她强忍着耳畔的热,听他拖着腔调念出最后几个字——
  超级。
  无敌。
  喜欢。
  男人有着清冽的嗓,低润好听,即便说着中二的台词,都不违和。
  时隔八年,这槽点满满又幼稚到极点的对白两极颠倒,竟然从她当时求而不得的男人口中再度说出。
  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荆羡垂着眼睫,觉得有点羞耻,心底又莫名好笑。
  她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浑浑噩噩,噩梦不断,想起的大多是不愉快的经历,如今确定关系后,记忆深处那点儿甜蜜却总是如影随形。
  周遭古典乐悠扬,面前是佳肴美男,荆羡的人生,似乎在这一晚得到了无比圆满的升华。
  直到回酒店,她还有些飘飘然,躺在男朋友的膝盖上,用手机刷社交论坛,嘴巴也没闲着,一边从采买的零食袋里拿薯片,一边明知故问:“你现在忙工作,我这样会不会让你分心啊?”
  容淮坐沙发里,拉了桌边架过来放笔电,手指漫不经心揉着她的长发,“还行。”
  荆羡的薯片咬了一半,抿着唇,像是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研究报告看了三行,他移开目光,看着那张欲言又止的清纯小脸,耐着性子:“若我无动于衷,你能高兴?”
  荆羡:“……”想了想,他说的确实好有道理。
  她重新开始咀嚼零食,眨了眨眼,含含糊糊:“那,要不,我先去边上,你忙完再说。”
  容淮看了她一会儿,没应声。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女朋友是不是也这样,三不五时爱玩试探,眼下明明一脸不情愿,还故意口是心非。
  说她公主病,真是半点没委屈她。
  可对上那样一双潋滟清澈的眼眸,纵然铁石心肠如容淮,也只能选择投降。他把旁边的零食袋子挪得近了些,掐了掐她的脸,“别闹,把这些吃完。”
  就是不让她离开咯。
  荆羡暗自窃喜,吸了口甜滋滋的空气,心满意足地重新投入到网上冲浪大军的阵营里。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又因为额外亲密的姿势,交缠在一处。
  岁月静好,此情缱绻。
  如果不是那突如起来的视频请求,兴许荆羡的好心情还能更上一层楼。
  她像是被石化,睁大眼瞧着屏幕上的名字。
  Daddy的备注叫她大脑直接死机。
  两秒钟后,荆羡反应过来,迅速弹跳起身,火烧屁股一般,拉着容淮的袖子:“快,快,你去浴室躲起来!”
  容淮皱眉:“躲?”
  “我爸,我爸要跟我视频。”荆羡紧张到冷汗都冒出来,人在危机时刻的潜力无穷,大概是男人并不防备,她竟然硬生生将他扯起身,语气带着极端恳求:“拜托了,就一会儿。”
  容淮:“……”
  他瞥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笔记本打开了浴室的门。
  荆羡松口气,将窗帘全部拉开,背对着夜景,盘腿坐在地毯上,深呼吸几次后,摁下接听键。
  荆念的脸很快出现。
  五十好几的男人,光看外表,完全判断不出年纪,依旧俊美斯文,即便眼角有轻微纹路,也在为他的成熟魅力锦上添花。像一瓶尘封的陈年佳酿,时间愈久,便愈叫人沉醉。
  这会儿纽约华尔街是傍晚,他应该在住所,靠着露台,夕阳余晖衬得眉眼额外温柔。
  “忧忧。”
  就连嗓音都带着天生的低沉。
  荆羡分神想,最近社交网络火起来的那些声控,如果严格来品,她爸这种,才是纯正的气泡音吧?
  到底心虚,她不敢让家长知道容淮的存在,还是决定先发制人:“爸,我在瑞士采风,妈妈和你在一块吗?”
  荆念没多想,只调整了下摄像头的角度,让她得以窥见身旁熟睡的许柔,“她昨天刚从德国飞过来,在倒时差。”
  画质还算清晰,荆羡扫过许柔在睡梦中都和老公紧紧扣在一块的手,略感牙酸。结婚二十几年还这么黏腻的,也是罕见。
  她记得小学时,有次放学去实验室等妈妈下班,还撞见过荆念把许柔摁在墙上亲,那种脸红心跳的场景,直接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能想象吗?
  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一个西装革履霸总装扮,一个穿着研究用的白大褂,在那玩匪夷所思的壁咚。
  狗粮这种东西,吃多了总容易不消化,幸好如今的荆羡已经成功脱单了。
  不过眼下的关键是长话短说。
  荆羡笑得额外乖巧:“爸,我等下要去拍阿尔卑斯的雪景。”她佯装抬腕看手表,撒娇:“不能陪你聊太久哦。”
  荆念挑了下眉:“晚上出去?不安全,有同伴吗?”
  “没有。”荆羡知道她爸智商绰绝不好糊弄,也没编什么完美谎言,“我这儿酒店观景挺好的,去顶楼天台用超广角镜头就行。”
  为表所言无虚,她翻转了前置摄像头,往后退几步,让他瞧窗外的景色。
  须臾,又换回facetime的界面。
  荆念却没说话,莫名陷入沉默。总对她额外宽容的眼神有些微复杂,仔细辨别,甚至带了点阴沉。
  荆羡脑中警铃大作,干巴巴地赔笑:“你要真不放心我就不去了。”
  荆念盯着她,眼眸眯着,似是有什么话要说。良久,又揉了揉眉心,淡声:“你生日是三天后,我提早拍了礼物,已经让人带回去了。我和你妈妈在纽约还有点事处理,可能晚几日陪你庆祝,别生气。”
  讲道理,荆羡并不是很想要。
  他用的这个拍字证明,毫无惊喜,不是珠宝就是艺术品。
  他们家的男人经商理念不同,但在宠女儿妹妹这块,却有着惊人的默契,喜欢用昂贵的东西来表达真心。
  烧钱的手段叫人咂舌。
  荆羡成人礼时收到一座用她拼音缩写命名的私人岛屿,那会儿挺兴奋,后边随着年岁渐长,价值连城的宝贝收多了,就有些疲乏。
  其实比起来,陪伴才是更重要的。
  当然,荆羡也能理解,父母在她和荆焱羽翼未丰时付出太多,好不容易熬到一双儿女长大成人,夫妻俩想多点私人空间很正常。
  “没事,我都懒得过生日,年纪大了,不想提醒自己变老的事实。”
  荆念:“胡说什么呢,小屁孩,你老了,我岂不是行就将木?”
  气氛变得轻松。
  父女俩再聊了会儿,约莫半个小时,许柔在镜头外的地方咕哝两声,像是被吵到,迷迷糊糊地抱怨。
  荆羡赶紧抓住机会:“先这样吧,别吵醒妈妈。”
  “早点回临城,女孩子别总在外头晃。”终归放心不下,荆念再度叮嘱,结束通话前,又冷不丁冒出一句:“忧忧,交男朋友了要带给爸爸看。”
  荆羡瞬间皮都绷紧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亦不明白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忐忑地敷衍几句,对方却笑笑挂断了视频。
  有问题!
  荆羡开始对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发呆。想了半天,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是浴室里轻微的响动强行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如梦初醒,跑过去推开门。
  容淮撑着大理石台盆,俯身查阅资料,身高的关系,这姿势瞧上去并不太舒适。他也没往她那个方向看,只心无旁骛地盯着笔电,直到小姑娘香软的身子讨好似的贴上来,才回眸:“结束了?”
  荆羡能察觉到他不太高兴,眼眸里的疏离感卷土重来。
  也是,又不是见不得人,她这样将新晋男朋友强行与家人隔开,确实有点那什么。
  荆羡抱着他的腰,脸在男人清瘦有力的肩膀旁蹭了蹭:“别生气。”她放软了嗓子,轻声:“就,你也知道,我出国的原因,他们都不……”
  说的话卡住一半,她仔细思考措辞,怕无形之中伤害到他。
  容淮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将话接下去:“不赞成我们交往?”
  荆羡尴尬,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并没什么好的话语去反驳这个事实,她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会让他们改观的,给我一点时间,很快。”
  门不当户不对,有多难,容淮心知肚明。
  纵然当初他有天大的苦衷,在巨大的背景差异下,依旧不值一提。
  她家里在意的根本不是他当初为何不告而别,而是他那卑微的出生,阴暗的过去,甚至那恶心到了极致亦有犯罪记录的亲生母亲。
  可看着她委屈不安又小心翼翼的神色,他又怎么忍心她为难。
  说不出私奔要她放弃家人的狠话。
  亦不愿意让她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
  容淮低头,将她颊边的长发夹到耳后:“过阵子再说吧,不急。”
  等他功成名就。
  等他再强大一些。
  等他不会再度因为外力同她分开。
  等到这一天,他将亲手摘下这朵娇花,好好安枕。
  ……
  和有情人在一块,时光短暂。
  荆羡的年假已经欠费,不得不在到达瑞士的第三天回国。
  爱情诚可贵,面包价更高,尽管她不需要面包,但这份工作毕竟经历了重重磨难才得到,再加上做的亦是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她不想轻慢,只能打包铺盖回国。
  容淮本来的计划是8月23日才走,但考虑到娇滴滴的女朋友孤身一人坐长途飞机,破天荒公私不分提早结束了行程。
  十四个小时航班结束,他从机场取了早先让助理送来的车,先行送她回去。
  荆羡最近犯病,经常飞机上睡不着,到达后却困得云里雾里。此刻依然如此,几乎一坐上副驾驶座,眼皮就变得沉重,她也不想抵抗,头歪在一边,口齿不清:“帮我,安全带。”
  容淮俯身过去,帮她扣紧插扣,轻哂:“倒挺会指挥人。”
  正值夜间十点,马路空旷,车速很慢。
  她家离机场不近不远,一路开了约莫一个钟头。只是这点时间,怎么够荆羡补觉呢,起床气空前的大,在她成功发泄完,并在男友脸上见到浅浅指甲印后……
  她的清醒神志姗姗来迟,心虚地摸摸他的脸,“疼不疼?”
  临城最近冷空气袭来,八月下旬的天气有了初秋的凉意。容淮将人抱出,替她拢了拢衣襟,嗤笑:“我说疼,你能保证以后改掉这破毛病?”
  荆羡:“……”
  她勾了他的手,远远望一眼最里头那间亮着灯火的别墅,不舍得和他分开,嗓音缠绵甜腻:“送我过去。”
  容淮扬眉:“你不怕?”
  荆羡笑嘻嘻:“我哥不在家。”她在上飞机前就跟骆亦白打听了,荆焱这几天都在伦敦出差,童茹玥也因为待嫁的关系,不方便住夫家,最近搬回去了。
  容淮偏头,没说什么。
  两人沿着花园街灯,走过林荫小道,眼看着别墅近在咫尺,荆羡放慢脚步,在最后一棵桂花树下驻足。
  容淮也跟着停下。
  月夜朦胧,空气里有桂花的香甜,淡黄色花瓣打着转飘落,落在这姑娘乌黑的长发上,他拈了一瓣在指尖,慢悠悠靠着树干,笑得痞坏:“想对我做点什么?”
  荆羡脸红,睫毛轻颤,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真够墨迹的。”容淮轻笑了声,一把将人带到怀里,手指扶在她脑后,低头含住她的唇。没急着撬开唇齿,只耐心逗弄,轻轻舔吻。
  温柔最让人溃败。
  荆羡迷蒙睁着眼,看着他接吻时紧闭的眼睫,背景是路灯光晕下无限美好的桂花树。她搭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尝试着伸舌,依样画葫芦地勾引。
  他愣两秒,拉开些许距离,气息略有些不稳。
  嗓音带上了沙哑:“作死是吧?”
  荆羡面红耳赤,下意识闭上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法式热吻却迟迟未到,她不解,更主动地去勾他的脖子,手刚搭上却被抓着摁下。
  荆羡眼眸雾蒙蒙,害羞带怨地瞅着他。
  容淮面色古怪,安抚地揉了下她的脸,“你确定你们家没人?”
  荆羡:“嗯?怎么?”
  容淮的视线越过她,触及别墅那处,又收回来。怕惊到她,只平静道:“是这样,你家门口,站了两个男人。”
  一左一右。
  好像两座怒发冲冠的地狱罗刹。
  作者有话要说:  容淮:谁啊?
  荆焱:?
  荆念:?
  天啊我今天把念念写出场了!!!
  我一直不想承认他五十多了,所以一直逃避。
  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风光霁月斯文败类的大学教授。
  今天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T-T
  那什么,修罗场来了。
  这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罗场吧。
  和大家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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