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早狗血虐文——黍宁
时间:2020-10-21 06:51:27

  小青椒这个称呼落入耳畔,常清静浑身巨震,背对着她,吐出一个颤抖的字:“好。”
  谢迢之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仰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辈。
  从万妖窟到天上沧溟,两个朋友好像又冰释前嫌,站在了一起,并肩作战。
  没有人能用语言形容这一招。
  刀剑和鸣,劈开了天上沧溟,划海成陆,朝着谢迢之而去!!
  剑气影响天时,天上,红日迅速西坠,月亮伴着群星升起。
  小林心里一个咯噔,看着这骤然暗下来的天色:“天黑了?”
  然而这还没完,一川烂漫的星斗俱都向北倾斜。
  月华与星光暴涨,在这一刻,万物转宫,逆转阴阳,杀生灭元!!
  谢迢之面色微微一变,剑尖洞穿了他的心脏。
  但他反应也极快,竟然反手拔出了剑刃,断作两截。
  自身化作一道纵地剑光,日行千里,朝宁桃纵越而去!
  常清静浑身猛地晃了一下,几乎在谢迢之化作金光的下一秒,也化作一道纵地金光,挡在了她面前。
  桃桃来不及反应,她怔愣愣地看着眼前翻涌的血海,看着天上日月飞速变化。
  紧接着,她被人紧紧抱住了。
  就在她被他抱住的下一秒,一柄长剑同时洞穿了两人的身躯。而谢迢之的手指也轻轻摁在了她的眉心。
  桃桃瞳孔一缩,清楚地看到了鲜血飞溅上了常清静如玉的脸颊。
  在这呼啸的云气中,她看到了少年的脸。
  青涩稚嫩,英俊,像个小古董。
  他好像也看到了她怔愣又恐惧的神情,眼里流露出了一阵茫然和困惑。
  过了很久很久,身上的疼痛终于唤回了常清静的理智。
  常清静抿了抿唇,像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像初见时那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别怕,桃桃,这是我欠——”
  他顿了顿:“不——”
  不是因为亏欠,是因为。
  那个穿着蓝白色校服,背着的小姑娘,怀抱着漫天的星光,从异世界坠落入他怀中。
  星星纷纷扬扬地砸在了他脚边,给那个古板的小道士,带来了光怪陆离的,五光十色的世界。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所说的那个绚烂的文明。
  “我喜——”
  这几个字渐渐被风吞噬,宁桃只能看到常清静唇瓣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谢迢之收回手,极轻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剑本来能杀灭宁桃的,但常清静突然挡在了她面前,替她承受了大部分威力,不过好在,他仍然留有后招,宁桃的眉心有他埋下的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必有蠢蠢欲动破土的一日。
  方才那一剑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灵力,站定在两人面前,谢迢之的脸竟然渐渐变得透明,身形隐隐有消散之迹象。
  “我输了。”他面如金纸地叹息着,搁下了手。
  桃桃:“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为何我能在凤陵仙家看到你的幻境。”
  谢迢之沉默了一瞬:“你身受他的修为。”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宁桃看到的幻境正是谢迢之的心魔幻境,他闭关这么久,一是为了对付常清静做准备,而也是为了排遣自己的心魔。
  “那黑雾是你日日排遣不得的心魔是吗?你的心魔没有对他二人设防。”
  宁桃低声道。
  谢迢之的心魔没有对谢眉妩和楚昊苍设防,身负楚昊苍修为的她进去了。常清静却被拖拽入另一重幻境之中。
  虽然赢了,可是宁桃一点儿都不开心。
  她哽了一下,却不是为谢迢之:“那你后悔吗?”
  “后悔吗?”谢迢之若有所思地念道,又果决地摇了摇头,“你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后悔也无用。”
  “输了,我不后悔。”
  谢迢之的身形越来越透明,天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彻底将他击碎。
  漫天的光点在宁桃眼前升起,如点点萤火,越升越高,渐渐地被天光吞噬了。
  而那道天梯的形状也越来越薄弱,与祥云一同散尽。
  星月悄然移走,黑夜散去,露出了一碧如洗的晴空。
  伴随着谢迢之消散,常清静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跪倒在了地,嘴角沤出淅淅沥沥的鲜血。
  桃桃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手,努力将剑刃从两人身体中拔出,刚拔出剑,却未料到一股气劲从身后袭来,直将常清静打飞出去数丈远。
  “将罪人常清静带回!”
  秘境在这一刻破裂,地上各宗门长老弟子终于能架云直上。
  桃桃脑子里“嗡”地一声,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横隔在她与常清静之间的修士。
  胳膊被人拽起,何其将她护在身后,皱眉问:“桃子,你没事吧?”
  宁桃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常清静。
  他已经没了昔日的矜贵冷淡,衣衫褴褛,腹部空空。
  他从地上爬起,却没看面前的修士,那双圆睁的猫眼,像是失去了所有神采一般,目光涣散地盯着她。
  他记得,他还有话没说完。
  动了动唇,正欲开口,便被数柄刀剑枷住了脖颈。
  “还不快将罪人常清静带回!”
  “慢着,”薛素厉声道,“如今罚罪司司魁已死,将常清静带回罚罪司是否于理不合?”
  “这是我蜀山弟子,于情于理,也当由我蜀山来清理门户。”
  “玉真,玉琼,你们快上前,把常清静带回。”
  孟玉琼猛然回神,看着面前几乎已成了个血人的常清静不由鼻尖发酸:“小——”
  玉真不愿承认,见他这模样也红了眼眶。
  常清静琉璃似的眼眸微微一动,阻止了玉真玉琼的动作。
  在众人注目之下,支撑着血淋淋的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伤势太重,刚一起身,他几乎又跌落了回去。
  常清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他一步又一步,爬到了宁桃脚边。
  众人俱都惊得没了话,看着这昔日孤冷出尘的仙华归璘真君,双眼迷惘,一步一步爬到宁桃面前,又沉默了下来。
  这终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桃桃。”
  他仰起头,双目赤红,眼神空茫,眼里缓缓流出两行血泪来。
  他摊开掌心:“抱歉,只这一次,只打扰你这一次——以后绝不会再打扰你了。”
  掌心,躺着一支桃花簪。
  由五朵桃花攒成,晕着淡淡的胭脂色,犹如隔岸烟水生长着的桃花,朦胧着人世间的炊烟。
  他想说“喜欢你”,末了,却改了口。
  小心翼翼,且生涩道:“桃桃,生辰快乐。
 
 
第114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一)
  金印姓王, 全名王金印,打小就生活在王家庵里。
  王家不算大,红砖砌成的房子已经旧了, 堂屋里供着一尊观音像,每天她娘都要擦上几个七八遍的, 她是王家长女,一人肩负起了全家的家务, 又要帮着父母做农活。
  王金印每天都要下地,脸盘子被热得红通通。常年风吹日晒,她生得黝黑, 眼睛却明亮,像头机敏健壮的小鹿。
  农村的孩子,素来都是野惯了的, 王家也鲜少管她。
  一大早, 王金印就背了箩筐上了山挖些草药什么的补贴家用。
  下山的时候,日头已经老高。
  在路过山上龙王庙的时候,王金印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庙里,将箩筐放在墙根,绕到香火台子后面。
  “老林,你在吗?”
  她前几天遇到了这个乞丐, 孱弱佝偻, 闭着眼躺在龙王塑像后面儿, 进气多出气少,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王金印当时有点儿怕,犹豫着拿起个小木棍,去戳他的脸, 想看他死没死。
  他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腿摔断了,用尽了力气才爬到龙王庙里。
  虽说十根指头被磨烂了,但好歹进了龙王庙有个片瓦遮风避雨。
  老乞丐很快睁开了眼,眼里还很清明。
  王金印大着胆子和他说话,问他,你是谁?怎么在这儿?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实际上,王金印心里也清楚,都摔成了这样子,这个老乞丐恐怕要不行啦。
  这个老乞丐倒是很平静,没有一点儿将死之人的恐惧,
  这乞丐说自己姓林,从前人们都叫他小林,他现在老了,她可以叫他老林。
  王金印本来想叫人帮忙把他抬下山。
  但老林却没让她动。
  老林他说,他活这么久,也该到时候了,他知道,他活不成了。等抬下山这么一折腾,估计早就没气儿了。
  王金印心道也是,便从箩筐里翻出来了两张饼,又拿了供果的盘子倒了点儿水,递给他。
  老林谢过了她,还想报答她,奈何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无以为报。
  察觉到这点,老林沉默了一瞬,道,那我给你说几个故事吧。
  他说,他少年时四处行乞,见过许多奇人异事。
  王金印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王家庵呢,不由抻长了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听得几乎入了神,他说的是那些仙人的故事。
  他说这世界上有仙人。
  王金印忙道:“我晓得!听说那个……那个仙华归璘真君,之前还来过我们王家庵,在这儿住过呢。”
  王金印自豪地问:“你见过仙华归璘真君吗?”
  老林一愣,忽而又笑起来,说:“见过的。”
  非但见过,他俩还是朋友呢。
  王金印不大相信。
  于是老林便同他讲起了仙华归璘真君的故事。
  这一讲,足足便讲了两天。
  今天,王金印惦记着老林,和他没讲完的那个故事,忙活完了,便忙不迭地来到了龙王庙找他。
  老林果然还在那儿,阖着眼睛躺着,他比之前更虚弱了,却还是支起身子,要把这故事讲完。
  王金印又给他带了俩馒头,一壶茶。
  “我上回讲到哪儿了?”老林问。
  或许是人老了,记性不如以前好使了,王金印也不在意。
  “讲到宁桃与真君一道儿打败了谢迢之。”王金印急切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宁桃原谅真君了吗?”
  ……
  与谢迢之这一战结束后,常清静被带回了蜀山,宁桃也在。
  时隔这么久回到蜀山,宁桃并没有感到任何恍惚和不自在,她心情很平静,经过这么一役,明显又成长了不少。
  攥紧了袖子里的桃花簪,桃桃想,常清静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个样子的……于情于理她该跟着一块儿看看。
  这两天蜀山忙得一团乱,无暇招呼他。等宁桃再见到孟玉琼的时候,已经快十天后了。
  孟玉琼眉眼疲倦,眼下青黑,还是打起精神,笑着来找她说话。
  宁桃问:“玉琼大哥,常清静他……怎么样了?”
  孟玉琼谨慎地回答:“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为了常清静薛素可算是耗尽了心血,连自己的养老底儿都掀了出去,各种灵丹妙药喂着,终于捡回来了常清静这条命。
  薛素这事儿在蜀山闹得很大,人人都说,不该救这个蜀山叛徒。
  不顾众人非议,薛素仍一意孤行,别人议论得狠了,薛素就皱着眉道:“常清静不能死,他身上这事儿有蹊跷,我得等他醒来问个清楚。”
  被逼得实在是烦了,薛素暴跳如雷,一张嘴叭叭叭地毫不客气。
  “他和谢迢之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蹊跷!你们眼睛是瞎了不成?!怎么!你难道愿意掌教死得不明不白的?”
  一抬出掌教,别人就算再也不满也只能纷纷噤声。
  两人交谈了两句常清静的近况,孟玉琼又问:“桃桃,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天就得走了,我那儿还有正事干。”
  正事——
  难道小师叔他算不上正事吗?
  或者说,这正事儿比小师叔还重要吗?
  想到躺在床上依然昏睡不醒的常清静,孟玉琼微微一愣。
  他不好问出口,也知道自己心底这想法有点儿难为人,只好微微苦笑。
  桃桃可能也觉得有点儿,便低下眼问:“玉真大哥呢?玉真大哥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孟玉琼就头疼:“玉真已经把自己锁屋里好几天了,谁喊都不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迢之和常清静之间有古怪。
  在常清静弑师叛道这事没弄明白前,估计他是不会出来的。
  “桃桃,”思来想去,孟玉琼还是迟疑地开了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小师叔他说的。”
  话题终于还是绕到这个了。
  宁桃浑身一僵,又缓缓放松了身子,握紧了面前的茶杯。
  面色复杂,诚实地说:“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眼下要如何面对常清静,桃桃犹豫地想。
  之前在天上,她喊小青椒,不管是出自有意还是无意,目的都是为了催化这份战友情,一起去干翻谢迢之。
  等到这一切结束了,她又迟疑了。
  她现在对常清静的感情特别复杂,复杂到宁桃自己都糊涂了。
  他又救了她。
  于情于理,她都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和慰问。
  桃桃顿了顿,还是低声说:“你让他好好养伤。”
  孟玉琼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
  桃桃又是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又憋出几个字。
  “你让他,好好和蜀山解释,别赌气,别一个人承担。”
  孟玉琼道:“好,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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